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四叔的初恋亡魂大闹婚场

    新四婶子刘妖儿的伴娘是她的堂侄女，十七岁，长得如花似玉。四叔一见，很是喜欢。新婚之夜，伴娘也在新娘子的房间睡了一夜，这让新四婶子心里很不悦。因为客人多，送亲的不打回，哪有那么多位置安排睡觉，都在牌桌上过夜。伴娘太年轻不玩牌，就在自家堂姑妈的新房过夜！

    不想第二天一大清晨，堂侄女在四婶子的新床上居然大哭起来，哭闹了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把大家吓坏了，忙请肖伯母来看。肖伯母说，堂侄女被鬼附身了，用乡下的话说是捆桐。

    那鬼是谁？干吗要捆新四婶子的堂侄女？还直嚷着要四叔给她喜糖吃，还说要将四婶子以后生的孩子叫她恩妈，每年几个节期，要给她祭拜化纸钱过去。

    一时，全家上下一片哗然。

    何人在阴间了还不放过四叔？在他的大喜日子里这般闹腾？（乡下男人结婚第二天也是正当坐席，客人还没走，要喝完喜茶给了茶钱，吃过桌席，来亲打发回去，才算一桩婚事完美结束。）

    肖伯母是队里的菩萨，马角，过不了多久，就被菩萨附身一次，又哭又笑又跳的，能知天下地里，能治病。大家都相信她，有啥子事都请肖伯母来看。

    肖伯母来了，就问附身的女鬼：“你是谁？”

    堂侄女就回答：“我亦姓刘，叫翠鹅，是园丘的女朋友。”（可堂侄女的声音发出来确实变了，变成了刘翠娥的，好瘆人。）

    刘翠鹅？四叔的女朋友？

    这时，大家才想起多年前，四叔失踪的事。那时四叔在故河口当会计，准备提拔团支书，然后提拔村支书，然后……家门陈金武与父亲早早商议，为四叔的公家人之路设置好了行程，只管按照行程走就成。可在召开提拔会议上，四叔人不见了。可急坏了亲自从上面下来到会的家门陈金武，指挥乡亲们找遍了故河口，不见人影子。可把祖母急得火火跳。这个不省心的幺儿可费尽了祖母的心。这次团支书提拔大会，多好的机会，好不容易你金武大哥带着上面领导下乡来考证你，老娘都跟你交代的一好二好，今儿团支书提拔会至关重要，你咋地就不见人呢，咋地将军不见面呢？叫你老娘你大哥怎地跟你金武大哥解释呢？

    祖母老泪纵横地向领导求情，不晓得她最疼爱的幺儿咋地失踪了？

    乡亲们东找西找的，在四叔办公室里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到一点线索。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我拿了公家的三百块钱去武汉看望女朋友，一个星期后回来，公家的钱，我会还的，请大家放心。

    祖母真是好高兴，立马破涕为笑，做了一桌子的野味请陈金武与领导来家喝酒吃饭，替四叔给赔不是。陈金武也挺高兴，看见同姓小兄弟长大了，晓得儿女情长事了。实说陈金武对四叔弃了自己升官的机会，也要仗义出走去见生病的女友感到挺欣慰，人品过关。团支书照常升。

    大家也很期待。无疑大家以为一个星期之后，四叔会带着一个摩登时髦漂亮的城市女友回来。这又升了团支书，可是双喜临门。不想，一个星期后，四叔回来了，却没带回女朋友，倒背着个黑色盒子，吓得祖母连忙上前阿秋阿秋的喷嚏打个不停地连连骂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真是不令人省心，女朋友没带回也罢，敢情背着个黑盒子回来干吗，谁死了？不吉利……”

    大家听过祖母的骂，也困惑不解。仔细一瞧，一个星期之内，四叔似乎消瘦了不少，戴着副墨镜，穿着套深色西装，完全不是在家的装束，确实背在身上的黑盒子不是个好东西，是骨灰盒。

    天，谁死了？把骨灰都给四叔背回故河口？除了四叔的女友，还会是谁？四叔年纪轻轻的，咋地去武汉看女友，看个骨灰盒回来了？女友因什么而死？

    四叔一回来，抱着骨灰盒，就去了屋山头，坐在辗磨旁发呆，可把家里人吓坏了。这好端端的人去了趟武汉回来，咋地就傻了？那边武汉的大人也是的，好端端的女儿家成了一盒骨灰，还叫四叔背回来？这男未婚女未嫁，无媒无凭的，难道女子就真的生是四叔的人，死是四叔的鬼了？她死了无所谓，四叔可是好个年轻的后生，往后还要结婚成家，生儿育女的，背个骨灰盒回来多晦气，会影响一生的运程的。

    就那时，四叔的这种行为在故河口来说，真是挺晦气的。祖母尽管非常不开心，但看见四叔的伤心模样，也只有强压心中的怒气。家里人三三两两地来劝，四叔只坐在辗磨旁不动，也不说话。难道这辗磨旁有啥他的秘密？

    刘翠鹅是故河口的下乡知青，瘦瘦小小，站着会被风吹走，一群鸟儿飞过，她都要惊一跳，很默然忧伤的一个女孩子。有段时间，刘翠娥常来祖母家，跟小姑孟幺幺一起玩，带点坛子菜回宿舍，碰见四叔低头，不说话，与她一同来祖母家的下乡知青还有徐玉珍，玉珍却完全不同。

    玉珍身材修长，长相秀气，性子活泼，整天嘻嘻哈哈的叫父亲为大哥，叫四叔为四哥，叫二叔为二哥，叫母亲二婶子为大嫂二嫂的可亲热，仿佛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大家还以为玉珍与四叔在谈恋爱，不想是刘翠蛾？

    那时，乡亲们都说刘翠鹅命不长，因为她长得实在太瘦，又默然的不说话，会憋出病来，不想没过多久，她真生病回城了。

    刘翠鹅毛笔字写得不错，会做诗，与四叔气息相投。难不成四叔的初恋女友真是刘翠鹅？而刘翠鹅当初不是下乡知青肖耀威的女友吗，怎成了四叔的女友？

    说起下乡知青肖耀威，故河口人没一个不知，可是打架出了名的黑土匪，大恶霸，绰号“背着大刀向前冲！”

    你说，这城里的知青下乡，不好好干活，专门打架不成，还背着大刀向前冲？

    那时，故河口人喜欢种高粱，种子一撒，就没事儿了，直等长老了收割。

    知青年轻力壮的又不知季节，从未干过活，也不晓得干活，整天游手好闲，哪耐得住，一天不动，手脚发痒。还不说乡下没电，每到天黑，就只见猪狗牛羊闹得热闹，叫人寂寞死。少不了，睡不着的起来满村偷鸡摸狗，东村的知青偷到西村，西村的知青偷到东村，难免不碰见，大架小架没少打。

    有次，四叔带着沙口村的知青与村民一起赶到天鹅村，将天鹅村的知青寝室围得团团转，说是要他们赶快交出肖耀威，要不就毁了他们的寝室，辗平他们的领地，说是肖耀威砸乱了沙口村的辗磨盘。

    肖耀威躲在寝室不出来，四叔他们一群人在外面紧锣密鼓地敲打门窗，要肖耀威出来，可把肖耀威逼急了，背着把大刀，从寝室里冲了出来，彭地一声，把墙壁冲了个洞，从那洞里飞镖一样，啪地一声将自己扔进了高粱地，就逃跑了。从此没回故河口，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那可是故河口出了名的一次知青与乡农的斗殴事件！都惊动了上头！四叔也因这事件记了大过，对他往后的公家人之路有不好的影响。

    如今，四叔突然从武汉背个骨灰盒回来，坐在辗磨旁发呆，大家伙咔嚓一个咋呼，如梦方醒：难道当初他们不是为辗磨盘打架，而是为刘翠鹅？

    要不是刘翠鹅病了，四叔拿公家的钱去看望她，突然失踪！然后又背着她的骨灰盒回来，谁会知道？要不是四叔结婚当天，刘翠娥捆筒新四婶子的娘家侄女，又哭又闹的，谁会想起这桩往事。

    从武汉回来之后，十七岁的四叔一夜之间长大。从此，十年不曾恋爱，就与四媛两姊妹鬼混。四叔与他的初恋女友刘翠娥曾在辗磨旁相约了多少次，相吻了多少回，说过多少密语，只有四叔自己知道，天光日月知道，刘翠鹅知道，大家都不知道。若大家知道了，他们两肯定谈不好恋爱。

    祖母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那时，祖母就常说刘翠鹅长得任地单薄，像根竹竿，被下放在乡村如此艰苦的环境，她家的父母都不知会怎样的心疼，她看着也是心疼。

    每次刘翠娥来，祖母都要多给她些坛子菜。祖母对她是很好，可要谈做儿媳妇，未必肯。用祖母的话说是，任样瘦弱的，怎敢做人家的媳妇儿，怎替人家生孩子？

    还不说刘翠鹅是肖耀威的女友，城里人，迟早一天要回城的。祖母才不愿招惹这号事，时刻警惕四叔不要跟那些知青混一起，千万不要跟女知青混一起不清不白的。没想到，四叔就是要跟他们混一起，就是要跟刘翠鹅谈恋爱，要娶她做妻。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将那么年轻的女子收了去。自刘翠娥死后，四叔就消沉了，萎靡不振，恍恍惚惚的，还染上了嫖赌的坏习惯。一恍惚十年，四叔也从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成了二十七岁的未婚问题青年。

    祖母一说起四叔的婚事，就呼天抢地脑壳痛，谁晓得那个死鬼会是我幺儿子的相好啊？亏得老娘当初对她那样好，可不是这样害我们娘母子的啊？刘翠娥！实说，祖母对这个未过门就死去的幺儿媳妇刘翠娥十分忌讳。

    越忌讳越出鬼，刘翠娥这死鬼敢情一直守在四叔的屋里，没有离开，咋地还闹到了四叔与四婶子的大婚现场上来了？

    肖伯母问了一忽儿，没得任何解救的办法，只有一一答应了刘翠娥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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