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天地人

    北风萧瑟，暴雪飘零。

    这片浩瀚苍茫的大地，此刻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秦国，咸阳城郊外。

    赵国第一乐师旷修，依旧身着一身单薄囚徒服饰，双手双脚上带着锁链镣铐, 被关押在此地的重要囚犯囚牢中。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依旧如同往常一样，静静盘坐在一堆干枯枯草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在他双腿之上，还横放着一张木琴。

    十根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灵跃动，仿佛活泼好动的小精灵，翩然起舞，灵动自然。

    “叮叮咚咚……！”

    悠扬婉转的琴音，随风飘荡向远方。

    纵然有风雪声呼啸干扰, 依旧掩盖不了那极具穿透力的琴音。琴音当中，蕴含着旷修的内心情感。

    真挚而纯粹，没有丝毫杂念。

    让每一个听到这些琴音的秦国士卒和将士，都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眼眶有些红红的。

    但摄于命令如山。

    没有任何人胆敢违背军令，一个个站立守卫的挺拔如松，表情严肃而认真。

    只是他们内心脑海中的想法，却是浮想联翩。

    随着琴音的声乐在一起徜徉共舞。

    “如此琴音，不知还能再听几回？”那校场守卫将领站在城垛上，冒着风雪，亲自视察。

    左手轻抚腰间佩剑，步履从容。

    纵然双手上尽皆带着真皮手套，自己的手掌心部位，依旧隐约能够感受到剑柄的森寒冰冷。

    站在高处，居高临下。

    他静静凝视向被关押在囚牢内部的那一道身影。

    长发及腰, 披散开来, 色泽已经不再鲜明靓丽，充满了灰白与枯寂，就像是预示着他的生命即将终结。

    穿在身上的囚服，淡薄而破烂。

    面容沧桑，眼神平静。

    浑身上下一片邋遢，唯有那一双手，依旧干净如初，灵活无比。

    那是旷修心目中最为珍爱重视的珍宝。

    “希望你，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主动送死！’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旷修明白，高渐离，一定会来找他。

    他为赵国第一乐师。

    他为燕国第一乐师。

    他的琴艺造诣，以至人音巅峰，融情于音。

    而他的琴艺造诣，同样臻至地音巅峰，人器合一。

    虽然两人未曾谋面，但早已经互相神交以久，他会猜到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正如他也能够猜测到他的心中想法。

    “可惜，此生仍旧有一大憾事！”

    一曲终了, 旷修伸平十根手指，轻柔搭在琴弦上。

    余音瞬间消失不见。

    “之前那段时间, 天地共鸣，万物律动。”

    “必然是有天音乐师出世。”

    “以音律入道，以心灵合道，心弦天音，超凡脱俗，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其声。”

    “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恨不能与其合奏一曲，亲自领略天音风采。若能得之，纵然身死，我亦心甘情愿矣。”

    望着囚牢外面的风雪飘扬，旷修再度陷入到沉默中。

    眼神迷离而遗憾。

    ……

    ……

    同一时刻，另一边。

    燕国境内某一间路边小店中。

    隐姓埋名的高渐离，身着素白长袍，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身前的桌面上，平摆着自己的木琴。

    木琴夹层内部，还隐藏着一柄利器名剑。

    他的眼神，平静而镇定，就像是两口深邃的寒潭，仿佛看不到多少情绪波澜的出现。

    认真用丝绸擦拭木琴的动作，是那么专注而温柔。

    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

    “客官，您要的酒来了！”不多时，一个身穿褐色小二服饰的年轻男子，怀抱一坛未开封的酒坛来到此地。

    手脚麻利将怀中的酒坛放下，谄媚笑道：“客官请慢用，若是还有什么需求，直接招呼一声就行了。”

    “多谢！”高渐离收起手中丝巾，微微扭头，主动向店小二道谢。

    并没有因为他是店小二，就对他鄙视看待。

    等到店小二离开后。

    高渐离捧起那一坛酒，伸手揭下外面的封口，霎时间，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气味从中飘散出来。

    “好酒！”

    他暗自夸赞一句。

    随即自顾自的给身前的陶瓷碗满上，放下手中酒坛，端起手中陶瓷碗，小口轻饮，细细品味。

    ……

    ……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傍晚时分。

    正在小店后面酒窖中忙碌做事的店小二，突然察觉自己的嘴巴被人从后面用力捂住，正当他心中疑惑惊恐的时候。

    只听见“喀嚓”一声骨骼折断声响起。

    店小二陡然发觉，自己眼前所见的场景，竟然齐齐扭曲歪斜。

    “好痛！”

    脖颈处的剧痛，让他心中恐惧绝望。

    但眨眼间，他的意识便一阵模糊，眼前陷入到黑暗中，很快就彻底没有了任何生息。

    店小二的完整尸体，被一个黑衣人拖入到酒窖深处藏起来。

    然后此人开始进行更换衣服与易容。

    在这个过程当中，那黑衣人的后方脖颈区域，隐约显露出一只黑色蜘蛛图案，看起来狰狞可怖。

    不过短短片刻时间。

    一个全新的店小二，就成功出炉。

    无论是身形外貌，还是说话语气与方式，做事细节等等，均与刚才的真正店小二没有任何差别。

    “高渐离，这一次，看你还怎么逃！”

    店小二双手捧起两坛酒，转身走出酒窖。

    嘴角隐约有一丝冷笑一闪而逝。

    ……

    ……

    小店内部。

    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之内，陆陆续续有许多江湖人来到这座路边小店。

    或是独自行动，或是三三两两结成群。

    而且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游脚商、押送货物的镖师等等，接连来此，躲避外面的风雪与寒冷。

    “小二，把你们这的好酒来两坛，再上一些拿手的招牌菜。”

    “听说那边的雪很大，都已经把山路给封了。”

    “我给你说，上一次我在羊城那边吃到的烤腰子，那味道，真的是一绝，现在回想起来，我就感觉到口中满是口水……。”

    ……

    众人各自落座，三三两两，互相低声交谈说话。

    也有人在划拳拼酒，好不热闹。

    另一张桌子上，高渐离依旧安静独坐，静静小口轻饮美酒，表情平静而淡然。

    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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