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心魔（上）

    天穹秘境的出事，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在忤逆者的计划中，他们杀了空灵，再杀了凰菲菲麾下最具实力的二十四尊，那么以凰菲菲的懒散程度，事后必然不会再进行大清洗，因为到时候她将会面临无人可用的程度。

    而且这件事如果她真追究起来，最终必然会牵扯到凤鸟五族，一旦凤与凰闹翻了，那么届时天穹梧桐秘境势必就要分崩离析，这与凰菲菲当年带着追随者们离开妖盟的原因就彻底背道而驰了。

    所以这些忤逆者敢如此行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有来自凤鸟五族在背后撑腰之外，否则借他们再多的胆子，他们就算对空灵再怎么不满，也绝对不敢玩得这么大。

    当然，事后肯定是要让一些人出去送死的。

    毕竟如果事后凰菲菲真的一点也不追究的话，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群忤逆者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推出替死鬼。

    但整个天穹秘境都被扭曲法则所同化，进而蜕变成一处凶地，甚至还在开始往绝地演变，这就真的不在他们的计划和准备中——在他们的预计里，当他们在天穹市彻底引爆了传送法阵，将整个天穹市的进出都封锁后，空灵就应该立即被杀死。之后他们只需要做出抵御入侵者的举动，就可以把所有的忤逆行为都推倒入侵者的身上。

    这一点，也是他们早就已经和碧海龙族谈好的计划。

    在甄楽的所有计划里。

    她的第一步，就是直接侵入外境，将梅兰竹菊和春夏秋冬这两个最强的战斗组吸引过来，至于其他被吸引过来的人，那就真的是意外的收获了。

    因为甄楽很清楚，如果她无法把春夏秋冬、梅兰竹菊这两个最强的战斗组引走，那么她在天穹梧桐秘境里布置的其他后手，就绝不可能成功。至少，最重要的第三步就绝不可能实现，而如果这第三步无法实现的话，她的整个入侵计划就真的是个笑话。

    好在，虽然春夏秋冬的春并没有出现，但她也的确将梅和夏这两位天穹梧桐秘境的最强者给引走了。

    额外附带的赠礼，则是喜怒哀乐、兰竹菊、秋冬、色等人。

    而甄楽第二步的计划，就是让李一世引发雏凤宴的混战，让妖族和人族彻底打起来，甚至不惜以此为根源，在整个天穹市制造更大的混乱。

    如此一来，为了阻止这场混乱，作为天穹秘境的管理者酒必然就会出现，甚至更大的可能性则是琴棋书画也会跟着出现。毕竟书和画二人的小世界非常特殊，她们完全可以制造一个不受干扰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特殊小世界以供雏凤宴的双方受邀者发泄多余的精力。

    那么如果是作为雏凤宴年轻一代天骄的切磋比试，空灵这位妖星榜第一人是肯定要出场的。

    所以只要确定了空灵出现在天穹秘境，她的第三步计划就会立即启动：破坏天穹境的所有传送阵，直接引爆虚空乱流，彻底封锁整个天穹秘境。到时候，甄楽只要象征性的尝试一下进攻，然后就会选择撤退——而这则是她的第四步计划，通过这种象征性的进攻，将内应安插进去，之后她则会绕道前往梧桐境。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蟠龙的尸骸被镇压在凤鸟五族所居住的梧桐境，这是她当初跟凤鸟五族取得联系时，凤鸟五族为表示诚意泄露给甄楽的秘密情报。

    留下内应，是为了“指认”协助者，替甄楽真正的盟友洗刷嫌疑，同时也是为了引发更大的混乱，让凰菲菲安排到天穹秘境的所有人手都脱不开身，并且也是为了确保自己等人的后路不会被断。之后她便会直接带着应龙打上梧桐境，夺回蟠龙的骨骸，然后顺利逃脱。

    整个计划，说白了一文不值，但接连引发的连环后手，也的确足以让凰菲菲乃至整个天穹梧桐秘境都疲于应对。

    至少，甄楽对于自己的这个计划是非常有信心的。

    因为她得知，太一谷的苏安然已经突破到地仙境了，所以并不在雏凤宴的受邀名单上。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安然的确不在受邀名单上，但他却是以随行长辈的身份来参加雏凤宴了，连带着唐诗韵也到场。

    而这一连串的变数，自然也就最终导致了整个天穹秘境彻底崩溃了。

    看着整个天穹秘境变得宛如末日般的危险，之前因为第三步计划提前，导致和酒、琴棋书画四人发生遭遇战，已经无法洗白和继续隐藏身份的凰菲菲亲卫队的第一任正、副两位队长都一脸平静的他们，此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整个秘境内的气息，就连他们都感到极端的危险。

    而且更让他们愤怒的是，酒居然趁此机会，带着书和画两人逃跑了。

    可当他们想要追击的时候，那如九天罡风般的剑气便猛然朝他们袭来，而且似乎因为他们的修为较高，袭来的这股剑气也变得格外的凌厉，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破灭气息，这也就导致他们不得不集中精力去应对。

    可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挡下了这股剑气后，接着便又出现了差点让他们心脏骤停的一幕。

    一身黑衣黑剑的凰菲菲，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众所周知，凰菲菲最喜红橙二色，尤其是大红衣上秀金纹。

    一身黑衣白纹，这肯定不会是凰菲菲，所以在见到的第一眼，两人就知道只是心魔幻象，因此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但接下来当黑衣凰菲菲出手的瞬间，那股甚至要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可怕强横气息，以及随后一剑便直接在大地划出一道十数公里长的裂痕时，才让两人意识到这个凰菲菲根本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才是两人差点心脏骤停的原因。

    而且不止这两位昔年的正副队长遇到凰菲菲，逃跑的酒和书画两人，也同样遇到了一个黑衣凰菲菲，只不过和这那两位正副队长遇到的黑衣凰菲菲相比，酒、书、画三人遇到的黑衣凰菲菲，则是更加威严冷漠，但气势却并没有那么强烈，所以杀招自然也不算太强，三人至少勉强合力还能够招架得住。

    不过，遭遇到这种真实虚影攻击的，可不止他们这几人。

    ……

    唐诗韵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名中年男子。

    白色的衣背秀着一朵黑色的花，不苟言笑的面容显得非常的严肃。

    他的手中拿着的一柄木剑，身姿挺拔。

    唐诗韵看着眼前的男人，“哈”的一声发出了轻笑：“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心魔了。……哈，真是可笑啊，我本来一直以为，我的心魔会是师父的，毕竟当年他的王之财宝可是把我打出心理阴影。结果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我敬爱的，父亲大人。”

    别人可能会很难认出这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

    但唐诗韵不会。

    因为眼前这名不苟言笑的严肃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也是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存在的人。

    因为在未来，那个她几乎不曾对人诉说过的身世里，是她亲手杀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弑亲者。

    “你当年想让我走上无情之道，但很可惜啊……”唐诗韵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我至今还是没有走上这条道路呢。”

    下一刻，剑气迸发。

    唐诗韵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

    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气，从四面八方袭向了这名应该被唐诗韵称为父亲的中年男子。

    但见中年男子只是抬手一挥。

    然后他在完全不可思议的瞬间连出四剑：以他为圆心的同时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出手，然后四道剑气便破掉了唐诗韵那纵横交错的无数道剑气。

    尔后，中年男子猛然抬臂刺剑。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直刺动作，但唐诗韵却是立即侧头躲闪。

    可哪怕她的速度再快，几乎是在中年男子抬臂的瞬间就做出的条件反射动作，可她的脸颊上依旧被划出了一道伤口，甚至就连左边脸颊的发丝，都被削落了。

    几滴血珠，从唐诗韵的脸上浮现。

    空气中，多了一抹血腥味。

    眼里满是怒色的唐诗韵，因伤痛的刺激，也渐渐变得平复下来。

    她终究，还是想起了那份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

    奈悦、赫连薇、叶云池、苏小小四人站到一起。

    除了奈悦之外，另外三人都有些手抖。

    在整个天穹秘境发生突变的时候，雏凤宴交手的众人，就已经非常默契的停止了冲突。

    不过紧随其后出现的各种天灾现象，终究还是将这群人逼散了。

    奈悦她们师兄妹几人能够聚集到一起，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

    但不等他们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在一阵弥漫的烟雾从他们眼前吹拂而过之后，一道黑衣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待到看清来人的身影时，除了奈悦外的其他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尤其是叶云池，更是大大咧咧的伸手打了个招呼就要迎上去。

    但他很快就被奈悦给拉住。

    并且在一抹暴起的寒光中，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奈悦到底出了多少剑。

    所以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奈悦到底挡下了多少道无形剑气。

    但看奈悦气喘吁吁的表情，以及脸上滑落的几滴汗水，赫连薇、叶云池、苏小小三人就知道，刚才这一瞬间绝对是奈悦的超常发挥。而一想到只要奈悦稍有不慎，没有挡下所有的无形剑气，那么其后果就会变得相当可怕，这三人也就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些无形剑气的威力有多么可怕。

    毕竟，这突然对他们出手的人，可是他们的苏师叔，当今玄界剑气第一人，苏安然。

    “他不是苏师叔。”奈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说道，“这只是我们的心魔！”

    “心魔？”叶云池愣了一下，“就一个？”

    “因为我们都怕苏师叔。”奈悦的嘴角抽了一下，“洗剑池之后，你们有不怕的吗？”

    众人一阵沉默。

    ……

    “别打了！别打了！”青玉抱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嚷嚷着。

    但迎来的，却是更高频率的拍头攻击。

    而且不管青玉如何用手阻拦，但那只手总是可以准确的落在她的小脑瓜上，拍得一阵咚咚响。

    本来被拍脑袋，青玉都已经习惯了，抱头蹲防就是了。

    这一套，她太熟了。

    但真正让她崩溃的是，看着苏安然就安静如同美男子一般的躺在自己面前，然后另一个苏安然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的身旁，躬着身子使劲的拍着她的脑袋，是个人都得崩溃。

    “我警告你啊，你再拍，我就翻脸了啊！”

    “咚咚咚——”

    “我，我要生气啦！”

    “咚咚咚——”

    “我要咬你啦！”

    “咚咚咚——”

    “苏安然！你这王八蛋，你再拍我一下试试！”

    “咚咚咚——”

    “别打啦！再打人就傻啦！”

    “咚咚咚——”

    “呜呜呜……空灵，快救我！”

    “咚咚咚——”

    不远处，传来了空灵相当无奈的声音：“青玉，我……我这边有点走不开。”

    “啊——”

    青玉崩溃的声音再度响起：“空灵！你见死不救！我讨厌你！”

    空灵听着青玉的声音，也是一脸的无奈。

    甚至，还隐隐有点羡慕。

    “青玉和苏先生的感情真好。”

    她倒是也希望苏安然能够和她这么感情深厚，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师父了。

    眼前站在空灵面前的凰菲菲，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劲装——空灵记得很清楚，自己的师父是绝不可能穿红橙金之外的任何颜色，所以当眼前这个凰菲菲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她的师父。

    而且这一身练功服劲装，也让空灵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应该是她除次修炼剑法的时候，凰菲菲以一柄木剑就让她明白并且清楚的感受到了“痛”这个词。

    “心魔。”空灵不再理会不远处传来的拍脑袋声音，将自己的心绪彻底放空，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师父，我会向你证明，过去的那些岁月里，我也是有所成长的。”

    龙吟般的剑鸣声，有惊鸿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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