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历史的进程

    太极图既成，这座大殿内尚未离开的修士无不陷入了沉默，无比震惊的盯着正在徐徐转动的黑白图卷。

    众人并不懂得所谓“太极”意味着什么，但眼下这神异的景象仍带给了他们一种难言的冲击。

    盘旋的太极图案充斥着神秘的魅力，乍一看极为简单质朴，可越是细看，就越能看出其玄妙，如果说先前的黑白图卷在最微小的层次不断转化、分解，那么在太极中，这种微分和转换都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动态平衡。

    念算禅师呆呆的凝望着眼前，眼中流露出痴迷。

    良久后，他才叹道：“大巧不工，大道至简。”

    接着，念算禅师长揖到地，感激道：“多谢道兄教我。”

    安乐此时仍不知道这长眉修士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个太学院中厉害的讲师，于是有些佩服的说道。

    “你这一题很是不坏，差点就把我难倒了。”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这黑白图卷的术算理念，放在大周极为超前，以宏观术数为架构，融入了微分、积分、多元方程的原理，非常先进。

    “要是你再去研究几年我的万象术算法，说不定就有机会胜过我。”

    安乐感慨说道：“随便一位讲师就有这种水准，太学院果然人才济济。”

    此话一出，不要说众多太学院学子，就连念算禅师表情都略带古怪，倘若随便哪位讲师都有他的水平，太学院的术算之道怕是早就上天了！

    学子们觉得安乐是在刻意羞辱他们，可又无力反驳。

    就连念算禅师的黑白图卷都难不住安乐，在术算一道上，太学院哪里还有人是他的对手？

    而方才数名圣门修士压制境界后出手，也无一例外落败，足以说明他战力的强悍。

    有人忍不住心想：“这家伙，难道是不可战胜的吗？”

    众多学子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

    解开了念算禅师的难题后，安乐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原地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同时恢复体力和精力。

    花了一整天时间解题，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

    玄辉惊诧说道：“他不是都已经胜过念算禅师了吗？为何还要留下来？”

    玄公明却是明白了安乐的意图，说道：“二弟是认真的，他要做的，可不只是在术算法上击败太学院，战力、法器、剑道……他全都要赢！”

    玄辉心中震动，呆呆的看向调息中的安乐：“这种事，他真能办到吗？”

    在这之前，众人只以为安乐是在说大话，可在念算禅师都自愧不如后，他们却意识到，安乐是真想以一己之力，在这些方面横压太学院！

    即便学子们心里已经承认了安乐的不凡，但事关太学院名誉，他们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既然战力、术算行不通，只能从剩下的两方面下手了。”

    “快去请铁师傅！”

    “还有第五殿的师兄们，也一并请过来！”

    ******

    不多时。

    念算禅师的黑白算图被解开的消息，就像是飓风一样席卷了整座太学院。

    几乎所有在院中的学子都知道，一个唤作安乐的修士正在挑战太学院，而且，在术算一道上，他已胜过了术算鼻祖念算禅师，在战力上，开了四座圣门的修士与他同境一战也不是对手。

    抱着好奇、愤怒、佩服等情绪，学子们纷纷赶到了这座殿中，想要看看这安乐究竟是何许人也。

    很快，大殿里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看到念算禅师正恭敬坐在一名少年的身后时，人们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等到安乐休息得差不多了，他睁开双眼，看到了殿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哪位道友先来？”

    一名赤裸上身，看着很是精壮的汉子走出人群：“让我先来吧。”

    他皮肤黝黑，身上还有被火燎伤的疤痕，不像是个学子，倒更像是个打铁匠。

    “我叫铁轩，是个造法器的。”

    铁轩给人一种一板一眼，很是严谨的感觉，认真说道：“道友你说要比法器，是怎么个比法？”

    安乐想了想问道：“铁道友觉得该怎么比呢？”

    铁轩思索片刻后答道：“寻常的兵器，比的是硬度、锋锐度、重量等参数，但法器乃是修士所用，且不仅可用于战斗，在生产、建造、生活中都有大用途。”

    “依我看，应当从设计的精巧程度，在各方面的泛用性，对法力的包容度这些方面来判断法器的品质。”

    铁轩这番话，倒是令安乐有些惊讶。

    能意识到法器应当用于生产生活中这一点，就说明铁轩的理念已经很先进了。

    安乐心中暗道：“看来太学院也不是所有人都高高在上，还是有关注民生的人才。”

    “但抱歉，我必须要赢！”

    安乐抬起右手，央央便从手指上飞出，顷刻间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微粒，最后化作一个银灰色的立方体，悬浮在半空中。

    “这法器，名为镇央石，还请铁道友品鉴一二！”

    在镇央石变化的瞬间，铁轩便立刻错愕的瞪大双眼，震惊的喃喃道：“这法器……这法器……”

    和他一起前来的几名精通法器的学子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旁人或许只是觉得镇央石的外形很是奇特，不同于他们见过的其他法器，这些专门研究法器的学子却是一眼便看出央央的神异之处，不论是材料、变化的状态、还是那股活物般的灵气，全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安乐心念一动，央央就在众人面前再次变化，先分解成数不清的细小微粒，接着重组构成一把修长锋锐的长剑，紧接着，央央又展现出盾牌、长矛、砍刀等多种形态……只要是安乐能想象出的模样，央央都能变出来。

    学子们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法器竟是能千变万化？岂不是说，一个修士只需要这一件法器就足够了？”

    九青儿也两眼放光，赞道：“好法器，真是好法器。”

    在全龙宴上，安乐只是展现出了央央的剑形态，没有像现在一样完全演示过，现在施展开来，自然艳惊四座。

    念算禅师心中微动，他看出，这镇央石中在蕴含极为高等的术算之道，不由得对万象术算法的最后两篇更为期待——他之所以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给安乐撑场子，而是想等安乐忙完后再请教请教。

    安乐看了眼铁轩，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古怪，震惊之余又像是夹杂着奇特的情绪。

    “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法器。”

    铁轩长吐出一口气，诚恳道：“安道友，能否让我靠近观摩、触碰一番？”

    安乐对他的态度有些不解，但还是说道：“自然可以。”

    得到许可后，铁轩走近央央，仔细端详，而后小心且珍重的用手轻抚。

    那慎重的姿态，简直如同在对待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突然，铁轩泪流满面，哽咽道：“老师，伱看见了吗？我们走的道路没有错，这种法器真的能被创造出来！”

    “铁轩……铁轩……”

    这时玄公明想起了什么，惊道：“你就是铁轩！初王给我的那幅图纸是你设计的！”

    就在全龙宴结束后，初王便托桑夫人交给玄公明一张图纸，想借他之手交给安乐。

    玄公明本打算等安乐拜访完太学院后再给他看，却没想到安乐刚来太学院就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安乐问道：“什么图纸？”

    玄公明连忙走到他身边，拿出图纸展示。

    安乐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异常怪异。

    虽然这张图纸还很潦草，许多地方只画了个大概，但安乐还是立刻看出来，它的核心理念正是将法器分解成众多组件，重新拼凑后便可构成不同的形态。

    简单来说，这幅草图画的，就是镇央石的雏形！

    不过，草图上的完成体是个球型，各个组件的大小也远超镇央石分解后的微粒。

    “在原本的历史中，是这个人创造了镇央石？”

    安乐心中微震，看向铁轩，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在数万年后的大荒，正是一块块镇央石，抵御着黑暗的侵蚀，为这片古老的土地留存下最后的几分生机。

    这时，铁轩回过头，说道：“道兄见谅，我有些失态了。”

    “那幅草图真正的作者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师，我只是将他的想法记录了下来，并做了一些微小的补充。”

    铁轩的脸上带有哀色：“老师生前一直在研究重构法器，却始终不被认可，就连太学院中也极少有人看好，最后郁郁而终。”

    “实不相瞒，我本来也已经放弃了这种法器的研究，没想到在道兄手中见到了这样一件珍宝。”

    他面露振奋，激动道：“老师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安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铁轩显然没必要骗他，也就是说，在见到央央之前，铁轩已经放弃了它的研究。

    反倒是安乐挑战太学院的举动，令铁轩回心转意。

    而安乐手中的央央，是在未来大荒的“太虚宫”中获取的，现在却成了所有镇央石的“祖先”？

    这背后的逻辑、因果关系，想得安乐有些头疼。

    “或许，就算没有铁轩，也会有后来者借助这张草图制造出镇央石，我所做的，只是将这段历史的进程，小小的向前推了一步而已。”

    安乐压下心中思绪，对铁轩说道：“铁道友，等我办完正事，便与你一起研究如何将镇央石量产。”

    铁轩心神巨震，不敢置信的问道：“此言当真？”

    安乐笑道：“自然当真。”

    “其实不只是镇央石的制造方法，周天星罗万象术算法，还有我熟知的道法、技术，都会一并传出去。”

    铁轩神色呆滞，惭愧道：“安道兄的胸襟、气魄、才干，天下罕有，铁某拍马难及！”

    念算禅师睁开双目，深深的凝望安乐，心中生出敬意。

    众多太学院学子闻言，心中震动不已，这种胸襟与气魄，在场无一人认为自己能企及。

    但眼下，这样一个人物，竟然成了他们的敌人！

    突然，有人开口问道：“安道兄好气魄！我太学院一向敬重你这样的人才，可安道兄为何还要挑战我等呢？”

    “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入我太学院，开坛讲座，岂不皆大欢喜？”

    安乐笑道：“首先，不是我先挑衅你们，是你们太学院目中无人，说我的术算法是小道，我这才不得已回击。”

    人群中，王世玉和许尘默默低下头，脸色涨得通红。

    “你们不用怪罪他们两人，倘若是其他学子见到我，多半也是类似的反应。”

    安乐环顾众人，眼中闪过凌厉的神光：“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太过自傲了，你们天然便看不起我这么一个太学院外的修士！恐怕直到现在，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若不是我已经连败数人，你们怎么会要和我‘化干戈为玉帛’？”

    “这话由你们来说，配吗？”

    他的视线所到之处，学子们纷纷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安乐先后战胜了众多太学院学子，连念算禅师、铁轩这等人物都拜服在他手中，气势可谓达到了顶点，自然无人能抗衡。

    “我这人很简单，别人对我好，我便报之以桃李。”

    “别人若是看不起我，我自然要教训到他们服气！”

    安乐冷笑出声：“还有，你们这些太学院的学子，站得太高了，早就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

    “站在空中阁楼的钻研没有任何意义，唯有脚踏实地，才能做出实事，做出真学问来。”

    这番话说完，宫殿内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于说话。

    这么多学子、讲师的气势，竟是被安乐一人压了下来。

    啪啪啪！

    突然，殿外传出一阵掌声，一身穿白衣、相貌极为年轻的男子走入殿中，正抚掌微笑。

    “道友所言极是，我太学院的沉疴积弊，被你一语道出了。”

    众多学子们全部躬身向此人见礼，毕恭毕敬道。

    “院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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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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