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道盟

    目睹了这惊世一战，道无涯心中对安乐只剩下了敬畏和震撼。

    站在安乐面前，他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道无涯轻轻点头应道：“晚辈明白了。”

    他听懂了安乐话语中的含义。

    凌逍遥既死，挡在神藏秘法的一座大山便烟消云散，暂时不会有人再成为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的韭农，去收割天下修士的神藏，神藏秘法自然可以推广开来，传遍天下。

    如此一来，世间所有修行者的整体实力，无疑会迈上一个台阶。

    当然，神藏秘法真正的阻碍——神祇，依旧存在。

    或许正是当年大周天子险些突破合道境的事迹，才让神祇对神藏修士格外忌惮，它们在害怕第二个周天子的出现！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神藏秘法的潜力。

    不过，安乐要道无涯所做的事不仅于此。

    他知道，将神祇永远赶出这片天地，让祂们再也不敢染指此世，这注定是一场漫长且艰辛的战争，所依靠的也不仅仅是几个修士的力量，而需要无数人的努力。

    只有增强整个天下的实力，才能在将来获得一线胜利的希望。

    本质上，这和当年大周面临的处境并无不同，只是现在的天下并没有统一，而且留给人们的时间相对充裕。

    安乐眺望向远处，目光深沉，说道：“欲攘外必先安内，无涯，关于世家、关于‘尘’，也该有个了结了。”

    道无涯心中凛然，重重点头道：“是！”

    ******

    此后一段时间，太虚宫内部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夏家在失去了顶尖的炼虚、化神强者后，甚至不需要安乐动手，便在其余五大世家的瓜分下分崩离析，彻底从世家中除名。

    但在这件事中收获颇丰的五大世家，非但没有志得意满、行事张扬，反而愈发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心惊胆战。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名横空出世的无虚道祖！

    这位无虚道祖虽没有直接对世家出手，但却在暗中收回属于世家的秘境、资源，归于太虚宫所有。

    即便这些举动并不激烈，反而称得上温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在潜移默化的消除世家的影响力。

    世家之所以能在太虚宫屹立数千年，正是因为资源和强者的相辅相成。

    强者为尊，可以轻易获取宝贵的修行资源，而这些资源又能培养出强大的修士，占据更多资源，世家便是在代代的积累中，变成现如今的庞然大物，几乎无法动摇。

    但哪怕强如太虚宫，所拥有的资源也是有限的。

    当世家扩张、臃肿到一定地步后，新加入太虚宫的修士们也就失去了上升的渠道，要么自甘平凡，要么依附于世家。

    故而，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富者恒富，穷者恒穷。

    先前太虚宫一片死水的状态，就说明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而转移矛盾最好的方式，无疑是战争，与大泰神朝一战的胜利，这才给太虚宫带来鲜活的生机，又可延续数百年的气运。

    但安乐要做的，却是彻底改变这种局面。

    将资源归于太虚宫整体所有，修士想要获取灵石、功法、法器，只需要对宗门做出贡献，而不必去当世家门阀的家奴。

    久而久之，世家便名存实亡，再也不能称王称霸。

    世家修士们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位无虚道祖的“险恶用心”，但却对此无可奈何。

    强者为尊！

    力量即是真理！

    安乐和玄公明已是此世的极强者，就连炼虚长老合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凡是见到安乐与凌逍遥斗法后的景象的修士，都深刻的明白了这一点。

    更别说，夏家的前车之鉴还血淋淋的摆在其他世家眼前，自然无人敢于反对。

    世家们最多只是暂且拖延，再维持几日曾经的颜面，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在太虚宫主坚决的态度下，一场浩浩荡荡的“净尘”行动开展。

    从前“尘”这一组织能够存在，也和道无涯没能下狠心处置有关，“尘”牵连众多，从普通修士到世家子弟，再到长老，都有人涉及，贸然动手，很可能令整个太虚宫元气大伤。

    但眼下，有了安乐和玄公明两人坐镇，道无涯也就没那么多顾虑，大量与邪神进行交流、祭祀的“尘”被抓住、处罚，七情八苦更是近乎全部被剿灭，列出罪行，接受审判。

    而在这个过程中，安乐也发现，“尘”信奉的神祇当中，部分像是邪神的，其实并非是邪神。

    祂们的气息，令安乐有些熟悉。

    显而易见，这也是神祇布下的棋子之一。

    由此，安乐也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去信奉神祇，或是获取更强的力量，亦或者寻求心灵的平静。

    于是乎，安乐采取了另一种应对的方式，他开始传播大荒的名讳。

    大荒的力量，在数万年前就几乎衰竭了，最后更是分化出最后的神力，去守护大周的子民。

    而传颂大荒之名，让更多人知晓祂，无疑能使祂渐渐恢复，当然，这个过程会十分漫长，但在安乐看来，这却是大荒应得的回报。

    最终，在最后一名炼虚长老落网后，“尘”便成为了太虚宫的历史，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掀不起太大风浪。

    曾经的“尘”和世家，在安乐眼中像是两座高得骇人的大山，一度令他心中压抑，但现在，它们却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是翻掌便能解决的小事。

    这两件大事，深深震撼了太虚宫所有人，也影响到了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人们无不震惊于那位无虚道祖的魄力和手段，却难免心有忧虑，担心他带领太虚宫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不过，此时此刻，这个牵动了无数太虚宫修士心神的男子，正站在一个大鼎前，用气血点燃火焰，把大鼎烧得通红，还不断往里丢着珍稀不凡的妖兽肉，加上佐料，浓郁的肉香升腾而起，令人食指大动。

    “小师弟……”

    叶灵儿坐在大鼎旁，眼巴巴的盯着其中翻滚的肉汤，口水咽了又咽，委屈道：“我饿了！”

    安乐温柔笑道：“别急，再等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递给叶灵儿几枚灵果，让师姐先解解馋。

    叶灵儿一接到手，便立刻囫囵吞枣般吞入口中，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嘿嘿笑道：“小师弟真好！”

    一旁，娇小的顾山山拍了拍叶灵儿的后背，老气横秋道：“慢点吃，姑娘家得矜持点。”

    她站在那里，才勉强够到叶灵儿的肩膀，但二女的关系却恰好与体型相反。

    “砰”的一声，项铁塔又把一具猪形大妖的尸体丢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乐呵呵道：“小师弟，二师妹，这头野猪可肥了，烤起来一定好吃！”

    “大师兄，肉太多了，还是整点素的吧。”

    大鼎的另一边，左玉罕见换了身贴身的劲装，手中摇着羽扇，轻笑说道。

    前几日，他结束了在道树中的悟道，修为和实力大有增益，剑三三、江芸两人也同样如此，江芸还参与了净尘行动，剑三三则是向安乐告辞，返回天剑宫。

    项铁塔指了指那些灵果：“这还不素？你不懂，以小师弟和二师妹的胃口，这点肉都不够塞牙缝的。”

    闻言，叶灵儿不住点头：“大师兄说得对！”

    左玉失笑。

    望着眼前这一幕，他忽然感慨万千，像是回到了小师弟最开始来到顾家山脉时。

    “这感觉，倒是久违了。”

    左玉从储物袋中拿出笔墨纸砚，笑道：“今日风光正好，难得我们师门齐聚，不如作画留念！”

    说罢，他提笔着墨，在画卷上作画。

    左玉向来是远近闻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才交友广阔，男伴众多。

    片刻后，左玉放下手中的笔，项铁塔第一个凑过来看，叶灵儿和安乐也围了上来，都露出赞许之色。

    画中，正是大鼎旁的景象，画中的左玉也在作画。

    画面上的师徒众人并不栩栩如生，可他们脸上的情绪却无比真切，记录了这一刻的真情实感。

    这幅画，更注重意而并非形。

    “咳咳。”

    顾山山做出威严满满的姿态，干咳两声：“让一让，让为师看看，你们挡着我了。”

    以她的身量根本看不到被众人围住的画卷。

    看完后，顾山山便破功了，笑骂道：“孽徒！你把我画得太矮了！”

    众人打闹一番，又吃过异常丰盛的大餐，左玉率先告辞离去，顾山山也拖着心满意足的叶灵儿走开，大鼎旁便只剩下安乐和项铁塔两人。

    玄公明收敛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二弟，伱要走了？”

    安乐点点头：“快了。”

    玄公明沉默片刻，说道：“为何不再等些时日？至少等太虚宫内再稳定一些……”

    安乐笑道：“大哥，这里不是有你吗？”

    安乐和玄公明之前便说好，在他深入虚空时，玄公明要留在这片天地，为他稳固太虚宫的局势，让世家的势力不再卷土重来。

    现在世家的服软，纯粹是畏惧安乐两人的力量，一旦失去武力的震慑，之前付出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况且，玄公明的神藏秘法虽修至大成，但灵力修为却还没抵达炼虚，贸然进入虚空凶险异常。

    玄公明叹道：“二弟，老实说，我有些恐惧。”

    安乐疑惑的看向他：“这还是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吗？”

    玄公明说道：“我不是恐惧这其中的困难，数万年的守候我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

    “我是在恐惧，被我所支配的太虚宫，是否会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现在宫内的变革的确很好，让世家不再猖狂，也让很多寻常修士有了出头之日，可是……将来呢？”

    玄公明顿了顿，继续道：“当年，这些世家门阀也是太虚宫的开宫功臣，是仲虚信赖的战友、伙伴，可是时光荏苒，世家腐朽了，他们变成了压迫底层修士的存在。”

    “那么，将来的我们会同他们一样腐朽吗？就算你我初心不改，我们的后人、弟子呢？他们会不会变成全新的世家，变成像夏景年一样的人？”

    安乐认真的望着他，沉默良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玄公明怔然。

    安乐轻声说道：“但我知道，神祇的注视始终存在，倘若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不等到我们腐朽的那天，这方世界就会破灭。”

    他当然知道，现在太虚宫内部改革的局限性，也知道其中存在的隐患，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优选。

    “倘若我们真的腐朽了，自有后来者来推翻我们。”

    安乐目光坚毅，散发出无法磨灭的自信：“大哥，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神祇再也不敢干涉我们的世界，伸手的砍手，伸脚的砍脚，人们再也不用求神拜神，再也没有人被神祇当成猪羊！”

    “到那时，天下所有修士共属于一个存在，既非宗门、也非世家，再无门户、宗派的偏见与仇恨，天下所有道法皆毫无保留的传播，普通的凡人不用忍饥挨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仙修！修士们不用靠杀人夺宝，谋取修行资源，而是用道法创造价值，用技术改变命运……”

    玄公明闻言，也不由得心生憧憬，幻想那种梦幻般的景象，问道：“那么，这个存在该叫什么名字呢？”

    安乐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盟。”

    “就叫它道盟吧。”

    安乐深深望向玄公明，长揖到地：“大哥，这既是我的梦想，也是我对你的期许。”

    玄公明感到了背上沉甸甸的压力，但也同样长揖到地：“虚空漫漫，安道友珍重！”

    他知道，安乐的使命同样艰巨，假若不能突破虚空中的境界枷锁，天下修士没有突破合道境的可能，对抗天外神祇更无从谈起。

    就算安乐的实力已是天下第一，也未必比得上当年的天人山等人。

    此去一行，前途渺茫。

    安乐回道：“玄道友，珍重！”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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