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厉先生喜欢吃甜的？”

    高二那年，秋。

    当时整个网络上都流行着秋天三件套，分别是——

    红薯、板栗、奶茶。

    以至于这阵风吹到了他们的学校，每天放学刚踏出校门便能够闻到空气中夹杂着的丝丝甜意。

    记得是在一个快要上晚自习的夜晚。

    明夕早早地来到校门口，买了份烤红薯跟糖炒栗子，偷偷摸摸地将他们塞进自己的书包中，带进了学校。

    等到老师不在教室的时候，她悄然从书包中掏出还热乎的烤红薯跟糖炒板栗，转身递给了坐在自己身后的男生。

    “嗯？”厉淮之停下手中正在写试卷的笔，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怕被老师发现，明夕直接将两样东西放在了少年的桌上。

    紧接着，她转过身，从笔袋中拿出一张小巧的淡粉色便利贴，写了几个字，悄悄地将手绕到背后，放在了男生的桌上。

    厉淮之将她那偷感十足的动作都看在眼中，拿起女孩放在自己桌上的淡粉色便利贴，上面是女孩秀丽好看的字——

    交学费。

    少年的喉间溢出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交学费？

    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张便利贴，眸光落在了桌上那两样热乎的东西上。

    放学的时候，明夕正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忽然，她的面前落下一道身影。

    她抬眸，对上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的眸子。

    厉淮之将刚才她在晚自习上给他的东西放在了明夕的桌上：

    “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像是怕她会多想，少年将手中握着的淡粉色便利贴轻轻晃了下，清洌好听的声音在吵闹的教室里却更加的好听：

    “这个当学费刚刚好。”

    ......

    “在想什么？”

    低沉的嗓音传入明夕的耳中，打断了她随风飘远的思绪。

    “没什么。”

    明夕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唇角勾出甜美的笑意：

    “厉先生喜欢吃甜的？”

    男人闻言，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个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烤红薯上。

    红薯外皮烤得金黄酥脆，内里软糯香甜，鼻息间也萦绕着那丝丝缕缕的香甜气息。

    男人尝了口手中的红薯，淡淡地回应道：

    “谈不上喜欢，偶尔吃。”

    明夕微怔。

    原来......

    他并不是不喜欢。

    厉淮之撩起深邃的眸子，对上女孩那双水润好看的眸子，神情微敛：

    “怎么？明小姐怎么突然这么问？”

    明夕将视线从男人的身上挪回，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没有，就是觉得像厉先生这样的也喜欢吃这些觉得挺少见的。”

    “这样啊，”男人故意懒散地拖长了些音调，“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明夕停下脚步，好奇地问。

    男人轻挑了下眉，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低沉的嗓音拖着长长的腔调，调侃着明夕：

    “明小姐又想起她的故人了呢。”

    ......

    停在不远处停车场的司机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他看着朝着这里缓缓走来的两人，将手中刚点燃的烟按灭，小跑着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老板也真是奇怪，怎么突然就想吃糖炒栗子了？

    明明他平日里也不爱吃这种东西啊......

    难不成......

    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女人？

    司机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啧，看样子老板的春天到得有点晚啊，这都已经深秋了。

    -

    明夕没有回公寓。

    而是被明瑞达叫回了明家老宅吃晚餐。

    餐桌旁，明瑞达的身影略显消瘦，却依旧挺拔，他身着一件质感上乘的亚麻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他给明夕夹了一块她爱吃的可乐鸡翅：

    “夕夕啊，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爸爸。”

    明瑞达的身子不如以前那般好，时常咳嗽。

    他咳嗽了两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沉默片刻才叹出口气：

    “夕夕，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手上的公司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中，所以.......”

    “我知道爸爸，”明夕抬起头，“我也有在学这方面的内容，等我学会我就回来接你手里的活。”

    明瑞达手上的明氏集团，是他这一生的心血。

    明夕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无数次明瑞达都语重心长地跟她说——

    “夕夕，爸爸也不想给你这么多的压力，但爸爸没有办法。爸爸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拼了一生的心血就这么交给任何一个外人。”

    她能理解父亲的痛苦。

    所以当第一次明瑞达跟她提及这件事后，她便去报了学习这方面的专业课程。

    听明夕这么说，明瑞达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哦对，还有一件事情。”

    明瑞达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你大伯家过两天要给他儿子过生日宴，所以你记得要来参加。”

    “好。”

    吃过晚饭，明夕搀着明瑞达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明家老宅的后院里种满了枫树。

    每到深秋时节，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总会铺满厚厚一层的黄色枫叶。

    明夕曾经想要让家里阿姨帮忙处理掉青石板路上的枫叶，但却被明瑞达拦住。

    “夕夕。”

    明瑞达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漆黑夜空下，被朦胧月光照亮着的头顶的枫树。

    月光如细纱，轻轻覆盖在院子里这片枫林之上。

    头顶的枫树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每一片叶子都像是被月光细细雕琢过的翡翠。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明瑞达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沧桑与感慨。

    听到明瑞达突如其来的感慨，明夕忽然鼻尖一酸。

    她抬头望向父亲，那张被岁月雕刻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坚毅而慈祥。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在她记忆中永远雷厉风行的父亲也逃不过岁月。

    “爸......”

    明瑞达的唇角勾出抹笑，轻轻摇了摇头：

    “真好，又过了一年秋。”

    树影斑驳的月光下，父女俩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明夕抿唇，不语。

    她知道，爸爸这是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