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第二片碎片

    看着奎恩斯那虚浮的脚步停了下来，泰隆德下意识想去扶住奎恩斯的手停在了半空，又缩了回来。

    奎恩斯掀开了自己的面纱，烧伤留下的大面积扭曲变形的皮肤漏了出来，在双日的炙烤下变得通红。

    “我也长大了，但没有人愿意跟一个丑陋的丫头说话。

    我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镇子上的其他人对我指指点点，所有人都避开我，没有人需要我……

    就这样，我度过了漫长的五年……

    终于，我成年了，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生活的我带着我的疑问踏上了圣徒，成了一名圣行者。

    也许是常年的孤独给了我强大的意志力，也许是光之圣灵真的在庇护我，我抵达了三湾窟。

    当我喝下全知之水之后，我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等我醒来之后，我被人抬回了镇上。

    当我慌乱地寻找着纱巾试图遮住我丑陋的脸的时候，我发现，镇民们都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成了镇上的圣女。

    所有人都在跟我说话，他们伸着手，试图从我嘴中获得哪怕一丁点的启示……

    返回家中时，我的父亲跪在我的面前，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不停地乞求我的原谅，直至我说出那句令他哑口无言的话。

    我说‘去光之灵主那里寻找你的答案吧。’

    从此，我获得了瞩目，获得了爱戴，获得了尊重。”

    听完奎恩斯的讲述，泰隆德沉默了良久。

    “那么……这是你的故事，那你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疑问走完了整个圣徒试炼呢？”

    奎恩斯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可笑。

    “我想问问光之灵主，我是不是应该去死。”

    短暂的沉默过后，泰隆德喃喃地说道：“看来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奎恩斯没有说话，她依然坚定地迈步前行，尽管那脚步有些虚浮，但她仍然保持着前进的速度。

    “那么，你这次来的疑问是什么呢？”

    “啊……看来你真的是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啊。”

    奎恩斯长叹一声，继续她的讲述。

    “在我成为圣女之后，我有了新的职责，每年都会在圣行节这天参加圣行，为同行的圣行者们带去灵魂上的帮助。

    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被需要的感觉，喜欢上了万众瞩目的感觉。

    已经没有理由走完圣途的我自然是不可能再抵达三湾窟了，不过那也没关系，抵达三湾窟从来都不是圣女和圣者们的工作。

    但是在第三年，我在圣途之中遇到了一个人。

    我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严重脱水，甚至出现了幻觉。

    但他倔强地不肯单膝下跪，朝着三湾窟的方向爬着。

    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严重的幻觉让他已经无法认出我了，虽然他口中呢喃着我的名字，但他却听不到我的呼唤。

    我劝他放弃，他却毫不理会，继续朝着三湾窟的方向爬着。

    就在我想要强行将他带走之时，他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脸，干枯的嘴唇，凹陷的眼睛，还有一张被烈日灼烧的面孔。

    他把我当成了光之圣灵。

    他又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放在我的脚上，用那像是到处漏风的声音大声问着：‘光之灵主！我的女儿会原谅我吗？她会原谅我吗？’

    已经经过两天圣行旅程的我也快到达了极限，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但我仍然感觉视线模糊。

    当我用颤抖着的声音回复他说‘我原谅你了’的时候，听到回答的父亲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呻吟，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我很后悔，我很后悔对父亲说出那种话。

    因为我知道，在成为圣女之前，他对我的冷漠是出于对我的愧疚，他认为自己不配获得我的原谅……

    我也知道，他经常在深夜中看着我跟母亲的相片哭泣，他也曾无数次地用小刀割自己试图对自己犯下的罪责承担后果。

    但我还是对他说出了那种残忍的话……

    是我的冷漠让他踏上了圣途，死在了路上。

    所以，泰隆德，你问我此次圣行是抱着什么样的疑问？

    我还是想问问光之灵主，我是不是应该去死……”

    奎恩斯的话像是抽走了她最后的力气一般，她再也无力为继那早已虚浮不堪的脚步倒在了沙地上。

    泰隆德蹲在她的身边，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你需要帮助，只要你单膝下跪，我就能帮你。”

    奎恩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精疲力尽地喘着气。

    “我现在能理解我的父亲了……

    他当时是带着怎样的愧疚与懊悔踏上圣途，他当时为什么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

    我理解了。”

    看着坐在地上的奎恩斯，泰隆德摇了摇头。

    “光之灵主会怎么回答你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如果你用这个问题去问你的父亲，那你父亲的回答绝对会是否定的。”

    听到泰隆德的话，奎恩斯愣了一会，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烈日阳炎之下，她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或许是因为脱水严重，或许是光之灵主收走了她的眼泪。

    良久之后奎恩斯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但她仍然在呜咽。

    “是的……父亲一定不会让我死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见奎恩斯认同了自己得到的答案，泰隆德站起身来向着奎恩斯伸出一只手。

    “来吧，奎恩斯，向我求助，我送你去救助站。”

    奎恩斯看着泰隆德伸出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行了，这里距离最近的灵光救助站有四十几公里，我……

    我刚才已经出现了幻觉，我把你当做了父亲……

    你走吧泰隆德……别为了我在这地方浪费时间。”

    “那就把我当成父亲，奎恩斯，你的父亲不希望你就这么死掉。”

    奎恩斯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她看向泰隆德眼神突然充满哀伤。

    她并没有单膝跪地，而是伸出双手抓住泰隆德的手，呢喃着说道：“父亲……噢天呐，父亲……我请求您的原谅……”

    “孩子，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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