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庙会

    早晨的磐石城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两人从北门出了城。

    一出城门，妲亚就猛甩马鞭，飞驰而去，像是参加赛马选手一般。杨舸则是紧紧跟在后边。

    一直跑出了好几里地，妲亚才过足了瘾，慢慢降下速度来。

    妲亚说道：“我以前骑马，身边总有几个人啰唆，慢点啦，注意形象啦，姿势不对啦，这样自由自在地骑马才好玩。哎哟，我们走对路没有。”

    “走多了一点，我们从前面那个村落穿过去，再往东北走几里地就到了。”

    两人走上了村前的大路，此时朝阳已经斜斜升起，不少农人已经头戴草帽，在布满露水的田间劳作了。

    杨舸说道：“你还说你羡慕普通人，普通人更不自由了，一年到头都要为生计辛劳奔波，很少能有闲暇。要是遇上天灾，兵灾，就会死很多人。幸存下来的也只能忍饥挨饿硬挺过去。”

    进到村子里，三五个光着脚丫的小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还没穿裤子，只是罩了一件破烂的长衫。

    妲亚于心不忍，伸手去掏钱包。杨舸说道：“别给他们钱，会引来更多的孩子，大人们也会来的，一会他们把你团团围住，我们就走不了了。就算他们有点钱，也会拿去买急需的东西，不一定给小孩子买衣服。”

    杨舸取出一袋干粮递给妲亚，“你把这个给小孩子吧。”

    妲亚翻身下马，把小孩们叫了过来，将这些干粮分给他们。

    刚上马走出几步，两个大点的孩子却为争抢食物打了起来。妲亚还想要去干涉，被杨舸叫住了，“不用管了，现实就是这样的。”

    走过村尾的时候，右手边一户人家的屋后搭了一个又高又大的木架子，架子上满是蔓藤和洋丝瓜。

    妲亚说道：“我给你讲件事。小时候，有人送了我一把短剑，我很喜欢。从早到晚挥个不停，一边挥舞一边幻想着在战场上杀敌。过了几天，我们出门，路过一个农庄的时候，也是有这么一片结满了瓜果的架子，我忍不住就冲上去，把瓜果当成敌人砍杀起来，不多时就搞得一塌糊涂。”

    “后来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把我的小宝剑没收了。还揪着我的衣领去向那家人道歉，用我的零花钱把人家的瓜果全部买了下来。”

    “结果是，我一个月没有零花钱可用，而且接下来的七天，我和几位老师还有翠西他们，餐桌上只有那些瓜果可以吃，别的什么都没有。你说气人不气人。”

    杨舸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我倒觉得你妈妈处理得太恰当了，简直就是大手笔，有点像故事里的情节了。”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要是他们能这样教育我就好了。很多道理，我是长大以后，吃了很多亏才懂的。”

    “还有，你离家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你妈妈肯定着急得要命。”

    妲亚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她了。你说得对，该回去了。魔法学院也差不多要开学了。”

    杨舸奇道：“魔法学院……你们精灵那边有专门学魔法的学校？”

    妲亚说道：“我们那边魔法学院有三个，中学毕业之后可以参加两年一次的全国魔法统一考试，考上了就可以去魔法学院学习了。怎么，你们这边没有吗？矮人那边也有魔法学院的。”

    “人类会魔法的人很少，我知道的只有国师和王大师等为数不多的几个。魔法学院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真羡慕你们。”

    “你上的是什么学校？”

    “我小时候一直想当军官，不单体面，收入也不错。我最想上的学校是骑兵学校和陆军军官学校。我连续两年都报考了这两所学校，都没有被录取。”

    “你的条件不错啊，人也聪明，怎么会考不上。”

    “后来我才知道，原因是没有去给考官送钱。有人推荐我去了剑术学校，那并不是一所很正规的学校，入学门槛低，校风校纪也不好。”

    “可是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位好教官，他带了我三年多，我的剑术提高很快。三年前参加了皇家剑术比赛，获得了第二名。要是我们真打的话，你挡不了几招。”

    “我能看出来，第一名是谁？”

    “第一名是大王子，本来比赛已经结束了，他要求再加赛一场。他的剑术也很高明，但是那场比试我们都没用全力。他把我爷爷抓了，所以只能让他赢。”

    两人也不骑马，牵着马儿边走边聊。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了，想到什么聊什么。

    过了一个矮坡，杨舸指着前方说道：“就要到了。半山腰那里有个塔，周围有几间房子，住了些个出家清修的僧侣，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玩的，只是人多而已。”

    越走人越多，到了山脚下，热闹程度已经和集市差不多了。

    杨舸在附近的马店存了马匹，就沿着步道上山了。

    步道两边全是卖东西的小贩，大多拿个竹篮或是箩筐就开始叫卖，卖的也都是小零食、小食品、小玩意之类。

    妲亚买了很多零食，但是吃一口就扔给杨舸。没走多久，杨舸就抱了一堆吃的。妲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显得异常兴奋，杨舸见到一个卖杨梅的，竹篮里的杨梅剩下也不多了，就花了三个铜币连竹篮一起买下了，把妲亚买的零食都放到了竹篮里。

    到了半山腰的小庙，这里早已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杨舸说道：“我们早一点或是晚一点都没这么拥挤。”转头看看妲亚，她却是一点也不着急，面带笑意四处张望。

    好容易挤进小庙，两人都不信鬼神，也不想去拜拜，只是大致看了一遍。妲亚倒是对石塔有些兴趣，围着它转了几圈。

    妲亚说道：“真是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人多，可以看看热闹。我们回去吧。”

    出庙门的地方有个签台，杨舸说道：“我们来抽个签，据说它能预知你的运势。再花几个铜币，门外有人帮你解签。”

    妲亚抽到的是一支“上吉”，杨舸抽到了一支“中平”。

    解签的看到妲亚穿着华贵，气宇不凡，拿的又是支好签，就说了很多好话，乐得她笑靥如花。

    那解签的又说加点钱的话，还可以测姻缘，妲亚欣然同意。

    解签的看到杨舸陪同妲亚而来，只道是情侣出游，便说道：“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成婚，尽管中间会有波折。”

    妲亚脸色突变，怒道：“不准！”把签子扔给解签的，“胡说八道，要不是今天我高兴啊，把你从山上扔下去。”杨舸则是掏出一个铜币放在了签摊上。

    解签的是个愣子，又说道：“缘分天注定，千里亦相牵。风雨同舟渡，患难见真情。此生携手走，白首不相离。”

    妲亚怒气又来了，回头想要去揍这个解签的几拳，杨舸连忙拉住了。

    “你们给的钱还多，还可以再问。”

    “嚯哟，你好像知道的很多似的。”

    “不敢，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倒是多懂了一点点。”两人斗起嘴来。

    “那我问你，这世上有哪些魔法高手？”

    那解签的右手假装掐指计算，嘴里念念有词，左手却在桌子下偷偷翻书。

    “嗯，每个种族我说一个吧。说到魔法高手，我们人类是国师袁恩庭，牛头人是大祭司若拉，矮人是大魔导师托尔金，还有恶魔那边是黑暗领主克鲁姆将军。”

    “勉勉强强给你蒙对了，再问你一个，现在世上魔法最最厉害的是谁？”

    “这个嘛，我算算。”不一会，解签的说道：“现在魔法最厉害的，嗯……嗯，是精灵女王安德鲁夫人，也叫凯瑟琳·约特兰。”说到精灵的名字，这人讲得有些含糊不清。

    “胡扯，我……精灵女王怎么会魔法？谁见过了？”

    “世上没人见过女王的魔法，因为见过她施法的人都死了。没错，她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黑暗巫师。”

    “胡说八道！你怎么证明你没瞎说？”

    “你又怎么能证明我在瞎说了？”

    “我当然知道，”妲亚一生气，拉开小桌子，把解签人手里的书夺了过来，扔到了人群之中。解签的就靠这本书营生，也顾不上和妲亚斗嘴，连忙钻进人群去找书。

    杨舸乘着这机会，拉着妲亚走了。

    妲亚仍是不解气，一路走一路咒骂那个解签的。

    “这个家伙是个……江湖骗子，说的全是假话。你别信他啊，我们怎么可能有什么姻缘？做朋友不是很好吗？”

    下山的时候，已近中午，步道上的小商贩少了一大半，上山的人也很少很多。

    两人走到马店前，杨舸说道：“等我一会，我去取马匹。”

    杨舸只走了十来步，忽然听到妲亚喊了一声：“有杀气——小心！”

    杨舸连忙伸手拔剑，就在宝剑出鞘的一瞬间，只听左前方，右前方和背后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三支利箭射向杨舸。

    杨舸躲开了背后射来的箭，挥剑拨开了另外两支剑。这几下出手迅捷无比，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杨舸随即看清了三个弓箭手的位置，两个在马店对面屋顶上，还有一个躲在马店房子背后，露出半个身子。

    杨舸看到躲开的那支箭，差不多有一半插进了地面。而且，刚才挡掉的两支箭，颇感震手。这几支箭的准头和力道都非同一般，看来，来的是硬手。

    妲亚叫了一声：“好身手。”手上射出一道蓝光，击中了地面上的那名弓箭手。这边杨舸又挡开了屋顶上两名弓箭手射出的箭支。

    马店前本来还有些行人，看到有人打斗，早就跑的跑，躲的躲，大路上瞬间没了人影。

    这时候，妲亚挡在了杨舸身前，屋顶上的两名弓箭手，拉开长弓，却不出手，似乎有些犹豫。

    忽然间，两名弓箭手突然飞了起来，又落到屋顶的瓦片上，再咕噜噜从屋顶上摔了下来，看样子摔得不轻。屋顶上出现几个身穿深蓝色衣服，头戴黑色帽兜的人。只见这几人轻轻巧巧地飘落地面上。

    一人伸脚踏在刚才摔下来的弓箭手的胸前，说道：“不可以用武器对着我们的人，你们滚吧。”三名弓箭手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几人走到妲亚面前，简单行了个礼，说道：“殿下，请跟我们回去吧。”杨舸认出说话的人就是宴会上的那个“轻浮”的精灵。

    这人又对杨舸说道：“我叫蜜利，你也跟我们走吧，大使有话对你说。还有赏金的事情。”

    蜜利牵来马匹，和另一名精灵走在前面，妲亚和杨舸跟在后边。

    杨舸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提示我，我可能要受伤了。一支箭我不怕，三个人偷袭，我不一定能躲开。我听说魔法是无法预知未来的，你是怎么事先知道的。”

    “精灵的感官比较敏锐。一个人一旦动了杀机，心跳会加快，体温会升高，身体周围的气流也会发生变化。我能感觉到这种变化，这也是一种魔法，叫感知术，并不是我能未卜先知。魔法不能预测未来，这是大魔导师康斯坦丁早就证明过的了。”

    杨舸又说道：“你那天在小亭子用的魔法是什么？你用这个魔法的时候，真是太美了，美到……”

    妲亚把食指放在嘴巴前，低声说道：“这是个黑暗魔法，现在早已被禁止使用了，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寡妇为了勾引情人创出来的。这个魔法要掌握好力度，太强的话皮肤发出的光会很刺眼，身体周围的气流会猛烈地吹着你的头发和衣服，就像被置身于暴风雨之中，样子会很狼狈。那天下午，我事先练习了好几次。”

    到了精灵大使馆，蜜利对杨舸说道：“麻烦你到花园里等一会，卡米拉大使会来见你。”妲亚则和几个精灵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卡米拉大使提着一只皮箱，走到了亭子里，她对杨舸说道：“这里是一千个金币，你数数看，我们精灵是说话算数的。”

    杨舸提了提皮箱，感觉还挺重的，“谢谢，不用数了，我相信你们。那我就告辞了。”

    杨舸刚走出几步，卡米耶说道：“等等！”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希望你把它当成美好的回忆。孩子，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是对你好。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是你是办不到的，想多了只会让你徒增烦恼。”

    杨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着箱子走出了银月大使馆。

    傍晚，精灵大使馆里，精灵们站在了一张宽大的餐桌前，桌子每个盘子里的食物只有一点点，但看起来都像手工艺品一样精致。妲亚一个人坐了一方。

    卡米耶说道：“今天是我们的节日——胜利节。感谢各位。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我们基本上都完成了国家和人民赋予我们的任务。今天，我们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和我们一起欢度佳节，大家鼓掌！”众人一起鼓掌。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大家入座，晚宴开始吧。”

    妲亚想邀请卡米耶坐自己的旁边，卡米耶坚决拒绝，“按级别来说，公主您相当于副国家元首，比我高了五级半了，很抱歉，我没有资格坐在您身边。”

    众人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妲亚边吃边观察大家，似乎大家都并不开心，有种郁郁寡欢的感觉。

    妲亚说道：“今天过节啊，但是我怎么感觉大家一点都不高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几个精灵听到这句话，都放下了刀叉，相互交流下眼神，却谁也不说话。

    半晌，卡米耶说道：“你真想知道吗？算了，今天我们不说这个了。”

    妲亚说道：“没事，你说吧。”

    “艾普利、希尔达你们脱掉外衣。”两个精灵把手伸到了领口，却又停了下来。

    卡米耶大声说道：“你们站起来，把外衣脱了。”

    两个精灵把外衣脱了，动作似乎不太灵便。妲亚看到，她们身上都裹了厚厚的绑带。其中一个精灵的肩膀处还有一块紫黑色的瘀青，在灯光下发出淡绿色的光泽。

    “这是被黑暗魔法——暗影箭伤到了！”妲亚脱口而出。

    “殿下果然好眼力，你们穿上衣服吧。大概二十天前，我们北方的情报网发来消息，说是恶魔那边派了几个杀手到磐石城，意图要对殿下不利。”

    “我们突袭了这伙人，杀死五个逃走了三个。她们两人就是在那一战负的伤，休养了这些日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妲亚红了眼眶，站起来说道：“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大家，我看到你的脚有些不便，也是我害的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还有情报说，一股反对女王的势力也派了人来，我们至今还没有线索。”

    卡米耶说道：“银月城那边的消息，皇家卫队已经出发好几天了，他们会平安地护送你回到女王身边。在卫队到达磐石城之前，殿下请保重自己的身体，也请殿下能体谅一下我们做下属的。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

    “现在不光是人类这边在关注你，整个夏巴西亚的人民都在用期望的目光注视着你，毕竟，你是我们未来的领袖。”

    妲亚红了眼眶，说道：“我经常做错事，大家觉得我哪里不好，可以直接说出来。这是真心话。”

    听到妲亚的话，众人都感觉轻松了很多，这才再次拿起刀叉继续用餐。

    第二天一早，国王亲自来到了妲亚下榻的银月大使馆，欢迎银月公主对北方邦进行国事访问。

    街道两旁，挤满了挥舞两国旗帜的热心市民，“欢迎银月公主来访”的横幅随处可见。

    上午八时许，车队抵达王宫。皇家卫队鸣放了最高规格的二十一响礼炮。

    当银月公主走下马车，向大家挥手的时候，悉数到齐的王公大臣、政要们热烈鼓掌欢迎，现场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妲亚在卡米耶大使等人的陪同下，进到王宫。

    王宫的大厅里坐满了人。

    国王念了一篇稿子，妲亚也念了一篇稿子。都是一大堆客套话，什么“邦交稳固”啦，什么“加强合作”啦，什么“友谊牢不可破”啦。什么“源远流长”啦……

    妲亚代表女王与国王交换了国书，并签了字。

    国王把一封亲笔信给了妲亚，请她转交给夏巴西亚女王。

    之后，众人离席。有二十来个大臣排队与银月公主握手致意。再之后，大厅里人类这边只剩下国王和三个王子，精灵那边有妲亚、卡米耶和几个参赞。

    国王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给了好些礼物，还不断地和她说话。可是国王说的，妲亚都不怎么爱听。

    妲亚忽然想起了杨舸说的海上贸易，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国王。

    国王也十分赞成，找来了贸易大臣和几个海军将领。大家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三个王子也纷纷建言献策。最后大家还草拟了北方邦与夏巴西亚开展海上贸易往来以及建立船队的初步规划。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四王子一直在暗暗咒骂妲亚“骚货、婊子”以外，本次讨论始终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进行。

    访问结束后，国王又亲自把妲亚一行送出王宫。

    下午，妲亚来到了三王子的宫殿，早上见面的时候，妲亚就曾提过想要见下那个流浪歌手金娜。

    三王子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房间。

    妲亚给了母女俩一个金币当做见面礼，她非常盲眼的阿里逊，就把“感知术”传授给了她。妲亚讲得很详细，阿里逊也是非常聪明，不多时，她竟然能够根据气流变化，准确地说出了房间里的人数。

    金娜大喜，拉着阿里逊一个劲地道谢。

    妲亚问起有关《艾伦史诗》的事情，金娜自然是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

    金娜很能说，也描述得很详细，两人一直聊到了傍晚。

    这时，妲亚说了一句叽里呱啦的怪话，金娜大惊失色，腾腾后退几步，把背后的一排盆栽都撞倒了。

    两个侍女把金娜扶了起来，只见金娜面如死灰，始终紧紧盯着妲亚，嘴里喃喃说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妲亚说道：“对于《艾伦史诗》，我只了解到这里，后面的要向您请教。”

    忽然间，金娜大喊大叫，她挣脱了两个侍女的手臂，想要逃走，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像是只没头的苍蝇，在房间里乱窜。

    三王子和王大师也在一旁，他们很是疑惑：妲亚有什么魔力？竟然一句话就把闯荡江湖多年的流浪歌手吓成这个样子。

    看到金娜完全失控，王大师快步来到金娜身后，双掌按住她的肩膀，叫了一声：“静心！”施了个魔法。金娜像是软泥一般，慢慢软倒。

    “我对她施了个静心咒，很快就好了。”

    金娜悠悠转醒，她还是紧盯着妲亚，喘着粗气颤声说道：“我不想说……我不能说……我不敢说……”

    妲亚说道：“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

    妲亚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或许能挽救千千万人的性命，也可能关系到罗尔大陆的命运。希望你看在神灵的份上，帮帮我，我想解开这个谜团。”

    “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今天很是抱歉，打扰到你。”

    妲亚又对三王子说道：“这人心有灵犀，才艺出众，却是身世凄凉。希望你能够照顾下她。”

    三王子说道：“好说，好说。”

    王大师说道：“殿下放心，我家主人一向重视人才。”

    此时，房间里却有一个念诗一般的声音：

    “只要勇敢面对再黑暗的记忆也会消散

    大胆说出来吧可怜的金娜

    大胆说出来吧可怜的金娜！”

    这声音悦耳动听，音质纯净，优雅却蕴含力量，似乎把所有感情全部都融入了词汇之中。

    众人听了都感到心旷神怡，不由得看向那人。原来，朗诵的人金娜的女儿阿里逊。

    妲亚起身和三王子告别，刚走出几步，听到金娜说道：“等等！”

    “姑娘，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教了阿里逊魔法，我们很感恩。但是求你别再来了。”

    “为什么？你害怕我会死吗？”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愿意说，是因为不想你死。”这句话说得很平淡，却让人背后冒冷汗，浑身起鸡皮疙瘩。

    “生命宝贵我知道，畏畏缩缩可以过一生，轰轰烈烈也过一生。百年之后，终究难逃一死，我只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解开这个谜团能解救很多人，也非常有成就感，我想试试。”

    金娜叹了口气，“说得好，说得好啊。是我狭隘了，人活着是应该有雄心壮志的，不然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好，那我就说了吧。”

    “那几本书……《艾伦史诗》，确实会杀人，我就亲眼见到过两次，死了的失踪了的上百人了吧。我也差一点被杀死了。奇怪的是，它只会杀死魔法师和歌手。”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金娜身上。金娜说了几句话后，感觉心情轻松了很多。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从小在北方草原长大，那边的部落各个种族都有，人类、矮人、精灵、牛头人，混血的都有。我就是恶魔与精灵的混血儿。”

    “我们的部落很大，有几千人。有一天，有人带回来几本歌书，就是这个《艾伦史诗》。部落里很多人都看过，都觉得书里的歌非常好，故事也非常精彩，完全不是其他作品可以相比的。《艾伦史诗》会杀人的传说已经流传很久了，但是这些人看了书之后，都忘记了教训。”

    只见她表情奇怪，神色木然，完全没有原来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仿佛面前并没有人存在，自己在自言自语一般。

    “部落里的魔法师和歌手经常聚在帐篷里，一起研究和讨论这本书，感觉大家都很高兴。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却有人发现帐篷里的歌手全部死了，魔法师无一例外地都失踪了。这些人前一天都好好的，有说有笑，活蹦乱跳，怎么厄运就会突然降临呢？而且歌手们的死状非常可怕。”

    “会不会是魔法师把歌手们杀了，然后畏罪潜逃。”王大师问道。

    “我们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酋长的儿子也失踪了，他是草原有名的魔法师，不久就要接任部落酋长了，他犯不上做这样的事啊。”

    “后来，这几本书被邻近的部落偷走了，不久，他们那边，也发生了魔法师失踪，歌手惨死的情况。几年后，我们的部落打败了他们，大酋长把这些害人的书毁了，这样的怪事也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三王子说道：“这确实很费解，如果真是这样，无法解释得通啊。”

    妲亚说道：“凡事必定有个道理，可能我们没有了解到其中的奥秘。”

    金娜接过侍女的水杯，喝了一口，“给我喝口酒，我壮壮胆，不要太烈的。”

    喝了几口酒后，金娜继续说道：“这本书为什么会杀人，我亲身经历过，知道一半，我差一点越过了那条死亡线。”

    “一半？死亡线？”听金娜说得越来越离奇，王大师忍不住问道。

    “三年前，我历经苦难，九死一生地带着阿里逊逃到迷雾群岛，没想到，又见到了这些书。我一再告诫自己，可那些书却有莫大的魔力，让我无法抗拒。于是我就看了。确实是好书，制作精美、歌曲优美，歌词气势磅礴，比我见过的任何歌书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几个月后，噩梦开始了。”

    “不行，我说不下去了，我害怕……”

    大家都出言安慰，三王子对侍女说道：“你们抱紧她。”两个侍女紧紧坐在金娜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后背。阿里逊则靠在了金娜怀里。

    阿里逊说道：“打开黑暗的牢笼，让光明治愈心灵。”

    金娜搂紧阿里逊，稍微宽心了一点。

    “我每天都会做噩梦，而且每次都完全一样。”

    “我梦到……我到了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我四处摸索却什么也摸不到。我看到了光亮……就走了过去……”

    “是那本书，那本书发出来的光！我慢慢走了过去，那本书——《艾伦史诗》打开了，里面是一扇开着的门……”

    金娜喘着粗气，妲亚问道：“那扇门里是什么？”

    “在那扇门里，我看到了我自己，我梦想里的自己……”

    “我看到……我成为了世界上最有名的歌手……我在台上唱歌，台下是无数人在疯狂地呐喊……喝彩……欢呼……”

    妲亚说道：“后来呢？”

    “我欣喜若狂，心跳得厉害，蹦蹦蹦的直跳，感觉再快一些我就要死了……慢慢走向那道门。”

    “我听到一个声音，就是刚才姑娘说的那句话，是古精灵语，jakudala——mush……gandufu。”

    “意思就是……来吧，到这里来，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残留的意识告诉我，绝对不能进去，我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我一定会死。我捂住耳朵，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节奏越来越快。”

    “我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想把我拉到门里去，我拼命抵抗，我却看到我的身子逐渐化成了细小的颗粒，不断被那股力量吸到门里去！”

    “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一只脚马上就要踏上门槛线了，于是我绝望地发出叫声，我拼了命地叫喊……”

    妲亚说道：“后来怎么样了？”

    金娜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来，阿里逊听到我的叫声，知道我又在做噩梦了，连忙把我叫醒。要是没有她一直睡在我身边，我一定无法幸免。”

    说到这里，众人都觉得如释重负，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妲亚双手合十，对金娜说道：“谢谢你，我有幸知道了这个普天之下没几个人经历过的秘密。”

    金娜有气无力地说道：“将来，别怪我害死了你就好。”

    侍女扶了金娜下去休息了。

    三王子说道：“怪了，这人不像是在胡说，可这是什么道理？”

    妲亚、王大师、三王子三人议论了一阵也没个头绪。

    天黑时，杨舸回来了。王大师说道：“你怎么不早来点，那公主一下午都在这里，刚走。”

    杨舸冲出门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哪有妲亚的影子。

    一连很多天，杨舸都是浑浑噩噩，茶也不思，饭也不想。他想要尝试慢慢地忘记妲亚，可是却做不到。只要一个人独处，满脑袋都是妲亚的音容笑貌。

    这天早上，杨舸办完事，准备回三王子的宫殿复命，不由自主地把骑马到了精灵大使馆门前。

    杨舸心不在焉，差点和一个精灵撞上了，那人正是蜜莉。两人骑在马背上对视了片刻，蜜莉笑道：“怎么啦，不让我过去？”

    “看你神魂颠倒的样子，唉，战争是一种病，看来爱情也是一种病。”

    杨舸回过神来，偏转了马头，两匹马匹擦身而过。

    蜜莉背对杨舸轻轻说道：“刚才她们出发了。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要是快一点的话，从西门出去，也许能见她最后一面。”

    杨舸说了声：“谢了。”扬起马鞭，直奔西门去了。

    出了西门，杨舸纵马狂奔。奔出了五六里地，果然看到一队精灵，看样子有上百人。

    杨舸冲到了队伍中间的一辆华丽的马车旁，叫道：“你在吗？你在吗？”有几名拿武器的精灵围住了杨舸，一人喝道：“你干什么？不得无礼！”

    队伍前方一名精灵骑马跑了过来，这人穿一身紧身衣裤，面戴白纱，正是妲亚。

    妲亚说道：“你们退下，这人是我的朋友。”接着转头对一个精灵说道：“马卡洛斯卫队长，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都是为您服务的。出于安全考虑，恳请殿下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也请殿下别讲太久。”他转身喊道：“队伍停下！原地休息！”

    杨舸和妲亚翻身下马，身边有人帮忙牵了马匹。妲亚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说道：“我们去那里吧。”杨舸跟着妲亚走上了小丘。

    妲亚幽幽地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你要走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来送送你。”

    妲亚顿了一顿才说道：“好像我又做错事了，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好。卡米耶和翠西她们也对我说了，这样会伤害到你。”

    杨舸看了看妲亚，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你还没见过我的真实面貌也对我很好。无论做人还是能力都不错的。和你相处真的很愉快。但是我必须走了，魔法学院也快开学了。”

    “我的朋友不多，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是这样的。”没见到妲亚前，他准备了很多话想要对她说，这时候却没话可说了。

    “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想我的，想我的时候你就看看这个。”说完，摘下颈中的项链，挂在了杨舸的脖子上。

    杨舸说道：“不行，我不能要怎么贵重的东西。”

    “对我来说，朋友远远比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更有价值。”

    两人又静静地站了一阵，妲亚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杨舸，“好了，我该走了，再见。”

    妲亚转身回到精灵的队伍里。队伍又开始前进。

    杨舸呆呆地站在了小丘上，精灵们的队伍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很久很久，他也不愿意离开。

    杨舸一直为一件事难受——她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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