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妖神记（四）

    “知道你这妖物娇气，来人……”

    那阴沉男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让开道路，露出一座红色轿子，随即转头向江九未说，

    “让我们镇妖司给你抬轿，好福气呦。”

    江九未目光微闪，不能确定面前的轿子是否又是一种禁锢手段，语气微沉，接声道：

    “我要怎么确定你们不会设下陷阱？”

    阴沉男颇为不屑地撇过头，傲气道：

    “我们镇妖司要是真想陷害你，送到你这的饭菜早都不干净了，何必多此一举？”

    江九未心思一转，随即点点头，也算是认可了他说的话，款步走近前去，从一旁的木阶上了轿。

    用轿子代步显然没有现实世界的汽车舒适，不但颠簸，还显缓慢。

    在这悠长的旅途中，江九未倒也透过一旁的小窗了解了一些这个皇宫的布局。

    奇怪的是，这个猫女口中的“狗皇帝”似乎并没有怎么骄奢淫逸、大兴土木。

    皇宫的整体风格素简而婉约，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成熟感。

    镇妖司属下军容严整，步伐整齐划一，就连他们骑的马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嘶鸣。

    这番场景让江九未不禁有些佩服训练出这支队伍的人。

    但佩服归佩服，这一来二去，她也算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妖和人基本处于势不两立的状态。

    自己这只“妖”要么投靠人类，争取个安安稳稳，要么追求自由，在江湖流浪漂泊。

    可她想要完成更多的重要任务，也只能是尽力接近这个世界的话权利中心。

    当然，她也没忘记找牧辞兮的事。这次她有了经验，还拜托邵酒给自己弄了一副牧辞兮的画像，便于随身携带，及时比对。

    踏过略显单调的外宫，内宫的景象逐渐恢宏起来，倒也不是那种富贵翁的奢靡，而是大国雄风的气象。

    就在她想再四处看看时，心头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极为危险的人盯上了自己。

    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似乎那人也对自己放松了警惕。

    她探头四下观望，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微微蹙眉，回身安坐。

    也数不清楚拐了多少个弯，也看不明白走过了多少种宫殿，那些“镇妖司”所属纷纷勒马，整齐划一地徒步前行。

    轿子终于在一座巍峨的大殿前被沉沉放下。

    那阴沉男走到轿子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姑娘，到地方了，还请你自己进去见圣上。”

    江九未踏步下轿，把“目光”投向这座大殿，定了定心神，稳步前行。

    殿中。

    江九未走进殿内，看见四周雕龙卧凤的柱子，心下有些惊艳，但也没有过多留恋，就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殿中的圣上。

    那人的眉宇间透着英气，整个人身形清瘦，却不似江九未印象中的古代帝皇那般威严，反而有些温和得过分。

    她见那帝王没有叫住自己，倒也不拘谨，继续一边看着两侧景物，一边走近面前的人。

    “你说…要跟朕说些重要的事？”

    一听这话，江九未微微一愣，不是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位统治者的问题，而是帝王的声音……

    虽然轻哑而沉稳，但那柔和的腔调，温婉的口音，显然是女子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女帝？

    江九未敛起心神，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把“目光”投向面前这位的脖颈处

    ——没有喉结。

    果真是女子。

    “哦，不回话，是被朕吓到了？”

    江九未神情自若，即不见怯，也不行礼，坦然道：

    “只是没想到，坐镇偌大一个国家的天子如此年轻。”

    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女帝年龄比江九未大不了多少，眉宇之间还存有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只不过似乎总在担忧，神色有些憔悴，才显得颇为老成。

    “年轻难道不是优势？”

    女帝抬起头，凤眼微眯，似乎被面前这位奏折中说的“妖女”的外貌惊艳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真没见过…你这等姿色的妖。”

    江九未轻笑两声，被红布覆盖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狡黠，模仿着她的句式，接声道：

    “美貌难道是人类独有的吗？”

    那女帝似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唐突，抱歉般笑了笑，伸手示意面前的妖女走近些，低沉道：

    “他们说你一心要见朕，还杀了朕的臣工。”

    江九未神色不变，回应道：

    “只为自保，并非刻意害人。”

    女帝扫了扫她的面容，见她不显慌张，也算是认可了她的话，接着说：

    “你现在已经到了朕的面前，有什么要告诉朕的，直接说吧。”

    本来是用来交换的信息，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自己要“告诉”她的事情。

    江九未对这些细节处的帝王心术有些无语，但面上不显，轻柔道：

    “这个先放一放，我倒是很好奇，陛下为什么有底气和我单独相处呢？

    要知道，我如果现在杀了你…可并不难。”

    那女帝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无奈摇摇头，解释说：

    “看来你也是与世隔绝时间长了，连朕身边的人有谁都不清楚。

    …你放心，如果你敢动手的话，自会有人料理你。”

    江九未又回想起来之前在殿中自己感知到的那股危险气息，相信了面前这位天子的话，坦诚说：

    “陛下听说过‘玩家’吗？”

    “‘玩家’？”

    女帝咀嚼着这个词，似乎对它的含义很是好奇，接声问，

    “这是对你们妖族的某些特别成员的称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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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游戏玩家惨成妖族。”

    “女帝姐姐好飒啊。”

    “老婆+1”

    “这位姐姐会不会杀了九妹啊…”

    “不能吧…”

    江九未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自己，又点了下女帝，声音平和地解释道：

    “玩家就是像我这样，即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的‘人’。”

    那女帝站起身，露出身上端庄的霓裳，一边漫步向前，一边似笑非笑道：

    “你是说你不是妖？”

    见江九未闻言点头，女帝走近了些，指着她眼睛上的绷带，问：

    “那你敢摘下这个布条让我看看吗？”

    江九未微皱眉头，不太理解面前这位女帝的用意，提醒道：

    “我的瞳孔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变了颜色。”

    女帝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毫不介意自己安全般走到她面前，手指划过她眼前的红布，语气微冷，道：

    “如果我执意要看呢？”

    女帝身上熏香的淡雅气传来，江九未眼眸深处的殷红微淡。

    她并未如帝王所愿，反而后退了两步，轻声说：

    “陛下，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力量，掀开眼罩容易伤到你。”

    “是真的吗…”

    女帝神情一黯，却也不强求，也不似遗憾不能看见江九未的眼睛，倒像是在感慨其他的什么事，说，

    “他们都说妖为祸人间，动辄便能使百姓死伤…朕还以为过分夸大了，看来……”

    听闻这话，江九未眼眸微闪，当即克制住自己嗜血的冲动，摘下眼罩，出声道：

    “陛下，你看我。”

    女帝闻言抬眸，随即一愣，面前的少女皮肤冷白，五官精致，眼眸泛着奇异的淡粉色光芒，却不显恐怖，反而有种森野精灵的澄澈可人。

    江九未唇齿微张，声音轻柔道：

    “陛下，我危险吗？”

    女帝望着面前冰肌玉骨的女孩，只觉得她是谪凡的仙子，那里还想的到“危险”二字。

    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微低，疑惑道：

    “他们说…妖灵擅长魅术，我……”

    “呵…”

    江九未不知为何冷笑了一下，随即伸手重新绑住眼上的布条，似不经意道，

    “陛下，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如果你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无论我怎么表现，你依旧会憎恶‘妖’，不是吗？”

    女帝听见这话，竟全然没有被触怒，只是低下头，目露沉思，半晌方才回应道：

    “你说的对，是朕肤浅了。”

    江九未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神采，再次抬首时，脸上已恢复了正常的笑容，语气轻缓地说，

    “那我们谈正事吧，陛下。”

    女帝颔首，目视前方，道：“你且说罢。”

    江九未看着她的侧颜，沉吟了片刻，说：

    “像我们这样的‘玩家’可能最近会出现很多，我希望陛下能帮我找个人……”

    “等等…”

    女帝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面前这位对自己毫无敬畏的“玩家”，疑问出声，

    “你说你要告诉朕什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开始找朕帮忙了？”

    江九未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眼罩，说：

    “重要的事已经说完了，我要告诉陛下的就是…无论是妖，还是我们这些‘玩家’，都不是天生的罪大恶极之辈。”

    她顿了顿，似乎猜到了几分面前女帝的心态，补充说：

    “当然，陛下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甚至派你所谓的‘身边人’把我就地格杀，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女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额前的红布，似乎意外于面前这位少女的过分冷静，语气松弛下来，平淡道：

    “你说，要让朕帮你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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