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离别之伤

    从陈淑美家里出来，我一脸沉重。

    开着车子在路上漫无目地的逛了一圈。

    四处或明或暗的路灯时而无意的打在我的脸上。

    让我似有一种穿越时空，进入了异界的错觉。

    这个世界，有多少不为人所知的事物啊，我们是多么的渺小而可悲啊……

    我基本属于无意识的状态下，将车子开到了市公安局门口。

    我黑着一张脸找到了老秦。

    老秦见我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也是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今天去那个张淑美的公司了解得怎么样啊！”

    他冲我笑了一下，然后示意我过去坐下。

    我却木然地走过去，然后从裤包里掏出那个信封出来。

    “这是我在福利院那间周世奇的房间里找到的一个信封，我觉得这个信封应该是张淑美的。

    你们拿去调查一下吧！我觉得这上面的指纹也许对你们有用。”

    我将信封递给老秦，就没有再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丢下一脸茫然的老秦站在那里。

    ……

    当我再次回到张淑美的理疗中心顶层花园的时候，见她正穿着一袭酒红色的丝质长裙，慵懒的躺在泳池旁的长椅上。

    她手上拈着一杯红酒，手自然的垂在椅边，酒杯子悠悠荡荡的晃着。

    一小盘水果点心放在她身边的矮几上，桌上放着一个小音响，音乐果真是那首“画心”！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不死？”我站在她身后，听着这首些许悲怜又些许诡惑的音乐。

    “我只要他不死！”她似乎并没有对我的忽然发问表示多少诧异！

    “他已经死了……”我淡淡地说！

    啪……

    酒杯碎了一地，红酒洒了一地……

    空气陡然凝结……

    “啊……不……”她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一下扑过来。

    “你杀了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们这些地府的狗阴差，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让多少人魂断两地，多少人生死离别。

    我要杀了你……”

    张淑美一时变了脸，那脸上的精致似乎一下荡然无存。

    她满脸的皱纹开始慢慢地爬上脸……

    “我的脸！我的脸！”

    她近乎疯狂的奔到水池边，努力地看池水里边的自己的脸。

    “不，不，不，我们不能死，他不能死，我也不能死，我要救他，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她拼命地敲着那水，发出嘶声立竭的吼叫。

    “你以为你用周世奇给你的那点方法就能保住他吗，可是你让他痛苦地活了二十几年，这还不够吗？”

    “你说什么，他痛苦，他怎么痛苦，我为了他花了多少心血，我只想保住他，我不想他死啊……我不想啊……”

    “可是你让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有什么意义，你剥了那么多人的皮，想维持他的容貌和生命，可是你觉得他快乐吗？”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给我说。”她近乎疯狂地摇着头。

    我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因为你要让他活着，保持他因为救火而失去的容貌，你就可以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那只是一些流浪汉，他们是这社会的垃圾，我用垃圾人的生命来挽救一个英雄的生命，我有什么错。”

    她一下跳起来，眼里闪着红光，满脸扭曲跨掉的皮肤迅速地将她的脸变得丑陋无比。

    “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看了一眼她现在这个可怕的样子，一把抓住她，将她按在池边。

    “你看……你自己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以为你是白天坐在那灯光辉煌的大厅里的张总吗？”

    她倔强地扭过头，“不……我不看！”

    她一把推开我，跳到一边，用手指着我，竭斯底里的吼着：

    “你知道什么？你有体会过和爱的人生离死别吗？

    他是多么优秀的人，他是多么可敬的人啊！

    他不该有这样的人生啊……

    可是，他是消防员，他才25岁啊！

    却在一次救火中为救一个孩子，被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不想他死啊，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救他，我要救他的命！”

    她大声的哭喊着，那声音似乎响彻了天地。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这样，你用周世奇给你的魂力将自己变成了画皮夫人，剥人皮来救你的英雄！

    你让英雄这样苟活在这个世界上，见不得光，只能默默一个人躲在院子里。”

    她一愣，一下用一双流着鲜血的双眼瞪着我：

    “是不是你跑去告诉了他我是剥人皮救他的，他才会死的，是不是！”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他老早就知道了，可是因为他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他！

    他才饱受着良心的折磨顺着你的心意。可你却被这美丽的皮相盅惑，真真正正当起了你的画皮夫人了。”

    “不……柯方他不知道我做的事！不，不！”

    这件事似乎触到了她的底限。

    她疯狂的开始抓扯自己的脸和头发。

    “不……不，他一定很恨我吧！我，我沾辱了他英雄的名声，我……呜……我！”

    她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我一时也觉心痛难耐，这是怎样一对美好的神仙眷侣，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你想见他吗？”

    我看着瘫在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反抗力的张淑美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猛地一抬头看着！

    眼睛里那晶莹的泪花，似乎消减了一些她之前眼中的戾气。

    她怔怔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期待。

    我摇了一下头，掏出手机，轻轻一转。

    那手机一瞬即被白光包裹，放出一丝淡淡的蓝色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个大的光环。

    陈柯方从那光环里慢慢走出来……

    他一身淡淡的蓝色光芒，身子再也不佝楼，这是他25岁的样子。

    那意气风发的年轻的消防战士啊！

    “柯方……”

    张淑美立即扑过去，但却什么也没有。

    那只是一个如投影一般的幻影。

    “淑美……我走了，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这一生因为有你并没有遗憾……”

    那陈柯方的灵魂在夜幕中隐隐约约，若隐若现，通过法阵将他最后的那点执念化成念力留下的这点存像。

    “柯方！”张淑美爬在地方呜呜地哭着，那魂灵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淑美，这一天，我们终究是要面对的，在离合悲欢这件事上，我们活了这么久，应该比别人更看得通透了。

    回想我们年轻的时候，你那么美丽，我能拥有你已是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只是这幸福太短了，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最多的爱，我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但是，我们这一生，拥有彼此，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我这二十几年一直在想，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像一场梦……

    梦短梦长俱是梦，虽然短暂，但也是美好的，我一直在做这个梦，在梦里我活了二十五年。

    何为因爱生梦，我的梦里永远有你，你的梦里也永远有我……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

    那首“画心”依旧在播放着。

    这夜色笼罩下，张淑美那孤独的身子在水池边抖动着。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你的轮廓在黑夜中淹没，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画着你，画不出你的轮廓！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啊……”

    那夜空里，在我身后，响起的是张淑美最后一声衰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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