第27章 洁癖

    山脚下堆了很高的干柴，人们围成一个圈，一句话也不说。

    ‘大巫’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全身裹着麻布衣，脸上盖着一张兽皮面具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脖子上挂着各种骨制项链。

    ‘大巫’驮着背，右手持着顶端有个鱼头骨的木杖，左手拿着一个龟壳，绕着干柴堆横着跳圈，嘴中呢喃着让人听不懂的咒语。

    跳了三圈后，‘大巫’朝恢点点头，恢立即朝着干柴堆跪下，将头埋着，嘴里喊着：

    “上天保佑，求天神给我们送来生命之火！”

    其余人跟着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埋下，嘴里重复着同样的话。

    枝也学着人们跪下，只是她的头埋得不深，斜着眼看着背对她的‘大巫’。

    枝听到了某种敲击声，然后就看到‘大巫’面前的柴堆冒烟了，紧接着熊熊大火就燃了起来。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枝震惊得合不拢嘴。

    那人小声对枝说道：“大巫现在很强大，白猿要是再来打我们，大巫就祈求天神降下天火烧他们。”

    枝听后瑟瑟发抖，就被扶着站了起了，因为‘大巫’正在挨个用木杖敲人们的头。

    枝被‘大巫’敲了头后，身边的人就对她说道：

    “你快去石桥上换瘦子回来给大巫敲头，那是上天给我们的力量，有了上天的力量，就不怕白猿了。”

    枝匆匆往石桥跑去，石桥上的瘦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没等枝上桥他就跑了下去将牛角号塞进枝手中叮嘱道：

    “你先守着，我很快就回来，有白猿过来就吹牛角。”

    枝看着瘦子跑远后，就将石桥尖上的绳子放下，咬着牛角号抓着绳子滑到了河对岸，撒开腿就朝树林里跑去。

    树林里早有一只白猿在等着，他看到枝跑过来后二话不说就扛起枝朝白猿部落营地所在的那座山跑回去。

    石桥边的水塘中一直有两双眼睛在盯着石桥上的情况，当看着枝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后，潘达推了推身边的马拉松：

    “去，把桥尖的绳子收回来。”

    马拉松边往上爬边说道：“你能不能去叫瘦子接受完天神的祝福后快点过来，我也要接受祝福。”

    潘达真想给他一个大熊掌。

    从枝带着小石回来，潘达就发现了异常，所以他没让枝进山洞接触更多的人，以免枝得知飞鱼部的巫已经死了被埋了。

    潘达让马拉松挑了个比较聪明的人，教那个人如何跟枝说话，然后就让那人带着枝去捞粪虫，捞了一整天，即使粪坑里没那么多虫，也要求仔细找，找到一只捞一只，捞到一只就拿去喂甲鱼。

    所以枝今天听到那个带他捞粪虫的人说的几句话，都是潘达教那个人说的，其余的那个人什么都没说，枝问什么那个人都不理。

    潘达又将被捅烂喉咙的小石单独带去问话，小石嗓子被破坏无法发声，潘达就让他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当时潘达问：“前晚白猿都睡着了，枝才自己解了绳子，然后帮你解了绳子，带着你逃跑？”

    小石点头。

    潘达又问：“路上有白猿追你们，但是你们躲起来，白猿都没找到你们，也没在路上堵你们？”

    小石点头。

    潘达再问：“枝的孩子在白猿那里？”

    小石点头。

    三个问题后，潘达已知晓是怎么回事，枝是白猿故意让她带着石回来打探消息的，以枝的孩子作为要挟。不然以他们两个的身体状况，跑出没几步就会被抓回去。

    之前潘达刚来时第一晚那个逃跑回来的阿牙，是刚被抓没多久，还有力气，趁白猿没注意滚下山跑回来的，并没被白猿发现。滚到山脚还正好压到了八哥，顺带着回来了。

    所以潘达就安排了这场祈福仪式，还让马拉松与恢跟族人们交代，祈福时不可说话，以免触犯神明。

    又让高将军扮演大巫，背对着枝击石取火。

    这场祈福就是做给枝看的，让她给白猿传话飞鱼部还有大巫，飞鱼部的大巫能让天神降下神火。

    再舍弃一个牛角号让枝带着顺利逃跑回去通告消息。

    这叫做反间计。

    小石的回来还能让飞鱼部人口加了一个，现在是84人。

    让潘达万万没想到的是，飞鱼部落的所有人除了竹，都坚信这真是个祈福仪式，即使潘达事先跟马拉松与高将军说了这是个计策，但他们并不明白计策是什么意思，只想着做好这场祈福仪式认真祈福。

    所以马拉松看到枝逃跑后急不可耐地跑去接受天神的祝福，高将军还有板有眼地给所有人敲了头。

    连山洞里摔断腰的那个老人都求着人把他抬出去接受天神的祝福。

    此次祈福仪式过后，飞鱼部每当有什么丰收时，他们都会进行一次点火祈福，高将军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巫了，将那根鱼头骨木杖与骨质项链每天都带着。

    那都是后话。

    潘达见马拉松跑去求祝福后，本想从鱼塘里爬出来回去睡觉，但突然就舍不得离开水里，觉得待在水里很舒坦很安逸，仿佛自己一旦离开水就不能自由地呼吸。

    于是他往后一仰，让自己躺在水面上，就听到了竹的咳嗽声。

    竹刚刚因为挂在潘达后颈上被潘达后仰压入水中喝了一大口水，她在水里翻转几圈后爬到潘达肚子上，小拳拳快速打了几下潘达的胸口，打得潘达口水横飞差点沉入水中。

    然后竹就趴在潘达肚皮上一动不动，直到她看到水面在快速下降，才匆匆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兜兜，着急喊道：

    “八哥掉水里了！”

    一人一熊慌忙潜入水中寻找，奈何天色太暗，鱼塘太大，潜了几次都没摸着，一直到水面降到潘达腰部，潘达看着鱼塘中间的水漩涡，才知道了八哥的方位。

    八哥沉入水底，不会划水只会张嘴，结果就是肚中乾坤疯狂吸水，都吸了大半个鱼塘了。

    潘达匆忙过去将八哥提起，八哥才停止吸水，开始进行倒水工作。

    八哥的嘴在潘达手中就像是个喷泉，哇啦啦啦往外喷着水以及各种小鱼，还有一些大妖肉，以及今天刚刚塞进去的大鲵肉。

    是的，有大鲵肉，今天抓到的大鲵，潘达只分给族人们大鲵头与尾巴，剩下的全被他让马拉松切割好后塞八哥肚子里了。

    等八哥将肚中乾坤里所有的东西吐了出来后，潘达与竹蹲在鱼塘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开口道：

    “你下去捞，我不捞。”

    潘达：“是你没看好八哥才让他掉下去的，所以你下去捞。”

    竹：“是你把我淹水里八哥才掉下去的，所以你下去捞。”

    接着他们同时扭过头看着在篝火旁狂欢的人群，异口同声道：

    “叫他们下去捞。”

    八哥：“去捞，去捞。”

    人多力量大，东西也捞得快，潘达一一往八哥嘴里塞。

    人们看着那表情痛苦的兔子，并不为它感到同情，反而心里都想拥有那么一只兔子，肚子的肉。

    但东西没能完全捞上来，天太黑，水太深，潘达只好吩咐马拉松明早接着带人来捞，然后他就驮着竹回去了，想着让高将军给竹做个怪鸟皮斜挂包，带绳扣那种，这样八哥就没那么容易掉了，它待在里面也舒服。

    回到山洞里后，潘达感到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很脏，哪里都脏，于是他看了看山洞底部，不由自主地朝那条暗河走去。

    暗河里的淤泥都已被水冲走，现在暗河里的水是干净的。

    潘达将整个身子泡进暗河中，这说是暗河，其实就是一条小溪流，潘达趴进溪流中，直接将溪流水位拉高了不少。

    即使这样，河水也淹不到他的背部。

    但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很舒坦，很安逸。

    竹睡觉不能没有熊床，于是她也跟着跑到山洞底部，爬上潘达的背睡觉，即使潘达背上的毛是湿的，但也很暖和。

    潘达渐渐感到眼皮子很重，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下头，突然清醒过来，开口骂道：

    “他娘的！老子以后再也不随便乱吃妖丹了……”

    喜欢水，喜欢干净的环境，这不正是大鲵的生活方式吗？那条大鲵正是因为水被污染才逃离被人抓到的。

    想到这，潘达就很后悔，也很害怕，害怕自己以后变成一只水熊猫，或者进化成有黑眼圈的大鲵，想想都让熊毛骨悚然。

    于是潘达努力克制自己的内心，走回洞内石台上趴着，却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叫来高将军指导他给竹做怪鸟皮单肩包。

    高将军跑过来时，潘达老远就对高将军喊道：“站那，站那里就行了，不要靠近我，你身上到处是泥。”

    听到泥，竹想起了自己还没涂泥巴，于是她从潘达身上爬下，跑出去找泥巴。

    等竹涂好泥巴，又在外面抓了几只萤火虫回来后，单肩包已经做好了。

    她将单肩包背上，很是喜欢，然后将八哥塞入包中，绑好绳扣，就往潘达身上爬去。

    潘达一把拎起竹的后领，说道：“快去把泥洗了，不洗干净不给睡我身上。”

    “不洗不洗就不洗。”

    竹双手往后抓住潘达的熊掌，两条腿一抬勾住潘达的前肢，手上再用力掐潘达的熊掌，使得潘达疼得松开了掌，然后就被竹一个翻滚紧紧抱住脖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求求你，去洗洗吧，太脏了~~~”

    潘达都想哭了，竹还是不为所动。

    潘达不得不克服内心的小洁癖，尽力忍着，趴在石台上睡。

    但他睡不着啊，石台上的草垫太脏了，又不敢去暗河里睡，害怕真会变成有黑眼圈的大鲵妖。

    最后，潘达趴在洞底暗河边上睡着了。

    嗜睡终究比洁癖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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