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夜话

    女王对茱莉亚说道：“我了解你的忠诚，也理解你的委屈，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我听说你和伊萨贝的关系不错？”

    “是的，我们有些私交。我与第一勇士利芙妮是亲戚，我是通过她认识伊萨贝的。我断定伊萨贝不会铤而走险，她的力量也不够，而且这是叛乱行为，人民也不会支持。”

    “哦，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这是给利芙妮的亲笔信。你以休假的名义去西南，那边的重要人物都见上一见，西南军官学院也去一下。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出发。”

    “回来后，你率领一个访问团去北方检查军备，人事我已经在安排了。事关重大，合适的人选只有你。完事之后，军徽还给你。”

    两人放低了声音，密议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女王拉开墙上的壁画，“你出来吧，人都走了。”

    “我忘记刚才说到哪里了。就说说我对你的处罚。”

    “按你的年纪来说，你犯下的错误的连带影响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离家出走这件事不能轻饶，按我们的家法，我要打你五下，你服不服。”

    “这几天我都待在夏宫，我回想了最近做过的事情。这次我是心悦诚服，嘴里心里都认识到错误。还有，你不让我回去，我前几天还在生气，现在我知道了，是为了安全着想。”

    女王找来一根黝黑的棍子，“那你趴在桌子上，我要打你屁股了。”

    “是，母亲。”她竟然乖乖地趴在了长桌上。

    女王一咬牙，照着妲亚的屁股打了下去。只听啪啪脆响，最后一下明显要轻了一些。

    妲亚咬紧牙关，努力不要发出声响，但还是发出了嗯嗯闷哼。

    “好了，你犯的错误从此一笔勾销了，我今后不会再提起。但是你要记住，别再做傻事。”

    “你会恨我吗？”

    “不恨，但是我记住了，四重一轻，我留着打你外孙。”

    “什么外孙？”

    “我将来有了孩子，就是你的外孙，他不听话我也这样打。”

    女王叫道：“好你个妲亚，瞧我不打死你才怪。”说着就拿起棍子追妲亚。

    女王没几步就追上了妲亚，把棍子一扔，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女王摸了摸妲亚的头发，“你天生与众不同，你是千金之躯。我和忒蕾莎姨妈以及我们的家族，还有国家和人民，甚至是那些死去的列祖列宗，都在期待着你。”

    妲亚眼眶也有些湿润，“好的，妈妈，我会牢牢记住你这句话。但是，要是再逼我嫁给索尔，我还会反抗。”

    这时候女王转头对着门口说道：“什么事？进来！”

    一个官员朝女王走近了几步，“调解团的邓肯法官和另外几个人到了，他们说想见您。另外，元老会的代表也到了，现在人都在议事大厅。”

    “你去通知元老会的人，请他们等一下，我把手边的事情处理完就过去，嗯，对元老们客气点。再告诉邓肯，说我不想见他们。”

    “是，陛下。还有一件事，邓肯法官说如果你不见他们，就让我转告您：请你考虑至少撤回一件议案以缓和局势，否则的话，中间派可能转而支持伊萨贝。”

    女王怒道：“你告诉他，我的决定——就是法律！具体条款可以谈，但是这三部法案必须通过。不要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就按我说的，一字不改地转告他！”

    女王生气起来颇有一种雷霆万钧之势，受女王气势所迫，官员和妲亚都不禁呆住了。

    “你走吧，把门带上。”那官员如梦方醒，“是，陛下。”

    女王说道：“感谢你来看我，你知道吗，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安静了一会，妲亚问道：“那，我还能去魔法学院上学吗？还有我放在宫殿里的录取通知书被坏人烧掉了。”

    “妲亚，你非常喜欢魔法，作为母亲，我怎么会忍心扼杀女儿的美好愿望呢。”

    “你是说……你是说你同意了吗？”

    “你认为，是我一直在阻止你去魔法学院吗？”

    “我只说两件事。一年前，我们在矮人那边的大使意外死亡，我让忒蕾莎去处理善后，是我决定让她带你去的，你以忒蕾莎女儿的身份，去矮人的魔法学院学习了几个月。你也不动下脑子，不是我同意，她敢把银月公主带出银月城？”

    妲亚睁大了眼睛看着女王。

    “再一个，四年前，我看到你的魔法进步很快，就决定找一位厉害的魔法师来教导你，难处在于，不能找魔法学院的教授或者是魔法委员会的人。费莱导师成名已久，无论魔法，历史还是哲学都有很高的造诣，常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请来的。”

    “嗯，那费莱导师比魔法学院的老师都厉害吗？”

    “我想知识大概都差不多，大师们的境界要高一些，看得更远一些。对魔法的理解，可能也会更深入一些。”

    妲亚又问道：“妈妈，你会魔法吗？”

    女王沉吟了一下，“我现在必须去议事厅了。”

    “走吧，今天就到这里，我们边走边说。”

    女王将一把金色钥匙塞到妲亚手里，“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还有几个月你就成年了，就当是成年礼物。你拿着钥匙去找德尼总管，我交代他了。”

    回到了夏宫，妲亚变得不爱说话了，自己和母亲相处的画面一幕幕涌了出来。现在看起来，母亲都是对的，自己能想到的确实不全面。她不由地感到很愧疚。

    第二天一大早，妲亚就被吵闹声惊醒了。

    妲亚问身边的侍女艾玛：“外面是怎么了，暴徒攻进来了吗？”

    “不是，是我们的支持者来了。支持我们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以及一些贵族昨天就进城了，现在两边的人马都在对峙，可能要打起来了。”

    妲亚连忙掀开被子，也不顾没有洗漱梳理，跑到了窗前。

    这个厚墙上的小窗户非常适合观察山下的大街，天空和其他无关的地方都被墙壁挡住了。

    只见支持女王和支持伊萨贝的人马在大街上对峙，他们挥舞着各式旗帜，嘴里则大声喊着口号，人群看起来都很激动。

    艾玛给妲亚搬来了椅子，翠西递上热毛巾，又帮她梳理长发。

    “哎哟，打起来了。”两拨人马朝着对方扔杂物，很多人把手里的旗帜也扔了出去。很快，前排的民众动起手来，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

    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哨声，一队士兵冲到了两派队伍中间，分开了众人，这才没有让冲突继续下去。很多伤者被人搀扶着，还有些被抬着出了人群。

    妲亚忧心忡忡地，“哎唷，越来越糟糕了，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啊。”

    下午，妲亚带着艾玛和翠西漫步到了夏宫大门。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一个军官就挤了进来，这名军官不等站稳，就兴奋地叫道：“好消息，好消息！女王向反动派下了最后通牒，这次动乱就要结束了！”原来是卫队副队长伊曼纽尔。

    总管德尼也来了，“你慢点说。”

    伊曼纽尔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他大声说道：“我刚从国会回来，今天女王去了国会，陛下向反动派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不结束这场动乱的话，女王会命令军队开进银月城，现在反动派乱成一团了……”

    还没等伊曼纽尔说完，附近的几个人都欢呼起来，就连门口站岗的士兵也忍不住高呼万岁。

    德尼总管说道：“什么反动派？是伊萨贝的反对派吧？”

    “快一个月了，他们把城市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他们就是反动派！”

    看到德尼总管，妲亚才想起礼物的事。

    她一说起，德尼总管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殿下，请随我来。”

    在距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的位置，他指着右边，“是这里。”

    这里有一条几乎被小树遮蔽的道路。走了十来步，小路右拐。再走几步，前方豁然开朗。

    妲亚和几个女孩不由得惊叫起来，原来，这个地方太妙了。右边的悬崖附近种了一排排树，不是很高，但是非常茂密；树下有几间精致的小屋子，屋子两边各有一个亭子，就像巨大的蘑菇；再过来有一片石板铺就的空地；空地另一边有一个水池；再过去就是长满青苔的山壁了，山壁上有一个大洞，看来不很深。

    几个女孩跑到水池边，睡莲占据了半个水池，这里的水非常清澈，还有各种颜色的鱼儿悠闲地游来游去。

    妲亚叫道：“这个地方妙啊，真是妙不可言。早知道的话天天都要来这里玩。”

    妲亚看到这里的建筑和陈设看起来很新，看来建成没多久。这个地方虽然不大，处处都非常精致，看来建设者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德尼总管说道：“殿下，我们去屋子里吧，以后这里就叫“山间小屋”。”又对两个侍女说道：“在外面等着。”

    德尼总管打开房间就告退了。

    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家具，面前的空处摆着一大一小两只镶金边，包了羊皮的精致箱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她给我的不会是嫁妆吧。”妲亚小声自言自语。

    妲亚拿出金色的小钥匙，并不对礼物有太多的期望。妲亚经常收到母亲送的礼物，其中以样式古板的衣服和做工繁复，累赘的珠宝居多。这两只箱子似乎都很重。

    打开箱子，果然是一套衣服，米色的长袖上衣，配了浅咖啡色的中裙。

    妲亚抱怨道：“谁结婚愿意穿这样的衣服，就算送给翠西，估计她结婚也不会穿”。

    再下面是浅咖啡色的马甲，是浅咖啡色的，和裙子倒是比较搭配。妲亚把马甲放到胸前比画了一下，感觉有点像制服。她并不喜欢，她把衣服随手扔到了一边。

    想到“制服”两个字，妲亚心念一动，她又抓起那件马甲。马甲的左上角有一个盾牌形状的徽记，这是——雅特兰斯魔法学院的标志！这就是魔法学院的校服！

    妲亚脸上露出笑容，连连亲吻了徽记好几下。

    妲亚又取出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她看到一张卡片。

    卡片下面是一块黝黑的木片，那是——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妲亚兴奋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她把那木片紧紧地握在手里，不停地、狠狠地亲吻，

    “哎唷，我把它弄脏了。”妲亚用衣袖仔细地、用力地擦拭木片。

    “apalo—maladash！”妲亚念到。烟雾消散之后，雅特兰斯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就出现她手里了，甚至连残留的、淡淡的口红印记也还在。

    翻开录取通知书的第一页，妲亚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在动，那影像转了一圈，还微笑着招了招手。

    妲亚往后翻，发现个人资料全都填好了，就连魔法学院的蓝色印章也盖好了。

    妲亚唱道：

    “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什么样的文字能描述我的心情

    什么样什么样

    什么样的语言表达出我的喜悦

    没有语言没有语言”

    “什么样”和“没有语言”这几句妲亚换了表情，换了声音唱的，就像是两位歌手在对唱。

    有人在外边拍了拍门，艾玛喊道：“殿下，你在和谁说话？没事吧？”

    妲亚大声说道：“我很好，你们在外面多玩一会。”

    妲亚放下录取通知书，翻开了那张深玫瑰色的卡片，字迹是女王的，写道：

    亲爱的妲亚：

    距离你成年还有几个月，我想把这些书当作你的成人礼物

    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其他的礼物还在准备。

    爱你的妈妈

    妲亚一阵感动，“我早就该知道了，妈妈永远是对的。”

    妲亚继续翻看箱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是书本。

    妲亚拿了两本出来，《现代魔法概论》和《魔法史》。封面下方都印着：一年级用最高魔法委员会教材科监制。书的背面有魔法学院的标志，这是魔法学院的课本！

    妲亚把箱子里的书全部取了出来，一共是八本。

    对的，都是魔法学院第一学年的全部课本和一本《现代魔法词典》！

    妲亚又打开了另外一只大一点的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书本。

    妲亚拿出几本——《战争与魔法》、《龙类研究》、《上古神兽》、《魔法大事记》，《咒语语法与规则》，《古典咒语和现在咒语》。妲亚这本看一点，那边看一下，高兴得不得了。她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要是有一种魔法，能长出五只手，五只眼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同时看五本书。

    妲亚被魔法书迷住了，不舍得放下书。到了吃饭时间，她让侍女把晚餐送过来。

    又过了几天。这几天报纸都是大老派和反对派谈判的新闻。双方支持者的伤亡也在持续增加，《周刊》的特别报道说死了二十多，伤了好几百。

    到了下午，就听到大门口欢呼起来。简直比节日还要热烈。似乎还能听到远处有放烟火的声音。

    妲亚和侍女跑下台阶，来到大门附近。大门外很多人喊着口号向出城的方向行进。卫兵也加强了戒备。

    大门紧闭，门内集聚了不少人，大家都面带喜色地看着铁门外。

    “伊萨贝中午在国会前的广场发表讲话，说是他们的斗争胜利结束了。”

    “胜利个鬼！我们的人也进城了啊，以逸待劳，打起来也不怕他们。还没动军队呢，他们这是逃跑。”

    “终于结束了，我家开的小店很多天都没营业了。”

    “早该这样了，这些人图什么？现在食物价格涨了一倍，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我听说了，伊萨贝那伙人把面包买去了，晚上偷偷发给那些暴徒。”

    ……

    妲亚也感到高兴。

    晚上，妲亚睡不着。她一个人来到了山顶的小花园，一会憧憬未来，一会又回忆下人类那边的经历，全无睡意。

    步道那边走过来了几个黑影。妲亚说道：“是谁？”

    黑影没有回答，又走近一些，竟然是女王！

    女王说道：“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她坐到了妲亚身边，女王带来的三个随从分开站在了不远处，背对两人。

    月光下的女王端庄闲逸，她说道：“总算可以稍稍松口气了，这几天就把你去魔法学院的事情办完。”

    “妈妈，你知道吗？直到看到那几箱子书，还有录取通知书和校服，我才放心，我一直以为你在阻挠我去魔法学院，我错了。”

    “唉，我们难得见面，很多东西没机会跟你解释。你的事情我必须谨慎，做足了准备我才敢放你去上学。毕竟，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宝贵。”

    “你这次……对我也是个警讯，我也自责。我承认，对你的关心不够。以后我会尽量找时间陪你。嗯，有些宴会、典礼，我应该带你去看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时候，你给我讲故事，经常讲一半就跑了，好几天以后才能见到你。”

    “唉，那也是迫不得已。这个故事是，从前有个小女孩，她非常喜欢魔法，但是，长辈们都非常反对，认为将来只要找个好的丈夫就万事大吉了。小女孩不服气，就地找来很多魔法书籍，偷偷学习。就靠死记硬背，她居然在全国魔法统一考试考了前三十名，尽管她一个魔法都不会。”

    妲亚说道：“这个小女孩……说的是你吧。”

    女王苦笑，“看来我确实不太会讲故事，好吧，就是我。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家族却坚决反对我去魔法学院上学。甚至有了你，我也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梦想，直到……戴上王冠的那一刻。”

    “我是怀抱着你坐上王座的，必须去面对很多棘手的问题，也就顾不上想这个了。两年后，局势才稍微好转。有一次，我看着你在婴儿车里睡觉，一直看到你睡醒。我当时就下了决心，这个梦想，一定要在你身上实现——我的女儿必须成为伟大的魔法师！”

    月光下的女王神色坚定，踌躇满志。

    “后来，你刚接受启蒙教育，我就让老师给你讲《小魔女》的故事。你学会第一百个单词的时候，我就给你找了第一个魔法老师，这些年下来，前前后后有十个老师教过你魔法了吧。”

    “嗯是的，有的事，我最近才明白。以前我认为学那么多语言没用，到了人类那边我才懂。”

    “顺便说个事，小魔女是你……我们的祖先。”

    “《小魔女》是故事书啊，真的有这个人？”

    “千真万确，小魔女的魔杖流传下来了，就在我们家里。我有空找给你看看，嗯，魔杖上镶嵌了珍珠的。”

    片刻后，女王说道：“你生而不同。整个家族都在期盼着你，盼望你有一天能成为国家队脊梁，人民的靠山。”

    这时候，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下起了小雨。

    妲亚说道：“你每天要处理很多重要的事情，回去吧，别生病了。”

    “不，我想……淋一会雨。”

    “怪了，我也是，和你想得一样。”

    “你放心地去魔法学院吧，我会安排好。你学好本领，我们来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这时候，一道闪电朝母女二人劈了过来。妲亚连忙抱紧女王。却见女王的两名随从出手把闪电引到了别处。

    雨水打湿了妲亚的头发和脸颊，她握紧双拳放在胸前，像一头勇猛的小狮子，“妈妈！我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魔法师！”

    母女俩又说了一阵。女王一直把妲亚送到床前，帮她盖上被子才离开。“明天早上我有事，中午一起吃点东西，说说去魔法学院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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