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后的晚餐

    “艾伦！”他正在发呆，身后突然响起了瑞尔的声音。

    “谢天谢地！你在这儿！”瑞尔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刚跑了几十里路。

    “不然呢……”艾伦有点纳闷的看着他。

    “吓死我了……一觉醒来发现你不在房间里，我们还以为……”瑞尔欲言又止。

    “还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瑞尔有点支支吾吾，“你……没到处乱跑就好……”

    不过他这个表现反而让艾伦读懂了他的意思……

    “是啊……我……”艾伦想，“我本应该去找它的……然后……给我的父母报仇……”

    不知怎的，艾伦刚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失落，还有一股强烈的恨意……对于他自己的恨……

    他是打心底想替他父母报仇的，亲手把魔眼封印，甚至消灭……可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连他父亲都无法击败魔眼，那么他这个刚刚学会一点光元素魔法皮毛的初学者就更不可能了……

    魔眼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致于让艾伦觉得，人类在它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渺小到让人感到绝望。

    这便是这份恨意的来源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痛恨这种软弱，痛恨这种无能为力。

    “回去吧……”为了不让瑞尔感到自责，艾伦尽量表现得不露声色，“我有点累了……”

    “嗯，嗯！是该回去多休息一下！”瑞尔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在回房间的路上，艾伦又看到了更让他心痛的一幕……

    一楼的公共休息室已经塞满了人，连空气都变得污浊。

    几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蹲坐在地上哭闹，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喊着“爸爸”和“妈妈”……可没人有时间去哄他们，还有很多伤员需要治疗和照顾，几乎所有的成年人都在围墙上站岗放哨，或者在医院里照顾病人，留在这里的只有小孩子和学生……

    这让艾伦心如刀绞……在这场灾难中失去家人的孩子不止他一个。

    “咚！”

    正当艾伦站在楼梯口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人跟他撞了个满怀。不过他没什么事，撞人的反而一个趔趄摔倒了。

    “哎哟！”

    这是个大概只有十岁的小男孩，正紧紧捂着口袋蹲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艾伦把他拉起来，“看你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吗？”

    “呃……对、对不起……”小男孩依然紧紧捂着口袋，“我只是想赶紧把食物送到我爸爸那里……”

    这个小家伙一脸憔悴，像是一夜没睡。

    “他一大早就去城墙上值班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说着他又悄悄看了一眼口袋，发现里面那几片干巴巴的面包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你妈妈呢？”

    “我妈妈……”说到这里小男孩突然红了眼眶，“她……”

    看到他这个反应，艾伦立马就明白了……

    “快去吧……你爸爸一定饿了很久了。”艾伦挥了挥手，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

    “嗯……”小男孩这才算没有哭出来，跑开了。

    艾伦心里五味杂陈……所有聚集在这里的幸存者们或多或少都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可是出于不同的原因，他们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要投入到最前线的工作中去……在这种形势下，能有时间好好哭一场好像都成了一种奢侈……

    回到房间里后艾伦发现，只有辛西娅和塞西丽丝坐在床边发呆，阿丽莎还在熟睡，其他人都不在房间里。弗雷和芙蕾雅是去医院照顾他们的母亲了，伊恩则是和瑞尔一样去找他了。

    他们各自在小沙发上坐下，都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干嘛，好像现在他们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等待奇迹发生，或者等待死亡。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艾伦并没有把食物即将耗尽的消息告诉任何一个人，但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只是花了一个下午的功夫便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负责指挥的那个长官见状也干脆不再藏着掖着，坦白地把眼前的情况告诉了所有人，并建议每个房间的人都尽可能多睡觉，少活动，一来可以节省体力，二来可以减少消耗，把食物优先送到需要值班的人手里。毕竟他们全靠这个铁壁结界才勉强撑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它一旦被狼人攻破，整个城堡里的人将会瞬间成为它们的口中餐。

    不过尽管如此，结界的修复速度还是愈发缓慢了，其它城市也还是依旧联系不上……而狼人的进攻却没有一刻停歇。

    就这样，在这天傍晚时分，人们在这种绝望的情绪中迎来了最后的晚餐。

    “尽量省着点吃吧。”负责分发食物的人一边说一边给艾伦递过来一片面包和半个苹果，“只有这些了。”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用餐，所以谁也没有说话，拿到食物后像捧着宝贝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且就算是这样，整个结界最多也只能维持到明天早上……

    绝望像是会传染一样影响着所有人，整个城堡突然一片寂静，连孩子的哭声都没有了……

    “实在没办法的话，让我来试一试……”辛西娅这一天来几乎都没怎么动，也没有说话，不是发呆就是在用“冥想”凝聚魔力。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的魔力消耗很严重。

    “不管狼人们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无法抵挡‘虚’。”辛西娅说，“也许……我可以一击把它们全都消灭，至少也能争取到一点逃跑的时间……”

    “那……我把魔力借给你。”阿丽莎说，“请你务必尽最大的努力。”

    “我的也给你。”弗雷说。

    “还有我的。”塞西丽丝也站了起来。

    可艾伦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有提出把窃魔之杖里的魔力分给她……

    “我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开了口，语气里没有带着任何希望，“和上一次不同，这次的敌人遍布方圆几十里……仅凭咱们剩余的这点魔力，恐怕……”

    “那就去号召全体，把他们的魔力都聚集起来！”辛西娅又说，“有这么多人，都聚集在一起的话……”

    “可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处于一种魔力枯竭的状态……你知道的，这个铁壁结界很管用，但也同样消耗惊人……”艾伦说。

    “那我们还能怎么做！”辛西娅罕见地有些动怒，瞪着艾伦，“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坐在这里等死吗！？”

    “辛西娅说得对……”阿丽莎见状也小声说道，“我也觉得……她的提议值得一试……”

    可艾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沉默了……他不想再惹阿丽莎生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这种弥漫整座城堡的绝望气氛传染了，让他真的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

    万念俱灰……大概便是这么一种状态。

    压抑和沉重，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年那么长。就在所有人都感觉要被这种气氛折磨得要崩溃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这个声音说明，这只手很有力。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没人反应过来。

    “咚咚咚！”又是一串敲门声响起，同时还有个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开门，艾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