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雁阵惊寒 第三章 秋江重浪 4

    然而，几乎就在北腾将手心贴上水槽的瞬间，一个藏匿在阴影中的身影便即刻动身。一阵异动被北腾的眼角捕捉，紧接着便是一道寒光骤然划过，北腾立刻将手抽回，却见一柄利刃在自己的面前斩下，倘若自己没有及时回避，必然劈断自己的手腕。

    而当北腾退开一步，举目望去时，却见水槽一旁矗立着一个灰色的身形，那正是之前和自己一起伏击幽羚的奥菲以诺，而此时，他正手持那柄巨大的八方手里剑，阻拦在自己的面前。“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我是不介意的，但如果你这么希望把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送给我，我可以满足你！”北腾恶语言之，脸上也已浮现出奥菲以诺化的条纹。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声突兀传来的语音却打断了这场恶斗：“全都住手！”声音来源于房间内暗藏的数个扩音器，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令闻者如遭围猎一般，无所遁逃。言者的声音似乎经过了掩饰，难以辨别本尊，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已然令在场的所有人确定了他的身份：血玫。而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房间内所有的白衣人员全部停下了手中的事务，一并看向了那个水槽的位置，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垂首静默，继而便保持着这般姿势纹丝不动，就如同一座座兵俑。

    这一幕，寂静之余，也颇有几分诡异，因为就在片刻之前，即便一场恶斗已是呼之欲出，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侧目相视。除此以外，就连那只奥菲以诺，都已经化为了人形，俯身跪下。他身着一袭单薄的黑衣，留着披肩的黑发，头戴一顶陈旧的鸭舌帽，与一只宽大的动圈式耳机一道，掩住了瘦削的面容。虽然不辨容貌，但乍看之下，这是一个而立之岁的男子。一瞬间，房间内只余下北腾一人仍是站立，仿佛血玫的只言片语，便是驱使在场众人的口令。

    “看起来，你找到了一些很有趣的属下嘛。”面对这般景象，北腾却也只是见怪不怪地，报以轻蔑的一声讪笑。这个房间虽有百余平方，但毕竟有众多设备占地，又零乱地跪倒了十余人，此刻也势必显得拥挤闭塞。不过，北腾似乎全然不以为意，只是从狭窄的过道中悠然而行，还不时地回过身去，眄视着那些毕恭毕敬的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受到顶礼膜拜的尊者。

    “用从刘东政手上抢来的药剂，造出几个听话的下属并不算什么难事，在我的计划中，也算是一个有趣的副产品。”血玫的声音，同样冷漠如冰，不过北腾似乎也并不在意，没过多久，他便回到了那个奥菲以诺化作的男子面前，伸出手在他的额前弹了一下。而此时，那个男子却如同石像一样不动分毫。

    “啊，要不我换个更合适的说法怎样，他们应该被叫做，奴隶。”北腾说着，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邪佞：“既然这样，我就算杀了他们，他们应该也不会反抗吧。”言罢，他便一手为爪，猛然向着男子的脖子抓去。

    但就在一瞬间，原本静默不动的男子，竟突然伸手擒住了北腾的手腕，动作之快甚至连北腾都难以规避。与此同时，男子的头颅微微抬起，虽然仍然不辨他的五官，但隐约能够感受到，他双目中如同刺刀一般的杀意。“在你做出这个决定前，你最好权衡一下可能要付出的代价。”血玫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个男子就会将北腾咬杀成碎片。

    “嘁，算了，真无聊。”如同失尽兴致，北腾晃了晃脑袋，随后便松懈了手上的力度，而片刻之后，那名男子也松开了手，重归毕恭毕敬的蹲姿。“那么，说说吧，你让我到这种地方，到底想干什么？”北腾一边搓摩着被捏红的手腕，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想必你也看到了，这就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也是我期待了十余年的终极计划。”“用那种自杀式的方法把更多的人变成奥菲以诺，然后把它们当做口粮是吗？”北腾轻蔑地向水槽投去一瞥：“那既然如此，直接把那些杂碎送上去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因为对于他来说，最中意的猎物只有两种，一是足够强大的，二是尽可能新鲜的。那些已经成型，而且能力平庸的奥菲以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这也是为什么，十余年来我一直都无法正式开启这项计划。”这时，血玫的声音显出几分兴奋：“但现在，一切可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了从药剂中提炼出来的这种红色结晶，人类转变为奥菲以诺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这样，计划的成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早晚，我会让这最强的力量降临世间，到那时，奥菲以诺也将成为完美的生命体，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统治这个世界。这场游戏，我赢定了！”

    “最强的力量吗？真是无聊。我信奉的只是自己的力量，仅此而已。”北腾高傲地哼出一声道：“不过，要是能让我玩得足够开心，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发发慈悲。”“井底之蛙，当你真正领教过那股力量的时候，你就会感叹自己的渺小和无知了。”此时，血玫的话语中似有难掩的杀气：“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愿如此吧。”北腾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不过，你最好注意一点，联盟已经多少察觉到你的计划了，至少，派出去的那些奥菲以诺，无功而终的可是越来越多了。”“这点，我当然知道，所以接下来，就轮到你动手了。当然，他也会和你一同前往。”就在血玫沉声下令时，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也站起身来。

    “他？我可不希望这个累赘到时候给我添乱。”北腾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只是给那人留下鄙夷的一瞥。“放心，你们的目标不会是同一个人。”血玫的声音再次响起：“联盟的骑士虽然不在少数，但关键的战力必然是游骑兵。只要能封锁住游骑兵的几个人，其他奥菲以诺行动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高。当然，不只是你们，那个被你抓回来的老东西也会找到自己的对手，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亲自出马。”

    “也就是说，我可以像以前一样，享受折磨那家伙的快感了吧。”瞬间，北腾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血玫也自然心知肚明，他所想的目标是为何人：“当然，虽然我知道，你在加拉哈德区似乎也玩得挺开心的，但对你来说，这样的游戏几次也不算多吧。”

    “知道就好。”北腾轻浮地应答着，随即便转过身去，向着房间的出口走去。而那名男子也回过身去，先是向着墙角一处隐蔽的监控躬身示意，也紧随北腾的步伐离开了室内。接着，在场的所有白衣研究员，皆在瞬间起身，投身于井然有序的忙碌中，仿佛须臾之间，未生分毫事端。

    与此同时，在联盟总部的技术部办公大楼内部，剑炽风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他先是整顿了一下衣冠，这才轻声扣响门扉。待其中传出一声浑厚的回应后，剑炽风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端坐在办公桌前的，正是剑重勇，对于剑炽风的来访，他似乎并不意外，将手机放置于桌面，他开口问道：“来了啊，炽风巡监，这次又要来维护骑士系统吗？”

    “嗯，本来是想拜托您为我做一下维护的。不过，我刚回来没多久，就收到了情报，战区内出现大量奥菲以诺袭击事件，我身为游骑兵的一员，必须立刻出发，因为刚好路过这里，才来和您打个招呼。”剑炽风如实相告，但声音却有几分不自然的低沉。

    “那，你何必来我这里多跑一趟呢？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给我发个消息就可以了。”剑重勇一边说着，一边摘下眼镜，从一旁取出布片擦拭着。“我今天，去看过她们了。”说完这句话，剑炽风便阖上双眼，而此时，剑重勇也随之一怔，手指隔着布巾捏住镜片，却再无动作。一时间，这间整备室内陷入一片寂寥。

    良久，剑炽风才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向您保证，也向她们保证，绝不会再让这场悲剧重演了。”说完，剑炽风果断地回过身，向着门口走去。但就在他将要拉动门把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语轻声呼唤：“炽风。”剑炽风停下了动作，立于原处，而随后传入耳畔的，则是一句简单的叮嘱：“注意安全。”剑炽风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整备室的房间。

    一枚硕大的灿金光锥，如同钢钉一般刺中敌寇的胸膛，剑炽风挺身腾跃，曵动战靴上一团绚烂金光，倏然踢落在对手的胴体之上。霎时惊风席卷，强光爆现，方圆十米之内，甚至不能容得旁人驻足。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剑炽风的身形越过奥菲以诺，以蹲姿重现，似是因为这最后一击的力度过猛，以至于他的足跟擦过的地面上，甚至留下了一串厮磨的印痕。而在剑炽风的身后，一团金色的“X”型光影浮现，映照着奥菲以诺因濒死而剧烈扭动的肢体。片刻之后，这个恶魔的身躯终被一团苍青的火焰包覆，随后便化作白灰分崩离散，坠地时，尚在簇拥着那枚突兀的红色结晶。

    “我是剑炽风，任务完成，未造成额外伤亡。”剑炽风站起身来，向着四周环顾一圈，虽然战斗已毕，但在确认周围已无敌情之前，他也并未贸然解除骑士系统。然而，就在剑炽风的视线扫过一处不起眼的街角时，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倚墙而立，剑炽风只得窥探他的侧颜，但一顶鸭舌帽和一只硕大的耳机，却也将他的面容近乎全数遮掩，但见他身形嶙峋，肌体瘦弱，在这瑟瑟秋风中，仿佛枯木落叶一般孱弱。

    虽然对来者心生一丝疑虑，但剑炽风还是和善地提醒道：“您好，这里目前还很危险，还请暂时不要外出。”然而，那人却好像充耳不闻，仍旧维持着站姿。“啊，戴着个耳机听不到吗，真是麻烦。”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形，剑炽风总会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句，但终究还是能耐住性子。

    他一边从腰带上取下Kaixa Pho

    e，向着那个人走去，一边用着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您好，我是联盟的骑士，这里还没有解除危险，请允许我护送您回去，或者带您前往最近的收容点。”但即便剑炽风和那人的距离不断拉近，音量也在一点点加大，但那人似乎仍旧无动于衷，对剑炽风毫无一点理睬。

    不多时，剑炽风已然来到了那人的身边。“喂，您好！”他一边招呼着，一边伸手欲要触碰那人的肩膀。然而，就在剑炽风伸手的瞬间，那个原本纹丝不动的人，却突然将手一挥。一道寒光从手中骤现，闪入剑炽风的眼角。

    虽然不曾预料对方的突袭，但直觉使然，剑炽风还是立刻向后撤步，不过纵然他的反应何其迅速，却仍然被斩断了额前的一绺黑发。当剑炽风站定时，与那人之间已经拉开了丈余的距离。但对方并未追击，只是以手指弹振着那柄藏于掌心的利刃：“真是出色的反应速度呢，放在联盟的骑士里，你的实力也值得肯定。”

    直到那人转过身来，迎向自己，剑炽风这才发觉，在他的胸前佩戴着一枚吊坠。吊坠的样式非常简单，一个圆形的边框内，两柄交叉的砍刀。然而身为联盟的老将，剑炽风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是，收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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