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洛护送队在刚踏入乐合的土地不久,便损失惨重。先是被需要一定灵力门槛才能看到的傀儡虚袭击,面对压倒性的数量劣势,加上毫无防备,整支队伍可以说是遭受了精神与实质的双重打击。更别提朽木白哉不顾场合释放的始解,把散在队伍里的傀儡连同幸存下来的队员一块儿切成了碎片。
除了了解千本樱能力的户川江、被护住的朝洛公主、以及朽木白哉本人以外,按当时的情况来看,整只护送队应该是全军覆没了才是。
然而实际上,在那场大乱斗里脱身的死神,数量还不少。被架空的邢军副军团长户川江、完全是被卷进二番队内斗的朽木白哉、槛理队队长兼三席的渥美鸣介、同属队队员兼五席的秋谷苗也、再加上十名槛理队员与五名邢军队员。满打满算的话,接近二十人。
和被打了个卒不及防的其他人不同,以渥美鸣介为首的那十几个人之所以能逃出生天,靠的不是千本樱清理战场的夸张能力,而是提前从上杉庆次郎那里得到的情报。凭借着浓厚雾气的掩护,在傀儡到场之前便悄悄地脱离了队伍。
他们之中单体战斗能力最高的秋谷苗也应上杉的要求,前去阻击来坏事的涅茧利。
要求一个五席去和身为队长的涅茧利正面对决,乍一听完全是在强人所难。但得知这个消息的所有人——包括秋谷苗也在内——都对此事抱着无比轻松的态度。涅茧利的情况,几乎全护庭十三的死神都有所耳闻,概括地来说,就是个灵力勉强达到卍解程度的软脚虾。
当然,即使只是“勉强达到卍解程度”的灵力,对于一般死神而言,也足够有威胁的了。令渥美鸣介放心只派秋谷苗也一人的原因,在“软脚虾”这三个字上。
二十年前,在那场令十数名队长、副队长级人物神秘消失的事件后,流魂街不知撞了什么邪,大大小小的虚袭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令静灵庭有些应接不暇。负责身先士卒的十一、十三番队就不用说了,当时就连偏后勤的九、十、十二番队都要时不时地上前线,凡是能打的,几乎都被派出去狩虚过。
这其中,却不包括十二番队的三席涅茧利。
这是一个在高级席官中很辉煌的记录,毕竟连四番队的副队长山田清之介都拿刀杀敌的情况下,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就这般,涅茧利与万年病号浮竹十四郎、坐镇总部的山本总队长、以及卯之花队长并列,成为长达三年的虚袭中,唯一没有上场纪录的四人。
根据某位一番队的知情人士透露,涅茧利自成为死神以来,狩虚的记录是……零。
身为死神,一只虚都没斩过,这就有些尴尬了。
灵力差的确令人畏惧,但一个二十年没跟人动过刀子的死神,灵力就是强成更木剑八,也只是个唬人的摆设。与之相对的,自四枫院夜一时期便在隐秘机动磨练的秋谷苗也,怎么想都是具有绝对的优势的。更何况上杉庆次郎的要求只是“阻击”,也就是说只要拖延时间就可以,根本没有和涅茧利分出胜负的必要。这对于精通鬼道的秋谷苗也而言,可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差事。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渥美鸣介一边率领剩余十五名队员追踪朝洛的踪迹,一边不忘感知秋谷与涅那边的动静。
涅茧利大概使用了什么阻绝灵压的手段,费了秋谷一番功夫才找到对方。那之后,就在秋谷的灵压开始陡然提升时,一股陌生的灵压突兀地出现在涅茧利与秋谷苗也对峙的地方。
至少是席官等级,甚至光从灵力大小来判断,要比秋谷强不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却不让渥美鸣介太过担心。那个人的灵压强是强,但毫无威慑之力,反而给人一种非常脆弱的感觉。
就像是一盏精致的水晶灯,高置于穹顶,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摔得粉碎。
渥美鸣介在跟随四枫院夜一拜访各大贵族的时候,曾经在六番队的副队长身上感知过与之相仿的灵压。那位面色苍白的副队长大人继承了朽木家优秀的血统,灵力量甚至能够和四枫院大人比拟。但只要观察得再仔细一点,便能发现庞大的灵力中一寸寸的裂缝。
朽木副队长多病的衰弱身体无法承载自身的能力,反而被其折磨的更加虚弱。若是真的被卷入了战斗,别说用出全部的实力,只怕打到一半会被自己的灵压吞噬掉。
四枫院大人的好友中不乏超队长级战斗力的死神,渥美鸣介也因此有幸见识过那些“超人”的压迫感。京乐春水队长、浦原喜助队长、朽木银铃队长、当然还有山本总队长,在那些人物的面前,哪怕只是维持站立的姿势,都要耗尽心神。仿佛只要一不当心,就要丢脸地被对方的灵压吓得瘫软在地。
只有在面对朽木苍纯的时候,渥美鸣介不但感受不到威胁生命的压迫感,反而因为青年灵压中隐藏的脆弱而担忧起来。
深秋的季节里,贵族青年早早地穿上了冬天御寒的衣物,怀中抱着暖炉,倚在门边随意地与四枫院大人聊天。说到一半的时候,会扭过头轻咳几声,然后微笑着说抱歉。
像是玻璃一般脆弱的男人。
渥美鸣介低首在一旁默默地观察者对方,并在心里如此评价道。他甚至有一种,只要自己伸出手,面前的青年便会碎掉的错觉。被自己的想象惊到,他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那股陌生灵压而深陷回忆中,渥美鸣介的大脑有一小阵子的放空,当他再次打开感知神经的时候,那股陌生的灵压已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程度了。看来不是陷入昏迷,就是被重伤至濒死的程度。
紧接着,秋谷苗也的灵压突然之间彻底消失。
灵压这种毫无铺垫和缓冲,仿佛坠入悬崖的突兀感,往往只有一种可能:灵压的主人本身消失了。
——秋谷苗也死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渥美鸣介猛地停下脚步,内心惊疑不定。尾随他身后的队员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老大停下了脚步。
像秋谷苗也这样善于使用瞬步与鬼道的死神,单挑的时候能不能打赢另说,但是很不容易死。万一不敌,也能够及时脱离战场。唯一能如此迅速地干掉秋谷苗也,只有一种情况。
那便是秋谷苗也放弃了“拖延时间”,反而决定与对方殊死一搏。
杀心一起,斩魄刀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自己志向相投,相处了数十年的同伴就这么死了。这个噩耗令渥美鸣介心中沉重不已,但面对着十几名队员,他又不便泄露情绪,只能咬牙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也不能扰乱军心。秋谷虽然战死,但自己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渥美鸣介深吸一口气,对偷偷摸摸藏匿在树丛中的人影扬声道:“出来吧,阿江!你不是来做个了断的吗?堂堂一个八席,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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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each 093
行刑人高举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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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被发现啦,”棕发的少年死神讪笑地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你的灵觉还是老样子,敏锐得可怕。”
渥美鸣介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户川江一步步接近。身后有的队员已经按耐不住拔出斩魄刀,只等他一声令下。
“……阿江。”被再次点名的户川江停下了脚步,收起了笑容,只听得渥美鸣介继续道,“秋谷死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队员绷不住紧张的场面,各个面面相觑,握刀的姿势也游移不定起来。
倒是户川江耸了耸肩:“事到如今说什么啊,我们的人早就死了好多,不差秋谷苗也一个。”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轻松,顿了顿,换了个更加沉重的语调问道,“……被谁?”
“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
“没遇到过的灵压。”
户川江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这个。”他再次迈开步伐,摊着双手,一副无害的样子,“你应该很清楚吧,秋谷也好,死在乐合森林里的倒霉家伙们也好,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你在说什么?”
进队时那个冒失的孩子,如今已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在被多人围攻的情况下,竟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点都没了当年一惊一乍的胆小样子。
直到户川江到了自己眼前,渥美鸣介仍是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子。
“你杀的他们,渥美前辈。”户川江低下头,有些伤心地看着对方,“隐秘机动本来就没剩下几个熟人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家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你也真舍得啊。”
少年仍是语调平平,没什么情绪在里头。但听在渥美鸣介的耳朵里,凭空多了些埋怨和责难。他气上心头,揪住少年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懂什么?!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了!”他粗喘了几口气,又不甘心地加道,“你一介平民,你懂我们……你懂我们的什么啊!!”
“前辈,我入队的时候,是您带的我。我那时候窝囊,也没什么本事,出任务的时候,不知道被您救了多少次。”户川江抓住渥美鸣介的手,从自己褶皱的衣领上扯下来,“我不想你死,你走吧。不管你在盘算什么,都停止,然后回静灵庭去。”
“……你这狂妄的小子,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渥美鸣介后退几步,拔出斩魄刀来,剑指少年,“在我手下打杂才过了几年,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恩?”
“把刀收起来,前辈。”户川江几乎是同时把手按在了刀柄上,仍是有些伤心的模样,叹道,“刀出鞘,会死人的。”
“你就这么护着那个蜂家的女人?甚至为了她,要坏了隐秘机动的规矩?”
“别自己瞎定规矩啊,前辈。二番队也好,隐秘机动也好,一向是谁强谁上,什么时候跟出身高低有关系了?绡绫很厉害,这是有目共睹的,卍解也掌握的很不错。她都不够格,我们这两百多号人谁能行?”
“你因为一时的便利,就忘记了对夜一大人的忠诚吗?阿江,你忘记自己曾经宣誓效忠于她了吗?!”
“我宣誓效忠的,并不仅是四枫院本人,更多的是隐秘机动这个组织。”
“你这个忘义的……”
“醒醒吧前辈!四枫院夜一已经不在了!她叛逃了!离开了!抛弃我们这些下属了!她曾经的确是个令人敬仰的伟大头领,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要做梦做到什么时候啊!”
“……”
“四枫院的时代,早在她踏出静灵庭的那一刻起,就完结了。”
少年掷地有声的这句话,仿佛是给渥美鸣介内心所坚持的信仰判了死刑一般。虽然早就知道户川江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但是真的听到他直白地说出来时,渥美强烈地感到自己被背叛了。
“……拔出刀来,户川江。”
被愤怒驱使的渥美鸣介对着少年下达最后的通牒。
“交涉失败了啊。”户川江又扒了扒乱糟糟的短发,有些勉强地笑道,“我很遗憾,渥美前辈。我是真的不想你死的。”
说话的时候,虽然户川江只是反握住刀柄,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渥美鸣介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灵压在有意识地聚集提升,这使得他警惕地握住刀,提防着随时可能进行的攻击。
“……行刑吧,刽刻。”
居然一上来就始解!莽撞的死小鬼!
渥美鸣介先发制人,解放语才咏唱完,他便一刀朝着户川江的面门砍去。
那小子反应虽然快,但是瞬步笨拙得很,这么大动作的斩击,他又在解放途中,没可能避开的!
然而渥美鸣介的斩魄刀划过空气,只斩进了面前的土地里。
他睁大眼睛,发现户川江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不可能的!
——渥美鸣介的脑海里尖利地划过这四个大字。
不可能,那小子的灵力比我低了好几个档次,我没可能看漏他的行踪啊!
不不不,与其说是跟丢了,不如说自己刚刚连户川江的影子都没抓到。简直就像……简直就像那家伙凭空消失了一般。
甚至连灵压……
连灵压都不见了!
这种灵压诡异的断档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地,户川的灵压从自己的身后跳了出来。
渥美鸣介没空细想刚刚诡异的现象,下意识地就要转身寻找对方的身影。
与这个念头一起冒出来的,是无数的、杂乱的陈旧记忆。重要的不重要的,自己还记得的已经遗忘的,全部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转身的动作仿佛静止了一般的缓慢,甚至连落叶下坠都停滞了下来。
年幼时因为贸然偷看了一眼四枫院家的公主,被狠狠毒打的疼痛;
年少时父亲指着高廊顶端,软轿之上的那位大人,说那将是自己一生服侍的主人的憧憬;
入队时意气风发的自己,被毫不起眼的蜂家少女打败的屈辱;
三十年前邋遢的少年第一次参加任务时,吓得腿软的好笑样子;
队首室里惬意地窝在榻上,一口一口喝着酒的大人,把另一个酒坛扔给自己;
受不住寒冷,却仍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和友人聊天的,如玻璃一般脆弱的贵族青年……
渥美鸣介的灵觉能力在整个静灵庭都是首屈一指的。
不仅能辨认出灵力的大小,更加难得的是,他能够细致地分辨灵觉中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以此得知对方灵力的“属性”。
这与其说是一种技术,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只要稍微接触到对方的灵压,渥美鸣介就能够近乎精准地分析出对方的实力。
所以在户川江的灵压再次出现时,几乎是立刻,渥美就明白了。
如果说那个陌生人与朽木苍纯的灵压,像是庞大却脆弱的玻璃工艺品,缺乏杀意和厚重感的话……
那么自己身后这股灵压,用一个字概括便足够:
——死。
所有的灵压,全部浓缩在一点,传达着这唯一的信息。
落叶仍然停在半空中,渥美鸣介的思想也跟着乍然而止。
连带着终结的,还有他的回忆、呼吸、与灵压。
户川江反手握着只有匕首长短的斩魄刀,立在自己前辈残余的身体后。
渥美鸣介的头颅飞在半空中,最终“咚”的一声落在草地上。
动脉中压抑的血液井喷一般地喷薄而出,户川江也不避开,任由鲜血撒的自己满头满脸。
他转过脸,看向死寂的人群,眼里仍是那副伤心的神情。
“你们……”
嘴里只蹦出了两个字,户川便再也出不了声。
在首领被击杀之后,这些人非但没有露出怯懦之意,反而一个个眼中充满了激烈的斗志和……怨恨。
——看来劝退是完全没必要了。
秒杀渥美鸣介的少年此刻像是狼一般弓着身子,死死攥着斩魄刀。血迹模糊了他的面孔,只能勉强看出他咧开了嘴,似乎是在笑。
“你们似乎都做好战死的觉悟了,这很好。”户川江高举起右手,将刽刻托到高处,仿佛宣言一般地激昂高声道,“出发前,都对自己的家人告别了吗?吻过爱人的脸颊了吗?有再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吗?如果是的话,就别犹豫,一块儿冲上来吧!”
“不需要以多打少感到羞愧!毕竟只有活下来,才能有那种奢侈的感情!”
朝洛护送队最后的十五名队员手握武器,杀气腾腾地向着少年冲去。户川江仿佛感受不到危险,仰头望着自己的斩魄刀。
当第一把刀马上就要舔上少年漆黑的死霸装时,户川江毫无声息、毫无预兆地,凭空消失了。
“而作为邢军副军团长,我将亲自对叛徒执行死刑。”
空气中,只留下少年一句稍显沉重的话语。
十五名死神的动作在同时,都呈现了诡异的停顿。
户川江的身形重新出现,他也不顾刀刃上的血迹,将斩魄刀缓缓收入鞘中。
“咔。”
刀入鞘,发出一声脆响。
鲜血从他身后每个人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眼中还残存着怒火,却永远失去了生气。
身体随着灵魂的逝去,成为了无意义的灵子块,沉重地倒地。
这些将隐秘机动与二番队拖入过去的,腐朽的枷锁,我会帮你斩断的,碎蜂。
无法帮你分担重振组织的责任,我至少要挥剑为你清除阻碍。
户川江皱着脸,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晕染了脸上快要干涸的血迹。
他一声不吭地将眼泪抹掉,却把自己的脸弄得更加狼狈不堪。
一如那时,满脸是泥的邋遢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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