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自在的令人羡慕

    当亨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来接舰的那位叫西隆的中年人。

    「你怎么倒在这儿？没事吧？」

    亨利揉着脑袋，感觉还有点晕乎乎的。

    「我……诶？辛西娅呢？」

    「还辛西娅呢，要不是我眼神好，这梭车就从你脸上碾过去了。」

    西隆说着，将亨利拉了起来。

    「唉，我得跟着她的，现在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亨利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着。

    「她啊，一定是在生态区。」

    西隆说完，绕到梭车的另一侧上了车。

    亨利也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辛西娅呢？从你们一下飞船我就看得出辛西娅不想让你跟着她。」

    亨利想了想，回答道：「我是她的私人医生。」

    听到亨利的话，西隆一脚刹车把亨利刚清醒了一些的脑袋撞在了仪表盘上。

    「她怎么了？」

    「我给她做过手术，她……呃，她不同寻常，我其实就是想研究研究她的行为……」

    亨利遮遮掩掩的回答让西隆急得不行。

    「正面回答问题，她怎么了？」

    艾莉娜曾经对亨利说过，辛西娅的秘密不能对别人说，这导致此刻的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啥。

    西隆见亨利什么也不肯说，一拍方向盘上，气呼呼地把通讯打到了艾莉娜那里。

    在得到艾莉娜的解释和缺陷已经解除的回答之后，西隆这才冷静了下来，跟变了个人似的问着艾莉娜晚饭吃了没，想吃什么之类的。

    「你早说啊，辛西娅的事我们星堡原住民都知道。」

    亨利恍然大悟，突然话锋一转，问西隆：「老哥，这辛西娅的量子脑是谁设计的啊？」

    「艾莉娜啊。」

    西隆说完就后悔了，亨利跟着爱德华他们回来，而且还参与了辛西娅的治疗手术，见过量子脑但不知道来历的唯一原因就是艾莉娜不想他知道了。

    但西隆怪异的表情和紧闭的嘴让亨利知道了这答案的真实性。

    「真了不起啊，她还那么年轻……」

    西隆叹了口气，他想换个话题，不然自己的话会越漏越多。

    「唉我听艾莉娜说，辛西娅已经没有危险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她？你说研究她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亨利摇了摇头，说：「知道艾莉娜是她的创造者我就不必跟着她研究来研究去了。」

    西隆皱着眉，再次将梭车停下。

    「为什么，你讲清楚，你不会是个间谍还是什么的吧？」

    亨利摆了摆手，说道：「我怎么可能是间谍……如果我是，早就被爱德华识破了。」

    西隆得到了亨利的回答，但并没有继续驾车前行，而是把整个上半身转了过来，对着亨利。

    「嘶……那是为啥？你别是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怎么可能……」

    亨利说完，见西隆并没有打消自己的疑虑后，他深深叹了口气。

    「我弟弟是搞人工智能的，但是……他被他搞出来的那个东西给杀了，因为他那个项目我也有参与，所以我一直想搞明白为什么。

    我研究辛西娅的行为实际上是想逆向回去，琢磨出她的底层代码，但这么久了，我始终看不出来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跟弟弟在这方面造诣上差得太多了。」

    西隆皱着眉思考了半天，问道：「做出来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辛西娅也有可能会……」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辛西娅各方面都很完美，她会生气，会失落，会开玩笑，会耍小聪明，有时候还会安慰别人，不可思议……

    但我弟弟做出来的那个可就差太远了，它呆板，暴躁，难以控制自己，有可能是我在手术时留下了什么隐患，所以才会造成那个悲剧吧……」

    西隆重新启动车子，他瞥了一眼还沉溺在悲伤中的亨利，说：「这方面我帮不上你了……但你可以去食堂等着，艾莉娜一会过来吃饭的时候你可以问问她。」

    车子缓缓穿过廊道里的识别门，没走多远，生态区出现在了前方。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伊芙蕾的雕像，紧接着是辛西娅坐在草地上背靠在雕像上的身影。

    她的鞋子被踢到了一边，两只光着的脚一晃一晃的，惬意地嘟囔着什么。

    西隆看出了亨利的疑惑，淡淡地说道：「那个人是辛西娅的好朋友，她每次去外面远行回来之后都会第一时间到这里把经历的故事讲给她听。」

    「是这幅身体的主人吗？」

    西隆点了点头，稍微放缓了车速。

    辛西娅继续说着什么，突然站了起来，用一只手在空中比画着什么，画着曲线朝着另一只手飞去，然后她哈哈笑着躺倒在草地上，两条腿蹬来蹬去。

    「无忧无虑不是吗？」

    亨利点了点头，说：「是啊，突然好羡慕她啊……」

    西隆嘿嘿笑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唉，你刚才为什么会躺在大马路上？」

    亨利挠着头回忆了半天，等梭车都进了货梯了才想起来。

    「是辛西娅，辛西娅一掌打在了我的下巴上……」

    「这臭丫头，也太没数了，把你丢在那儿万一被梭车蹭到头怎么办……」

    半小时后，亨利在食堂等来了艾莉娜。

    「艾莉娜小姐，我有事要问你。」

    艾莉娜坐在餐桌上，看着西隆端菜上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觉得这个地方是能聊这些的地方吗？」

    亨利举了举手表示明白，坐下来等着艾莉娜吃饭。

    卡夫卡对西隆的厨艺表示还说得过去，惹得西隆嘟嘟囔囔地回了后厨。

    艾莉娜啧了两声，说：「你这臭脾气，不知道称赞一下别人吗？」

    卡夫卡不以为然，撇这嘴说道：「对于这种大锅饭，我刚才的评价已经是称赞了。」

    艾莉娜摇了摇头继续吃饭，亨利的视线令她浑身不舒服。

    最终，用完餐的艾莉娜说了句跟我来之后，走出了餐厅，丝毫不管还在优雅用餐的卡夫卡。

    梭车上，艾莉娜对亨利说道：「问吧。」

    「诶？你不是说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只能猜个大概，大概是问为什么你朋友的设计的以人脑为主导的复合生命体会崩溃掉。」

    「对对对！」

    亨利有些激动，他接着有些黯然地说：「其实他不只是我朋友，还是我弟弟，那个濒死的人脑，是他的爱人。」

    「我靠！」

    艾莉娜说的语气很重，像是对这件事十分唾弃一般。

    车速很慢，上了货梯，亨利不知道艾莉娜要带他去哪，但从艾莉娜那阴沉的表情和不停敲打方向盘的手指上来看，她可能已经在考虑将自己送走了。

    「你知道一种叫裂变弹得很原始的毁灭性武器吗？当时卡莉蒙丝就处在这种裂变弹的辐射杀伤区。

    噢，卡莉蒙丝就是我弟弟的爱人。」

    艾莉娜的眼睛微微眨了眨，随后她轻轻地揉了揉。

    亨利接着讲述。

    「卡莉蒙丝受到了辐射伤，在她的体内每时每刻都有着百亿计的，以光速运行的中子窜来窜去，将她身体里的每一条的DNA都割得粉碎。

    即便我弟弟后来对她进行了放射物质清洗，但那些损伤已经造成，无法修复。

    接下来，她身上的器官与组织由于细胞无法增值，代谢，大面积溃烂，衰败，最后就算是输血也救不了她，她的身体就像是个漏了的口袋，所有的液体都在不停地往外渗……

    最终，我弟弟想了一个办法，取出卡莉蒙丝的大脑，装在他设计的AI设备里，以AI设备的辅助进行神经连接，从而延续她的生命。

    我们经历了二十个小时的手术才把她移植到一个浸满营养液的人造颅骨之中。

    当我们满心欢喜地建立好连接之后，卡莉蒙丝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好痛苦」。」

    艾莉娜将车子停在生态区旁，转头盯着仍在讲述的亨利。

    「一开始我们以为移植失败了，肯定是有某个地方没弄好，但反复的检查显示，一切都是按着我弟弟的设计图来的。

    渐渐地，她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回忆，分不清梦境与真实。

    逃避痛苦的本能使她开始幻想，也是在那时，惨剧发生了。

    实际上，我并没有看到她是怎么杀死我弟弟的，但我发现的时候，她……

    那时是不是她我都已经无法确定了……

    它抱着我弟弟那被挤得扭曲了的身体一遍遍的轻声叫着他的爱称。

    当我试着去上前查看弟弟的呼吸的时候，我与它都呆住了。

    她好像是从梦里醒来，而我则是坠入噩梦。

    当我颤抖着摸着弟弟已经瘪了的脑袋的时候，她含糊地说了一句「我来了」之后，就用那只机械臂握住了自己的那颗人造颅骨。

    下一刻，我的脸上不再只有弟弟的鲜血，还有着她的颅骨被捏碎后喷溅出来的营养液……」

    艾莉娜看着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亨利，叹了口气。

    「我负责任的告诉你，在辛西娅的量子脑里并没有一颗人脑，所以请不必担心她的痛苦。」

    艾莉娜说完，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朝着车里的亨利挥了挥手。

    她指着在伊芙蕾雕像旁坐着丢石子的辛西娅说：「辛西娅也有烦恼，但那绝不是痛苦，她活的可比我们都通透啊。」

    「是啊，自在的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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