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

    凌晨三点，我们到达了市高铁站。下车后，我看着车站外正在淅淅沥沥下着雨，除了几辆正在等人的出租车，一片寂静。

    我知道，我即将回到那个曾经我最不想回到的地方。一阵恍惚地看着这让我曾经无比熟悉当下又陌生的地方，我扯了扯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当下的我虽然算得不得荣归故里，但至少也得体面。

    去往昆明之前我回来了一趟，可那只算一个人的归途，但是，如今我带着常伶回来了，这个坚定选择我的姑娘……

    这一次，就变得不一样。

    拉着行李箱绕过询问我们坐不坐车的出租车司机，我带着常伶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长椅处，常伶并没有询问我，只是静静地待在我身边。

    坐在长椅上，我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对着身旁的常伶说道。

    “常伶，要不要听听我的以前？”

    “都行啊，不论你以前是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哥哥啊！”

    常伶拿出打火机给我点上香烟。我也是伸出手指，指向了远方明亮璀璨的灯塔，开始缓缓开口。

    “先给你讲一下我的父亲好了，他……他曾经是这个城市的领导者之一，从我上初中起，在周围人的熏陶下，我就知道，我的父亲是这个城市最有权利的人之一……”

    “后来呢？”

    常伶托着腮，静静地询问道。

    “后来……后来我十八岁的时候毅然地放弃了国内某座知名学府的录取通知书，骑着摩托车走上了周游中国，踏上了追求风光与自由的道路。”

    “那你的父亲一定很生气吧？”

    常伶突然开口。

    听到常伶这样说，我不由自主地扑哧笑了出来。

    “那可不，他当时气得几乎要掐死我了！还说如果我这么做，就不会得到他一毛钱的支持。不过，我最终还是出发了。我走过了广西、云南、西藏、新疆、内蒙……嗯，几乎走遍了这个国家所有的地区。然而三年后，当我回来了以后，却突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手中的一根烟抽完，我再次给自己点了一根。

    “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跟随他的朋友学习广告传媒，最终揣着我妈给我的三十万远离这里，前往了苏州，建立了传媒公司。不过就在三年前……他，被调查了。六年！一个月前，我的公司破产了。中途我回来了几次，但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随着我这些话说完，常伶一直盯着我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在这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我知道你以前的想法！你是想逃离！”

    常伶的话语让我正在抽烟的手一顿，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是的，当时的我就是想逃离，想逃离曾经他的掌控。他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我始终觉得他就是把我当成一个自己私人的物件，我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他的想法行事，甚至我觉得，就连我的思想都要以他的思想为标准。于是年轻的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行为做派，甚至叛逆地顶撞他给我的所有选择……

    或许……每一个孩子，尤其是我这样的人。都曾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固执和老气。

    但是周围的人每每见到我时，依旧称呼我是某某某的儿子，这让我很反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某个人的附庸。

    我曾经发誓，五年后要让世界记住我的名字，就是为了让我的父亲知道，让所有认识我的人见到我后，不再说我是某某儿子，而是称呼我江占。

    而江占就是江占。

    但是现在……

    在我马上奔三的年龄，我总算知道自己曾经到底放弃了什么、我也明白自己曾经的忤逆和愤怒。多年后，成为了射向我额头的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

    ……

    “走吧！哥哥我陪你一起回家？”

    常伶大概觉得我的情绪些许不对，拉起我的手柔声说道。

    “好！”

    于是，我们就这样手牵手，坐着出租车，来到了小县城……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我邀请常伶道。

    “走吧，我带你去喝河南正宗的胡辣汤！”

    然而常伶却摇摇头。

    “我想跟你一起逛逛这个小城！你的秘密基地呢？”

    我哑然，却也顺从了她的想法，开口道：“走吧，去秘密基地看看！”

    这个时间点，小城静悄悄的，路上很难看到车，我俩就这样默默地走着。

    在走到小城独特的河边时，我和常伶突然看到一片片的红，在河两边摇曳着，这就是春天的魅力。

    “海棠花！”

    看到常伶在桥上傻傻地看着深夜中一片的红色，我轻声地为她解答。

    “我们这个小城，就是以海棠花闻名，如果你去海棠园看一下，就能看到更加让人惊艳的场景……”

    这时，常伶突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扭头对我深情地说道。

    “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

    说完后，她径直着朝我吻了过来，她的唇很凉，身躯却滚烫。

    感受着甘甜不断与我交换，我差点憋死在了这个凌晨中……

    直到附近突然有一辆车辆出现，常伶才依依不舍地从贴在我身上离开。

    “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好奇地询问她。

    “以后你就明白了！”

    常伶红着脸撇了我一眼，然后就蹦蹦跳跳地朝着前方走去。

    其实我也是到后来才明白，‘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这句话的意思是总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

    而那个时候，我确实在她身边……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我们两个人走到了一处摆放着各种破旧石柱的地方。

    十年了，这个小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高楼平地起，无数的霓虹灯开始闪耀，但唯有这个地方，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

    天空此时变得微微发亮，我在确认一下后，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大石柱面前，费力地推开了一个格挡后，一个一米大小的洞口赫然出现在我和常伶的面前。

    我看着常伶笑了笑，探过头往里面一望，只是这一眼，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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