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无量虚劫！】

    碑林前。

    安乐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恢复如初。

    他轻声感慨：“原来已过去将近百年了吗？”

    推演中的安乐迷失在虚空中，四周尽是无尽且深邃的黑暗，以至于难以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也没有度过百年时间的实感，仿佛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

    此时大梦初醒，难免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安乐现在的道心之坚固远超从前，仅是片刻工夫，他便压下这异样的情绪，总结这次推演的收获。

    对仲虚留下坐标的失效，安乐其实并不意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在虚空肯定也发生着一些难以预料的异变，小到虚空生物的侵袭，大到虚空秘力的暴动，都可能影响坐标的准确性。

    而在找不到参照物的虚空中，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安乐这才会迷失。

    到这时，安乐也能理解，为何会有不少的修士在天渊修行数年，而不敢向虚空中踏足一步。

    他好歹有一个模糊的坐标以作参考，又有天下第一的修为实力护持，仍没法抵达虚空的彼岸，倘若寻常修士像无头苍蝇一样扎进去，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对一般修士来说，虚空前路确实已经断绝了。”

    安乐目光闪动，心中暗道：“这到底是虚空中的自然演变，还是神祇动的手脚？”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暂时不得而知。

    眼下的情况看似很糟糕，安乐心情却很平静，一点也不灰心。

    常人探索虚空，一旦迷失了方向，就绝无幸免之理，只有一次机会。

    可安乐有推演面板的存在，便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试错机会。

    坐标模糊不准，那就在一次次推演中修正调整，虚空凶险异常，那就寻到应对凶险的法子，总有一日，能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

    安乐要付出的，只是漫长的忍耐和等待，比起无数修士的性命，这代价已经很小很小了。

    于是，此后数日，安乐便在桃林中住了下来。

    在推演外，他潜心修行，一点一滴的提升修为。

    不过，随着修为提升，安乐感知中的那层境界枷锁越来越明显，逐渐有遭遇瓶颈的感觉，故而只好改变思路，去参悟丹青体内的道树，增加对道的领悟。

    在推演中，安乐则努力寻找前路，忍耐虚空的冰冷与孤寂。

    由于他现在的实力超凡入圣，即便在虚空中迷失后，也能存活很长时间。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在这过程中，安乐却也从无垠深邃的虚空获得了一些难言的体悟。

    某一日的推演中。

    【第1天，你激活了仲虚留下的神通，向着无尽虚空前进。】

    【你按照修正后的坐标缓缓深入，一切如常。】

    【第15天，你遭遇了一群虚空生物的袭击，伱将它们尽数灭杀，好在前进的方向没有偏离，你继续出发。】

    【第56天，虚空潮汐来袭，你为了躲避潮汐逃离，成功幸存下来，但回过头，却不见先前留下的痕迹。】

    【你在虚空中迷失了。】

    【第723天，你在虚空中飘荡了许久，这一次，你没有用法力抵御虚空秘力的侵入，而是放任它渗透你肉身的各个角落，仅护住灵台的清明。】

    【在虚空秘力的改造下，你的肉身迅速变异，变得可怖且怪异，虚空魔铠的畸变程度最深，无比活跃，几乎生出了自身的意识。但是，在这时你的认知中，这种姿态仿佛才更加完美，更加趋近于生命的终极形态。】

    【第725天，失去了肉身的力量，魂魄终究是无根之木，难以维系。】

    【你投入了虚空的怀抱，和虚空永恒的融为一体。】

    【你死了。】

    安乐猛地苏醒过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看到双手还是双手，双脚还是双脚，没有变成畸形丑陋的触手，这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心有余悸。

    面板上的形容很是恰当，在失去意识前，并非是虚空将安乐吞噬，而是安乐主动拥抱虚空，化为那片深邃的一部分。

    这感受，非但不恐怖，反而无比美妙！

    以至于安乐现在看向头顶的虚空，都有种想投入其中的冲动。

    安乐定了定神，心道：“在虚空中，最危险的或许并不是肉身的枯竭，而是心灵上的迷失。”

    他仔细回忆与虚空融合的经历，心中生出一丝明悟：“虚空中，似乎也隐藏着一种大道。”

    修士们对虚空怀有强烈的敬畏，除去虚空中的各种凶险，虚空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事物，一旦接触得太多，不能及时炼化，虚空不仅会侵蚀修士的肉身，更会污染他们对大道的领悟。

    普通炼虚修士不理解这背后的原因，只归结于虚空的特殊。

    但眼下，在安乐想来，这种污染的本质，或许是虚空中大道对他们所在世界大道的覆盖、取代。

    修士们肉身的异变，也是因为他们承受不了这种大道的同化，直到肉身彻底崩溃，原来的自己不再存在，才变成虚空的一部分。

    “假如真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虚空大道是比此世大道更高等的存在？”

    安乐毛骨悚然。

    这个猜想太过惊世骇俗，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但很快，安乐又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换句话说，只要掌握了这种大道，我便可在虚空中横行无阻，也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这种诱惑不可谓不大，可安乐却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尽可能平复心境，保持道心的澄澈空明。

    在次日的推演中，安乐也没有直接投入虚空，而是老老实实的寻路，一点点修正方向。

    直到又一场虚空潮汐来袭，他才被迫迷失。

    所谓虚空潮汐，指的是在虚空中凭空生成的如浪潮般的冲击，这种冲击的威力极为可怕，连虚空生物都要退避三舍。

    安乐曾被虚空潮汐淹没过一次，当场身陨，也就更知道它的可怕。

    在迷失方向后，安乐才开始接纳虚空秘力，但和上次一股脑接收的情况不同，这次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只敢一点一点接纳，潜心观察，领悟。

    毕竟，安乐要的是掌控虚空大道，而不是被虚空同化。

    这次推演最终也以失败告终，但安乐却受益匪浅，冥冥中多出了许多对虚空的感悟。

    这让他知道，自己的方向没有错，于是便继续推演下去。

    ******

    晃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天渊中的炼虚老怪们一开始还很关注这片禁地中的动静，以为安乐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他一进入禁地后，虽没被守墓人赶出来，但却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面。

    若非剑老鬼的只言片语，炼虚修士们还以为他已经死于守墓人手中。

    久而久之，大部分修士自然失去了兴趣，认为安乐是要和他们一样，在这天渊中隐居下来，以稀薄的虚空秘力修行。

    只有极少数猜到安乐身份的人，或是感到失望，或是不敢相信，又或是心生庆幸。

    而这些天里，守墓人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安乐的举动，看到他只是在原地静修，初时也有些失望。

    毕竟，安乐话说得那么好听，话语中透露的信心、坚定一度令守墓人折服，心中重燃希望，可眼下却没有付诸行动，像其他炼虚修士一样苟在这里，难免让人失望。

    可没过多久，守墓人发现，每过去一晚，安乐的气息都会发生微妙的改变，变得愈发幽深浩瀚，宛若无垠的虚空。

    短短数日，安乐大部分的气息就完成了转变。

    而半个月时，安乐就近乎与虚空一般无二，深邃得令人害怕。

    守墓人大为震惊。

    他怀疑，安乐陷入一种奇妙的悟道之中，而悟道的对象，赫然正是让修士闻风丧胆的虚空！

    “师祖的天分，真是太高了。”

    守墓人暗叹：“但更大的，是他的胆量！”

    他既有惊喜又有踌躇，担心安乐在领悟虚空时遭到反噬，又不敢上前打断，生怕破坏了这次难得的机缘。

    他潜心观察、领悟安乐的气息，竟也有种玄妙的感悟涌上心头。

    在旁观的过程中，守墓人心中渐渐生出了希望：“如果是无虚祖师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

    此时的碑林旁，安乐跏趺而坐，气质幽深死寂。

    在旁人看来，他现在仿佛与虚空融为一体！

    红映雪、丹青、守墓人都围坐在安乐附近，他们没法直接领悟虚空中的大道，却能参悟安乐流露出的气息，同样有不小的获益。

    三人中感触最深的，当属丹青。

    他在这方世界的大道上造诣极高，触类旁通，在接触到虚空大道时，很快领略到其中的玄奥，并为之心神剧震。

    丹青得出了和安乐相同的结论——虚空大道，要凌驾于此世大道之上！

    而收获第二大的也不是守墓人，而是红映雪。

    红映雪虽没有丹青那般深厚的积累，但她心灵澄澈，魂魄的品质令神祇都要垂涎，领悟起这等大道来，无师自通，进境极快。

    守墓人不知他们两人的来历，只是暗暗心惊，感叹祖师身边果然没有庸才。

    就在这时，安乐睁开双目。

    他的眼眸里仿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漆黑，那是……虚空的颜色！

    在安乐身旁，空间扭曲震颤，道道黑光从中渗透出来，有如铠甲般拥簇在他周身，黑光中有形似道纹、符文的事物显现，但要比道纹还要复杂，晦涩的低语随之而来。

    顷刻间，可怕幽深的气息扩张，无比恐怖的悸动向四面八方涌动，笼罩了整个天渊。

    同一时间，众多修士们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仿佛有极大的危机即将降临。

    在这威压下，守墓人也惊惧交加，不敢去看安乐的眼睛。

    他无法确定，此时的祖师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已经被虚空所同化。

    “不要紧张。”

    安乐开口说道，随后闭上双眼再睁开，他的眼眶恢复如初，深邃可怕的气势渐渐平息。

    他露出微笑，看上去温和可亲。

    但即便是最亲近他的红映雪，此时也瑟瑟发抖，如同受惊的小白兔般不敢靠近。

    守墓人强压下心中的畏惧，再去看安乐。

    他看似毫无变化，但气息却让人感到陌生。

    如果说之前安乐的强悍，还在守墓人的理解范畴内，无非是境界更高、肉身更强，但此时此刻，守墓人已经完全看不透他了。

    安乐看向守墓人，伸出左手，在他额上轻轻一点。

    “师祖？”

    守墓人双眼微睁，他立刻感觉到，体内那些顽固至极的虚空道伤，开始如潮水般顺着安乐的指尖褪去。

    虚空给他肉身带来的变异，也在迅速消失，令他的身躯变回正常人的状态。

    等到最后一丝污染剥离，守墓人怔然失神，他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无时无刻不传来的痛觉，每时每刻都要压制的畸变，全都从他身上消失不见。

    守墓人原本心怀死志，可从安乐口中得知师尊等人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后，他也生出了对活下去的渴望，体内的顽疾和道伤，却始终提醒他，自己已时日无多。

    但现在，这些道伤，就这样被师祖治好了？

    守墓人怔神许久，仍感到很不真切。

    安乐开口说道：“你的道伤已被祛除，但亏损的根基还没修复，我这有一滴太初道液，给你用于养伤。”

    守墓人接过道液，长揖到地，诚挚道：“多谢师祖！”

    一旁，丹青看得出了神，忍不住问道：“师尊，这一式神通唤作什么？”

    安乐答道：“就叫它……无量虚劫。”

    在他的面板上，有一行文字浮现。

    【解锁词条：无量虚劫（白金）！】

    安乐心中难免有些感慨，现实不过过去了一个月，可在推演中，他度过的岁月却已有千年之久！

    他足足花了上千年时间，才领悟到虚空大道的一丝真谛，并将其与曾经的【虚空魔铠】相结合，最后创出了这无量虚劫，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至于治疗守墓人身上的虚空道伤，不过是它最浅显的一种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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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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