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二手货”

    黎舒看着站在门口满眼通红的段泽宇，心猛地一紧，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此时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凝滞的氛围里透着丝丝尴尬，如细密的蛛丝缠绕在众人之间。

    分别站在两人身旁的明夕跟厉淮之，默契的对视一眼。

    下一秒，只见厉淮之面色平静的轻咳嗽了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剧本拿到空气中晃了晃：

    “我来送剧本，刚好他在我车上。”

    听听，多么有理有据却又劣质的借口。

    见状，明夕赶忙招呼着站在门外的两个大男人坐进来：

    “来来来，快进来先喝杯茶......”

    明夕刚侧开身子，给门外的两个大男人让出一道可以进来的路，没等她将后面的话说完，身旁的黎舒却忽然开口道：

    “段泽宇。”

    女孩的声音就这么冷不丁的落进门外还没来得及踏进屋子的男人耳中。

    段泽宇站在那里，在听到黎舒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刹那，高大的身形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那股快要将他吞噬的情绪风暴。

    他缓缓撩起泛着微红的眼睛，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好似一夜未眠。

    他努力对上屋内黎舒的视线，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艰难又沙哑地溢出：

    “黎......”

    可话刚出口，就被黎舒直接打断。

    黎舒对上男人那双泛红的双眼，说道：

    “我们谈谈吧。”

    段泽宇的身形猛地一顿，视线微垂，低声道：

    “好.....”

    为了不打扰到明夕跟厉淮之两人之间谈论剧本的事情，黎舒选择了去楼下散步。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明夕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

    厉淮之收回视线，落在眼前还穿着睡衣，扎着随意的丸子头的女孩，语气放缓了几分：

    “放心，段泽宇有数。”

    明夕抿了下唇，眼底担忧的神情并没有减少。

    可毕竟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感情上的事情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帮忙。

    片刻后，女孩轻叹出一口气：“进来坐坐么？”

    厉淮之的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

    “好。”

    ......

    楼下。

    阳光如碎金般倾洒而下，像是为小区的花园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黎舒寻了一处公共座椅缓缓坐下。

    她微微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高悬的太阳，阳光洒在她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轻轻眯了眯眼，不知为何，这样平淡的片刻宁静却让她有些恍惚。

    段泽宇缓缓在女孩的身边坐下，他身形高大却此刻微微佝偻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他的头无力地微垂着，几缕凌乱的发丝搭在额前，遮住了他那双深邃而忧郁的眼睛。

    他就像一个迷失在黑暗森林里的孩子，满脸的茫然与无措。

    他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内心却似翻江倒海。

    无数想要跟女孩说的话语在心底疯狂地涌动，想要冲破喉咙的束缚。

    然而，每当话到嘴边，却又只能那些话语只能无奈地被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你......”

    “段泽宇。”

    片刻的沉默后，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道：

    “你先说。”

    “你说。”

    段泽宇抬起眼，侧着脑袋看向身旁的女孩。

    黎舒的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

    她收回放在身旁男人身上的目光，看向远处，偶尔他们的面前会有几个路人经过。

    黎舒缓缓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约定么？”

    那个时候的他们，年少轻狂，自认为爱可以抵挡一切。

    他们约定非彼此不可。

    “记得。”

    黎舒道：“我也记得，但你知道么？在我跟苏有明联姻的那一天开始，我们的约定就已经失效了。”

    年少时，非彼此不可。

    可后来，现实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无数个夜晚，她也会怀念当初那个自认为爱可以抵挡一切的小女孩，可现实却总会一次又一次残忍地告诉她——

    爱，没有可以抵挡一切的本领。

    “可是黎舒，我不这么觉得。”

    段泽宇道：“我一直都记得我们的约定，在我这，这个约定一辈子都有效。”

    不管是你已经结婚，亦或者又是离婚。

    只要是你，只要你愿意，它就不会失效。

    “段泽宇，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黎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们早已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段家，家大业大，你作为段家的继承人，你有着光明的前途，你有你的事业，你也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可我不是的。”

    黎舒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多了几分寂静。

    “段泽宇，我不是的。”

    “你以后是高高在上的段家家主，可我......”

    黎舒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只是一个离婚的女的。”

    “要家没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唯一有的只有我这个人，还是个......”

    黎舒顿了下，最后的那三个字宛如从她的牙缝中挤出一般。

    “二手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对待女人永远都有着很大的偏见。

    打扮的好看，会被说是骚、狐狸精。

    不打扮，会被说邋遢、黄脸婆。

    在家当全职太太，会被看不起。

    在外工作，却又会被说太能干，没有男人要。

    女人超过三十岁不结婚，被会说剩女。

    女人一旦离婚，变回成为所谓的“二手货”、“不值钱”。

    ......

    有时候黎舒也不明白，明明人类是在女性的裙摆下诞生，可对女性却又是如此的苛刻。

    可直到跟苏有明离婚后，黎舒恍然间发现——

    自己好像也被这样的思想同化了。

    她会觉得自己离过婚，配不上段泽宇。

    “段泽宇，离过婚。”

    说到最后，黎舒的眼眶里漾起了泪水，连带着一向冷静的声音都透着几分颤抖：

    “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成为大家的话柄。”

    “更不想，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