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小姑三天回门家里发生了大事

    小姑出嫁三天回门那天，大姑才从前进农场匆匆赶来。小姑与小姑父在母亲家里吃完饭，留在母亲家，并没回祖母家。母亲堂屋的桌上还摆着吃剩的大鱼大肉，暗暗地冒热气。这个时候，金梅与母亲，小姑还在厨房忙碌。戴队长与父亲在堂屋桌上下象棋，小姑父则在旁边看父亲与戴队长下象棋。太阳西下，橘黄的夕阳透过树缝，洒照在冬日的农家，好一派温馨。

    大姑进到我家的堂屋中间，迎面碰见新来的小姑父，还以为他是戴队长。确实，小姑父与戴队长得挺像，都身高马大，说话声音洪亮，该是个不错的后生，只是小姑父看见大姑好生吃生，喊了声大姐，忙去厨房喊小姑。

    奇怪，明明小姑出嫁三天回门，应该回祖母家，为何都要在我母亲家呢，祖母呢，四叔呢，四婶子呢？

    只见小姑，母亲，还有金梅一边在厨房洗碗，一边低头嘀咕着什么，俨然一家人。原来她们在清理剩菜剩饭，难道小姑出嫁在我家里办？哪里来的剩饭剩菜？见着大姑回来，大家都吃了一惊，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厨房。

    祖母则躺在母亲的床上，捶着胸门口，喊不舒服。四婶子四叔不见人影。据说四婶子被四叔气得跑回娘家了。据说金梅对四叔还不死心，不想嫁给那个老实吧唧的长相一般的村干部郑姓男人，想与四叔重修于好，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四叔不早就跟金梅摊牌了么？金梅不是说只要是四叔给她看的人家，是一头猪一只狗也嫁么？郑姓男人还是一村干部，人虽长得一般，可性格实诚，金梅嫁过去肯定当家做主的主，哪像跟了我四叔，就是一个二婚头，啥都得听我四叔的。可金梅看了人家回来之后，死不肯嫁，硬要跟四叔重归于好。因为金梅不喜欢郑姓男人，没瞧中呗。

    金梅说：“人生短暂，我得为真爱活一回，为孩子争一回，女人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哪个不是过，俺还是亲自试试，争取嫁给你？”

    四叔就对金梅说：“我是没得办法了的，就看你自己去争取，我幺妹子出嫁是个好时机，你去我家帮忙打理，显示你的能力，而后你再跟我大哥大嫂我母亲求情，结果怎样，由你信不信，我不娶你，实在不是我不愿，而是无能为力，家里从上到下都不同意，何况……（四婶子已有了身孕。）”

    可金梅不到黄河不死心，她肚子里还比刘妖儿先怀上呢！

    可怜我的四婶子还被蒙在鼓里，四婶子原只晓得四叔与四媛牵扯不清，不想四叔还与四媛的妹子金梅牵扯不清。小姑出嫁，四婶子还从心底由衷地感谢金梅来家打把手帮忙。

    那个时期，人家过事请酒，请队里人帮忙是常事，烧的烧火，洗的洗菜，掌的掌大厨，端的端菜，收的收碗，管的管礼部，主人自家需要，都安排帮忙的人手来打理，一桩婚事至少也得没有日夜的忙上个几天几夜。不像现在一条龙，直接酒席摆上桌，不需要主人操心。

    小姑出嫁那天，身材微胖，皮肤细嫩白净的金梅，扎着一把长长的辫子，乌黑发亮，十分光泽。一个新月大脸下，围着条红围巾，一身浅灰色棉服，笑盈盈地到四叔家来帮忙。一来就当大都管，大事小事安排得有条有理，还叫祖母为伯母，叫我父母为大哥大嫂，叫我二叔二婶子为二哥二嫂，叫得可欢！安排之后，就去厨房跟我母亲打下手，做饭烧火，俨然四叔家的一个当家主事的主妇。四婶子还乐得感动，只叫金梅好妹子，多谢帮忙，辛苦之类。幸得金梅的大哥戴队长一起来的，否则还不知道会被人误解成怎样？

    从前人家里过事，队长家里来几个人帮忙都不为过。所以，朴实的四婶子真的什么都没多想。

    不想小姑新娘子一出门，金梅扑通一声，就跪在祖母与父亲面前，跟四叔说着一样的话，叫做大哥，姆妈的成全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她已是四叔的人，怀了四叔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嫁给四叔，今生非陈家的门不进……

    边说边哭，一片梨花带雨的姿容真是好生可怜，哪还有一点黄花大闺女的羞怯姿态，她跟四叔暗度陈仓几年，早不是啥黄花大闺女，早在四叔跟她姐四媛相好时，她就偷偷挖了自己姐的墙角，跟四叔好上了。她已为四叔打掉了三胎，再不能打胎了，否则往后没得生育了……此后她与孩子与四叔一生的幸福都靠做大哥与做姆妈的一句话，她跟我四叔的关系已经到了很深刻的地步，已经分不开了，她还怎能嫁给别人做妻？

    金梅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自己关在祖母的房间说这一番话的，她并不想伤害四婶子，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只是四婶子刚好端着一盘茶水，准备进来。在门外听到金梅的那话，气得一个咣当的茶水连着她自个当场晕倒了。摔在地上扑腾一响，家里好一阵慌乱。要不是四婶子碰巧端着茶水进房晕倒在外，打乱了金梅的步伐，就她那声色情感兼并的架势，与对四叔深情的厚爱，说不定就打动了祖母与父亲的心呢？起码会赐予他们同情，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好不容易，大家将四婶子救醒。不料四婶子一醒，就跑进房间，刷刷刷地收拾衣服家什，包裹一提，回娘家了。任凭任何人劝说，拉扯，都无用。家里又是一片混乱，还办得好什么酒席？好在小姑已送出了门，要不真不知道会乱成啥样。亲戚们眼看四叔家乱了套，就全都转移到了母亲家，叫母亲来打理。要不，金梅赖在四叔家不肯走，四婶子又跑回娘家了，岂不正合她意？成何体统？

    大姑也是听到这个信，才急忙从前进农场赶回来的。本来小姑结婚，大姑不准备回娘家的，因为大姑不同意小姑嫁给龙七声，不是嫌他穷，而是说龙七声与小姑八字不合，以后生活不好。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没人当大姑的话当真，只说大姑封建迷信。就凭两个人的生庚八字就可以断定两个人的一生喜怒哀乐，还不成神仙了。

    实说那时的大姑已然是前进农场知名的神仙了呢！乡下人叫大姑为菩萨。能看病知天理人情事故，能预测算命的大仙。大姑在家拥有绝对权威。大姑的话，父亲都不敢不听的，四叔当然更不敢不听。可小姑的婚事却没听从大姑的，因为祖母才是这个家的天，大姑不敢不听祖母的。祖母叫小姑嫁给龙七声，家里就没有人敢反对。祖母叫四叔不跟四婶子离婚，纵使金梅怀了四叔的种，哭死也是白哭。跪破膝盖也是白搭，祖母打死也不会同意。

    但四婶子被气回了娘家，可是大事。一个人两条命呢！

    金梅这个不要脸的，先不说可否怀了陈家种，只说她挖自己姐姐的墙角跟我四叔好，这个事儿就不地道，这样的女人真要不得！

    历经大事与大世面的祖母一时也慌了神，忙把信给前进农场的大姑，叫大姑立马赶回来商议。小三逼宫都逼到老母亲这里来了，逼走了“正宫娘娘与太子”，可是了得。四叔断乎从此以后彻底打消跟金梅重修于好的念头，与四婶子认真地过罢日子。全家人比长比短，苦口婆心地劝说金梅，好叫金梅劝走了，就叫四叔去四婶子娘家里道歉，把四婶子接回来。

    可金梅怎么劝得住，打定铁心地要跟四叔，四叔不离婚都不成似的。

    劝得祖母友打卦实在无法再劝，忍着的性子终于忍不住了，桌子一拍，跳起脚来就骂：“戴噶妖婆生了一窝妖精害我，死不要脸，老娘不跟你这个妖精说，老娘去跟你的姆妈戴妖婆说，我叫戴妖婆对着全队的人说……她养的好女儿气走我的孙子与儿媳妇，拆散我儿的姻缘，还赖在家里不肯走，我都叫你姆妈戴妖婆来，叫你姆妈戴妖婆来……”

    祖母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就把金梅不要脸，挖自个姊妹的墙角，不要脸的胚说出口了。可祖母还是忍住了，直叫金梅的母亲戴妖婆来评说。

    金梅见祖母立场坚定，又得知四婶子也怀孕了，四叔又不开口说话，这场争取之战打不赢，心里受到了打击，就恋恋不舍地走了呗。不久，金梅就被迫无奈，还是嫁给了周新华的表兄郑姓男人，做了一个跟四婶子一样的寻常农家妇。

    金梅那刻从四叔家门走出来时，就从心底发誓，至死不与四叔往来。就算金梅的头胎儿子是四叔的血脉，长得跟四叔一模一样。金梅至死没再与四叔来往，这是她与她姐四媛非常不同的地方。一般女子都做不到，金梅确实做到了。这也许是四叔一直惦记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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