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对错相抵

    「在我决定与缪斯合作之前，也曾在羞愧与自责的泥沼中苦苦挣扎，但最终仍决定凭心而动，当我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世人的评判对我来说就已经不重要了，你可以觉得我是一个昏庸的君主、人民的背叛者，一切骂名我都接受。」

    费恩·劳伦尔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已经严重损坏的肺部酝酿许久，才终于带着灵魂与肉体无尽的疲累感重重呼了出来。

    「这一生对的事也做了，错的事也做了，我曾修建内外城，抵挡兽人二十年，也曾与敌人暗中苟且，置我的子民于险境，我不要谁来夸赞我，也不需要谁来为我辩解，只求对错相抵，还一个轻松自在的我。」

    在一阵沉默之后，舒云归从愤怒的情绪中平复过来，继续问道：「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现在动力核心已经不再拉克罗宁炼金场了吧？昨晚你把它转移到哪里去了？」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关系着第九星所有原住民能否活下去的秘密。」

    费恩·劳伦尔望着舒云归，缓缓道：「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的话，我就告诉你动力核心在哪里。」

    「你在跟我谈条件？」

    舒云归难以置信道：「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知道动力核心在哪里，说来说去这是你们第九星的事，我之所以问你，是想帮助你以防动力核心被缪斯抢走，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分不清敌我吗？」

    「不，你需要的。」

    费恩·劳伦尔语气坚定道：「自从柯尼莉丝与我提起你之后，我便怀疑你的来历，今日看见这个巨大的飞行器，就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想，这不是第九星拥有的科技能力，所以你一定来自外星球，是古地球另一艘移民飞船的后裔。」

    舒云归并不否认，费恩·劳伦尔见他默认，便继续道：「据我的观察，缪斯并不是起源于第九星的，它诞生于遥远的古地球时期，通过‘人类电子化吸收人类意识之后利用计算机的强大算力来进行自我迭代，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和人类一样，它也是在不断成长的。」

    「人工智能确实拥有自我思维更新迭代的能力，在我们霍普星域上，针对这一点早就有明确的法律法规用来约束人工智能的设计与发展，如果放任发展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个缪斯。」

    对于舒云归的这番话，费恩·劳伦尔却并不认同，他轻轻摇着头，道：「你把缪斯的成长想的太缓慢了，年轻人，你很聪明，但这世界上总有你不擅长的东西，比如人工智能这东西，其实早在古地球时期就发展出了自我意识，我几乎能够确定，缪斯早已入侵了十二艘移民飞船的智能主脑，它远不止活在我们第九星。」

    他身体衰败，目光却依然有力，甚至令舒云归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你的星球，以及所有通过星际移民活下来的古地球移民所生活的星球中，一定都有它存在的痕迹，或许因为你们对人工智能监管严格，所以它依然还在蛰伏，但这并不能证明它的能力没有得到进步，或许它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发展得超出了人类的控制范围。」

    舒云归知道，费恩·劳伦尔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至于霍普星域到底被缪斯侵略到了什么程度，还得他回去之后再细查。

    「但是你说的这一切，与动力核心有什么关系？」

    路亭听他们说话，越听越糊涂，不解地问：「据我所知动力核心只是一团能源浓缩体，并不是智能系统，你们说的那什么人工智能也不能入侵它吧？」

    「他的意思是，即使我们在第九星上的这场仗打赢了，缪斯依然不会从宇宙中消失，而霍普星域作为已知的人类第二个移民星球，很有可能会成为缪斯下一个进攻的对象，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面临的选择其实

    跟第九星目前的状况是一样的。」

    费恩·劳伦尔欣慰地点点头，道：「你果然很聪明，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现在对自己的科技发展越有信心，就证明了缪斯在你们星球上迭代速度越快，总有一天，你们会见识到缪斯可怕的实力，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又能拿什么保护你们的星球呢？」

    路亭依然不明白，茫然地看向舒云归，只见舒云归脚尖轻轻踏了踏地板，沉声道：「提亚迪斯天空岛，拥有完全独立的智能系统与局域网络，并且拥有非常牢靠的防火墙设置，至少在目前来看，缪斯并未入侵到提亚迪斯天空岛的系统中来。」

    「如果天空岛安装上动力核心，它就能变成第二代星域移民飞船，不仅能依靠动力核心的强大供能扩建自身，还能提高飞行速度与战力，如果遇上像第九星这样大面积入侵的情况，提亚迪斯天空岛将成为霍普星域最后的希望。」

    舒云归道：「只是如果你把动力核心给了我们，第九星怎么办？这也是你们用来对抗缪斯和兽人军团最后的武器吧？」

    生命维持设备上显示费恩·劳伦尔的生命体征更差了，他又重重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对舒云归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条件，我把动力核心交给你，你……你帮我销毁第九星。」

    「什么？！」

    除了费恩·劳伦尔之外，包括柯尼莉丝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话惊到了。

    柯尼莉丝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扑到病床边急声问道：「什么叫销毁第九星？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只是生病，又不是疯子，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费恩·劳伦尔道：「第九星已经无可挽回了，在对抗兽人的这段时间中，民生凋敝、科技停止、资源枯竭，早已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况且就算解决了兽人军团，也不能保证缪斯会不会潜伏在哪里，等着十年、百年之后重新入侵第九星，我们也不是每次都能等到一个中立星球的同胞来救我们。」

    「所以，你想让我们把第九星民众带走？」

    费恩·劳伦尔轻笑：「我是真的很喜欢跟你这样的人谈话，我们双方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很好地理解彼此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提前问问你，你的这个大家伙，能装多少人？」

    舒云归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粗略估计着回答：「当初古地球移民飞船的核载量是五千万人，提亚迪斯天空岛从自身能源供给上来说是维持不了那么多人的，但有了动力核心支撑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够了……足够了……」

    医疗中心位于天空岛中部，从这里看不到外界，费恩·劳伦尔偏过头，只能看见墙上一大片虚拟景象。

    「第九星现在的人口能有五百万就已经很好了，只是把野地中的流民全部集中起来是件很困难的事，原谅我对这件事无能为力，一切只能托付给你们了。」

    他从虚拟影像中收回目光，轻声道：「第九星是个薄板块行星，却拥有十分巨大的地核，凭你们的武器加上动力核心的加持，想要打穿地壳很容易，只要引发地心核爆，缪斯留在第九星的所有罪恶都将灰飞烟灭，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你觉得呢？」

    在恶变体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接走几百万人，同时炸毁一个行星，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舒云归沉默良久，双手握了又握，才道：「兹事体大，我一个人不能做主，等我跟大家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

    他示意柯尼莉丝就留在这里照顾费恩·劳伦尔，自己跟路亭一起离开了医疗中心，两人走在提亚迪斯号内部，舒云归忽然抬头问他：「你觉得费恩·劳伦尔刚才说的话有几分可行性？」

    冷不丁被点名提问，路亭挠了挠头，

    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我是一个医生，不是一个政客，与他合作对我们有多大利益我算不清楚，如果你非要问我的话，那我只能说，人命是无价的，我会选择尽全力拯救这颗星球上的民众。」

    舒云归低头笑了一声，点头道：「没错，这才是我熟悉的路哥。」

    「不过我可要提醒你，那个人的求生意志并不是很强，如果不进行人体置换手术的话，他撑不了几天了，你得尽快拿个决定出来。」

    舒云归长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人工天幕上不停变换着风景，只听他轻声道：「第九星处在一个有恒星的星系中，这是我真真正正第一次看见太阳，比霍普星域上的人工太阳要好看很多，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真正舍不得这么美丽的星球毁在我手上。」

    路亭点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帮你去通知大家集中开会。」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对依然站在原地仰着头的舒云归道：「放轻松一点，臭小子，想当初你单枪匹马都敢去迎击虫潮，如今这点事对你还叫事吗？」

    舒云归闻声收回目光，对路亭报以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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