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朽的灵魂

    面对谜题，奥萝拉脑袋发热。

    女巫的祝福只赋予了她学习和记忆的速度，在处理需要随机应变的难题时，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

    “这件宝贝看不见也摸不着。应该是没有实体的！”

    “没有实体的宝贝。勇气吗？又或者是善良之类的其他品格？”

    “不，不对。人鱼也有这些品质呢！”

    突然，人鱼公主爱丽儿紧锁的眉头骤然张开，举手道：

    “我，我知道了！”

    什么？爱丽儿居然猜到了。

    奥萝拉十分吃惊：这位恬静文雅的人鱼公主，显然不是什么学识渊博的智者。

    难道说，谜题的谜底，是一个普通人类难以想到，人鱼公主爱丽儿却因为自己特殊经历而非常看重的事物？

    “答案，答案就是……”爱丽儿就要喊出答案。

    “停！”

    没想到的是，海鬼婆厉声呵斥：

    “公主，这是针对两个人类孩子的谜题，你不准作答和提醒他们。”

    爱丽儿不得不止住了话，心急如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认可这两个人类朋友，为他们的得失而揪心！

    奥萝拉试着说出了答案：

    “爱情！答案是爱情吗？我是说，人类对人鱼的爱情。”

    她刻意强调是人类对人鱼的爱情，那不就是人类拥有而人鱼没有吗？

    在喊出这个答案的刹那，金发少女心中一喜。

    是啊，爱情无法被看见，却被无数诗篇赞美；无法被触碰，却可以被污染和洗涤。因为爱情不存在实体，所以比风还要轻，比雾还要柔软！同时，爱情确实是比黄金更珍贵的宝物，又因为爱可以被记录和流传下来，所以才能历经岁月，永不消亡。

    而且，爱丽儿最近不是爱上了一个人类王子吗？

    “人类对人鱼的爱情”，确实是“我无法第一时间想到，但人鱼公主爱丽儿最近在渴求”事物啊。

    对上了！

    海鬼婆愣住了。

    几秒后，她毫无感情地宣布道：

    “回答错误。”

    刹那之间，奥萝拉恍然大悟，想起了谜题的最后一句：

    “这件宝贝对死人比对活人还要更重要！”

    爱情并不符合条件。

    这可怎么回答啊？奥萝拉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清脆而高昂的少年音响起：

    “不朽的灵魂。”

    一直没有作答的银发少年莱茵突然抬起了下巴，一字一句重复了刚才的答案：

    “永恒不朽的灵魂。”

    爱丽儿嘴巴张大，先是双目瞪大望向莱茵，旋即展露出笑容，为她的两个新朋友长舒了口气。

    她知道，这位人类朋友回答对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奥萝拉一下子没能明白。

    这个答案符合题干吗？

    莱茵徐徐解释道：

    “永恒不朽的灵魂，就是这则谜题的谜底。

    “没有人能看见灵魂，但有无数的诗歌和文章去赞美它；

    “没有人能碰到灵魂，但灵魂却可以被污染和洗涤——我们常说，卑劣的教导会污染灵魂，而圣洁的场景会洗涤灵魂。

    “灵魂没有重量，故而比风还要轻；灵魂价值无法估量，故而比黄金更珍贵。

    “灵魂比雾还柔软，但因为其永恒不朽，即使历经岁月，也永不消亡。

    “最为重要的是，不朽的灵魂，对于死人，当然比对活人更重要！就因为肉体会消亡，灵魂的不朽才有意义。”

    奥萝拉听完了莱茵的解释，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老师是不是故意忽略了谜题题干的【其中一句】。

    “可是，谜面不是说……”奥萝拉张口就要询问老师，但莱茵似乎早知道她想问什么。

    莱茵平静地说道：

    “是的，奥萝拉。正如谜题所说，人类拥有不朽的灵魂，人鱼和其他非人类的智慧生灵却没有。”

    一旁的人鱼公主爱丽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的回答是正确的。”海鬼婆笑了，大笑起来：

    “人类，我真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哪怕在这大海中的国度里，也只有少数富有智慧的长者，才知道这一则秘密。”

    这位年迈的海之女巫又说道：

    “人类的寿命比人鱼和其他海中智慧生灵要短暂得多。

    “但你们这些人类拥有，而我们不具有的，正是那熠熠生辉的不朽灵魂。

    “有人说，当肉体消亡，不朽的灵魂会飞向晴朗的天空，飞向闪耀的星星，升入天上的国度；或者，在特别糟糕的情况下，会无限下坠，下坠到比海床更低的、大地的最深处。

    “总之，是到另一个世界去，去我们永远也看不见的世界。

    “也有人说，不朽的灵魂还会回到人世，再次以新生儿的形式重临人间。

    “当一个老者离世时，亲人们为之发出第一声哭泣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另一个婴儿就会发出同样响亮的啼哭声。死亡和新生是一对连体的孪生姐妹，她们从来都紧紧相拥，永不分离。

    “自有历史以来，从未有一个人真正死去。”

    说到这里，海鬼婆笑得有些疯癫：

    “上述的所有说法，都只是你们这些人类独占的美好诗篇。

    “而我们，富有智慧的非人生灵，一旦逝去，就只会化作一团泡沫、一摊黏液，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我们与你们不同，没有一个不朽的灵魂。”

    果然是这样啊……莱茵在心底轻叹。

    哪怕早已知道这个答案，真正身处于此情此景，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在一些改编后的简化版《海的女儿》故事中，或者改编后叫《小美人鱼》的故事里，人鱼公主和王子之间的故事，都只是一个让小朋友们好理解的爱情故事。

    小美人鱼出于爱慕王子，而想要变成人类。

    她最后在朝阳下化为泡沫牺牲，被视为是为爱殉情。

    而这一则故事，也在小美人鱼身躯融化为泡沫的凄美景象中，正式结束了。

    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但在安徒生的笔下里，这个故事似乎拥有更深远的神学内涵和宗教寓意。

    小美人鱼想要和王子成婚，一个至关重要的理由，是她在追求永生不灭的灵魂。她想通过和人类相爱成婚的方式，让自己也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

    这种宗教内涵，也延伸到作品的结尾：在化为泡沫后，小美人鱼疑似听见了天使的声音，化为了天空的女儿。

    上帝的光辉暗藏在故事的文本中。

    上帝……莱茵思绪纷呈。

    他也注意到，面前海鬼婆对不朽灵魂的讲述，和原作的说法，有一个巨大的不同！

    原本的故事里，“不灭的灵魂”只被描述会升到天国。

    而在海鬼婆的讲述下，尽管海中智者们知道“不朽灵魂”的存在，但其去向却依旧是个谜。

    可能上升，可能下堕，甚至可能转生：

    “当一个老者离世时，亲人们为之发出第一声哭泣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另一个婴儿就会发出同样响亮的啼哭声。死亡和新生是一对连体的孪生姐妹，她们从来都紧紧相拥，永不分离。”

    莱茵确信，这一说法和原作没有一个字相同，

    其核心内涵，和基督教经院哲学的思想也也截然不同，并未暗示某个唯一神灵的存在，反而有点类似佛教的轮回转世，冲淡了原本的神学韵味。

    这是否说明，在这个奇幻世界里，“人类的灵魂永恒不灭”只是一种客观的自然规律，并不比“水自高向低而流”和“太阳从东升西落”更特殊？

    人类的不灭灵魂，并非神灵的馈赠。

    这个奇幻魔法世界，很可能不存在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

    想到这儿，莱茵悄然松了口气。

    海鬼婆冷哼了一声：

    “可是别忘了，只是解开第一个谜题毫无意义，你们还要回答后面两个问题。”

    “不愧是海鬼婆索要的代价啊！”人鱼公主在心底感慨，又有些忐忑不安：

    在莱茵和奥萝拉之后，她也要向海鬼婆祈愿，长出人类的双腿，到陆地上去，和王子在一起。

    那么，代价会是什么呢？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听好了，人类。”

    海鬼婆高声道：

    “人类，你们已经知道了，第一题的谜底：永恒不朽的灵魂。

    “那么，请告诉我，永恒有多长？

    “永恒是一百年吗？是一千年吗？或者是一万年呢？

    “聪明的人类啊，请告诉我，永恒的长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