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邪路 035 迟了

    黯食之母的身躯一阵波动，密密麻麻的血丝肉线，以她为中心往周围蔓延而开。

    高坐在骸骨王座之上的李博阳虚虚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灵希看着那蔓延的血肉之物，微微皱起眉头，却也仍然没说什么。

    小楼空间，于锚定之碑的锚定，彻底归于李博阳的控制。

    可以说是无限小，也是无限大。

    李博阳确实不能动用真身力量，他人性渐失，一旦动手，神性上涌，说不得这最后一星半点的人性之躯，就这么被神性磨灭。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拿真身之力毫无办法，在某种状态下依然可以利用种种类似绕圈子的手段，抹掉神性对于人性之躯的侵濡，赋予这具人身足够多的金手指。

    锚定之碑蕴藏的力量，足以将整个风轮世界炸穿。

    这么庞大的力量，被禁锢在渺小的小楼空间，并且还随李博阳心随意动。

    创造出小若介子大若须弥的空间环境，当真只需心念一动。

    黯食之母要想用这血丝肉线攀延而至，哪怕是整个肉身都摊成扁扁一层，她与李博阳之间的间隙，也依然有若天堑。

    所以这莫名冒出来的血腥之物，肯定不是用来攻击。

    那么……黯食之母想要做什么？

    不仅灵希有些莫名，便是李博阳也有些忍不住的好奇。

    但随着那血丝肉线，汇聚成各种复杂、混乱、充满邪恶气息的诡异铭文，李博阳瞬间就明悟黯食之母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没有阻止，就如他先前所说，无论黯食之母知道或不知道，都无所谓，一如现在，无论挣扎或不挣扎也同样如此。

    足足蔓延了数百米的范围，密密麻麻的血丝肉芽最终形成了一个圆。

    当这个平铺于地面上的圆形成的刹那，一道道复杂而又混沌的诡异铭文，同时在圆上亮起。

    每一枚铭文都投射出一道光，光汇聚于黯食之母的头顶，最终变成了一个光球。

    一个硕大的，迷离诡谲、虚幻不实的暗紫光球。

    光球的内部，投射出一片暗紫色的星空影像。

    正中，一个像是风轮的巨大陆地缓缓自旋。

    大陆散发着青色的灵光，搅动着虚空，引来虚空中无数能量粒子。

    青光闪耀，这些被引来的能量瞬间便被大陆吞噬。

    光芒随之越来越盛，甚至在大陆于虚空的轨迹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屑，犹如彗星之尾。

    黯食之母摇动肢体，轻声嬉笑，“傀儡啊，你不是好奇我知道了什么吗？”

    “不如你亲自用眼睛去看一看？”

    就在祂说话的时候，光球中的影像骤然一变，暗紫色的星空突然变得漆黑，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黑色线条从星空的伸出探出，虚虚的按向风轮大陆。

    眼看黑色线条就要绞上，一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眼球突兀的出现，悬于虚空。

    它是那么的巨大，巨大到难以形容其大小。

    它又是那么破碎，眼球上弥漫着一层层挥之不去的浓重血雾。

    任何人，任何存在，在看到这硕大无朋的眼球瞬间，都会浮起同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只眼球极不完整，纵然它本身也极为伟大，但实际上它也仅仅只是某位伟大存在的一部分……之后就会被浩瀚的伟力冲入头脑，不是变成疯子，就是爆头而亡。

    灵希不是人，黯食之母更不是，此时此刻唯一有着人之特性的，反而是此地最强的李博阳。

    但李博阳又怎么可能受到这只眼睛的影响，他甚至与那眼球对视，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的微妙。

    便见到光球虚影中，那只难以衡量其大小的眼球，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向着那风轮的大陆轻轻一瞥。

    只这一眼，风轮大陆的转动骤然顿。

    本该绞上风轮大陆的黑线，也纷纷断开。

    断掉的黑线化为一团团细小的黑烟，坠于风轮大陆。

    灵希看着不由微微张开嘴巴，心中又是敬畏又是恐惧，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自己这是怎么了？灵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总觉得自己机神的核心似乎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侵濡了，本该顺从计算结果去运行的思维模式，此时像是卡了壳，顿了又顿。

    李博阳却笑了，只是这笑容更像是面具上的笑容，生硬、冷漠、无情。

    “回溯时光，窥探真实？”

    黯食之母抬起头，祂此时虽然还保持着大致的人形，但皮肤已经在身体膨胀时崩裂，露出清晰的肌肉纹理，没有血液流出，反而泛着古怪的黑色光泽，祂的表情狰狞而又扭曲，就像是最疯狂的噩梦中才能看到的恶之颜，只一眼就能将人活生生吓死。

    “身为魔渊大君，虽不完整，但也拥有魔渊权柄。”

    “若仅仅是吾，当然不可能窥视您过去的存在痕迹……但若借助魔渊的力量，那就另说。”

    李博阳听闻此言，瞬间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神微暗，“你不觉得迟了吗？”

    黯食之母轻轻摇头，“不，只要能将你封印在此处，任何时候都不算迟。”

    灵希听着这犹如谜语人的对话，一时间有些无语，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追问，“到底什么迟了？”

    李博阳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漠，无喜无悲，却吓得灵希捂住了嘴。

    “灵希……这位魔渊大君可不是好心来告诉你祂发现了什么秘密，而是通过告诉你秘密的方式，来提醒魔渊……”

    话说到这里，李博阳顿了一下，低头看向黯食之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哪怕尔等身为魔渊大君，想要借用魔渊之力，次数也必然受限。”

    黯食之母没说话，保持沉默。

    “明明不是真身，仅仅只是降临的投影躯壳，却偏偏动用了底牌权限……哪怕你真身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也肯定能意识到不对。”

    “更要命的是，你利用魔渊窥视过去，你看见了，就等于魔渊也看见了。”

    “针对我的存在，魔渊必然有所动作。”

    “可问题是我取回了我原本的一丝力量，更身处领域，哪怕魔渊意志降临，也动我不得。”

    “倘若我的力量尚未取回，尔等想要封印我倒还有可能，可是现在……”

    “迟了。”

    “我的网已经布下，我的势已经聚成，尔等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灵希听着，不由恍然，原来是指这个迟了。

    唔……等等！

    少爷此时不是近神模式吗？怎么可能如此好心与我解释？

    突然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少爷居然会为我解释了？

    刚想到这里，灵希就不由拍了一下脑门，笨灵希，感动个屁啊，这一切肯定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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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渊。

    不可知的深处。

    湮灭的黑风之中。

    耸立着七条高低不一、形态千差万别的……山脉。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山脉吧。

    哪怕是无数赤果的躯体虬结堆积在一起，不断的蠕动抽搐，流下各种粘稠腥臭的液体，氤氲着名为欲望的烟气，最终而汇聚成的硕大暗影，倘若仅仅只看其高低大小，那应该也能称之为山，等到多了，就是山脉。

    此时，最矮的那一条山脉突然发生震动，一声声远远超出人类极限听觉的凄厉惨嚎，从山体震荡发出。

    惨嚎没有维持多久，便就无声而停，但它的余波却汇聚成一道频率极高的电音，嗡的一下，便洞彻了整个魔渊。

    伴随着这道电音，笼罩这座山脉的氤氲雾气，大半渐渐散开。

    雾气散去，山体果露，能清楚的看到这跳山脉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口腔组织。

    无数根舌头仿佛杂草，顺着山势延绵而上，那蜿蜒而下的溪水，更像是舌根下的分泌物，带着些许粘稠与异味，蒸腾雾气。

    溪水中时不时能看到果露的，或瓷白、或黑黄的岩体。

    从远处俯瞰，那巨大的、或瓷白、或黑黄的岩体，分明就是一颗颗让人晕厥的巨大臼齿、犬齿、门齿。

    舌滑如林，巨齿如山，有宛若黑影的畸形类人在此来回往复。

    它们诞生于崩裂垮塌的枯齿，数量难以计数，犹如山脉中的蝼蚁。

    从诞生的开始，就四处收集牙齿碎片，而后像是敬神一般对碎片跪拜。

    待到碎片突然变得明亮，照下一道光束，被照到的畸形类人就会虔诚的举着碎片，去往齿痕山洞。

    被山洞中无数颗牙齿压成肉糜，再被洞中湿舌一卷吞没，而后，又会有一枚新的牙齿从山脉的某一处长出。

    这是一个疯狂的、扭曲的、超出人类所能想象极限的齿痕山脉，山洞就是口腔，岩体就是牙齿，植物就是舌头，溪水就是口涎，那从未停止的咀嚼声，更是不断的回荡在山谷，宛若无数人挣扎哀嚎的低鸣。

    听到就会发疯，看到就会畸变，碰到就会被污染吞没，这是人所不能踏足的魔染深渊。

    就在这条山脉最高峰的山顶，各式各样的的牙齿堆叠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又丑陋的王冠。

    一个漆黑的身影，安静的坐在王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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