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告别

    ‘大概是我二十二岁以后，似乎就已经固定下来了。’

    他表面不动声色，哈哈笑道：“苏叔我是武师……现在又天天养生，不与人争斗，当然就显着年轻，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了。”

    “对了，你们这是准备搬家了？”

    苏秦转移话题，看着还在搬东西的士卒们，他已经猜到了。

    这时，玉娘恰好出来了。

    “苏哥儿！”

    玉娘也看到了苏秦和黄雪，提着裙子走了过来。

    随着走近，可以清楚的看见玉娘脸上的皱纹，那是用胭脂怎么都遮掩不下去的纹路。

    玉娘老了。

    三十七岁，在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年纪了。

    毕竟武师四十岁都开始气血衰退了，何况是普通人。

    ‘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可红颜薄命，会被无数人惋惜，被人歌赞；而美人迟暮，只能被人丢弃。’

    苏秦没有去盯着玉娘脸上的皱纹看，不想践踏一位女人最后的尊严，重新笑问道：

    “玉娘，这是要搬家了嘛？”

    玉娘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帮忙搬东西的士兵，表情复杂地道：“对啊，搬家……搬去上京，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了。”

    她似有不舍，声音带着哽咽，眼中泛起雾花，连忙用手巾擦了擦。

    “是这样的苏叔，舅舅现在在上京任职当官，陛下赏了一套院子，那边又没什么人，所以让我们搬过去住。”

    黄雪在一边解释道，随即看着苏秦，一脸期待道：“苏叔，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将来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玉娘的手，此时也停了下来，显然也再等他的回答。

    可她们注定要失望了，苏秦并没有去上京的想法，他杀死乔天后，已经计划好后面应该要干嘛，而且暂时没有改变的想法。

    再者，上京那种天子脚下的地方，权重位高之人茫茫多，更是高手如云，各种顶级世家势力扎堆，一个不小心，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总之变数太多，没有安全感，与自己行事稳健相悖。

    “我就不去了……练武这么多年，我正好也想出去闯荡闯荡。”

    不去看两人脸上的失望，苏秦叮嘱了她们几句，转身告辞离开。

    走出街道，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了。

    ……

    苏秦快步来到灵芝堂。

    “客官要卖什么？”

    一名掌柜模样的人问道，此人苏秦居然没见过。

    见苏秦脸上的疑惑，那掌柜似乎习以为常，笑呵呵道：“原来的灵芝堂，已经将这店铺，转让给我了。”

    “转让了？”

    苏秦有些不理解，方老将这商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居然转让了，“那方老呢？”

    “死了。”

    掌柜直接了当道：“两个月前就死了，他儿子将埋了以后，天天往青楼里跑，最后都直接住里面了，为了捧个花魁，把所有钱都挥霍完了，就把这商铺卖给我了。”

    “听说后面把家产全都变卖了。”

    苏秦愣在原地怔了怔，最后问道：“你知道他儿子现在在哪嘛？”

    “柳树巷吧好像……听说在那租了个破房子住。”

    “多谢。”

    苏秦转身离开。

    ……

    柳树巷。

    一间破小的木屋内。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是不是还有钱？钱你给我藏哪了，快给我拿出来！”

    “这钱是留给溪儿用的，你不能拿！他是你儿子啊！”

    “不能拿？有什么不能拿的，我还是他老子呢！给我滚！”

    苏秦此时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争吵声，最后演变为争抢的声音。

    最终他敲响了屋门。

    笃笃笃！

    “谁啊？”

    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眼袋浮肿，明显被酒色掏空的男子一脸不耐烦地探出头。

    此人正是方老的儿子，方辉。

    见到是苏秦，脸上立即露出狂喜之色，将门大开，“哎呀，苏秦……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快点进来进来。”

    也不管苏秦愿不愿意，直接拉着苏秦进了屋。

    这屋子里面非常狭小，一张床就占了大半空间，此时方石氏坐在床边上抱着八岁大的方溪，抹着眼泪。

    “苏秦，你是来买医书的吧？我知道你一直馋老头子的医书，不过老头子这个守旧得很……他现在死了，把医书传给我了……你要不要，你要我就便宜点卖给你，现在就去给你拿。”

    方辉也没等苏秦回答，就直接翻箱倒柜起来。

    很快拿出一本厚厚地医书出来，上面写着《方氏医谱》四个大字。

    “呐，你要的话，我二十两就卖你了。”

    苏秦看着这本医书，一时心情复杂。

    他其实眼馋方老的医书和医术很久了，曾经也求着方老传他。

    不过方老是个老古董，非要他拜师才肯教，而且还是以后就待在灵芝堂里的那种，苏秦就拒绝了。

    他想不到方老如此珍贵的医书，现在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

    这可是一个能不断传承下去的医书！是安身立命之本！价值不知几何，现在却只需要二十两！

    “我买了。”

    苏秦面无表情地拿出一百两银票，立即被方辉抢了去，然后将医书直接塞进苏秦怀里。

    “苏秦，这医书以后就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先走了。”

    方辉拿着一百两银票，直接出门，而方向，正是青楼的方向。

    “苏兄弟，你不应该把钱给他……他拿了钱，又要去青楼挥霍，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都被他挥霍光了。”

    方石氏抹着眼泪道。

    苏秦看了眼方石氏，又看了看方溪，最终还是不忍道：“你们继续待在这里，迟早会害了方溪……这里是一点银两，就当作是这份医书的补偿，你拿去，带着方溪找个亲戚投了吧，等过几年方溪长大了再回来便是。”

    苏秦将一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放在桌子，直接转身离开。

    ……

    夕阳西下。

    城南坟区。

    苏秦坐在一个坟包面前，地上是两碗老黄酒。

    他将一碗老黄酒倒在地上，说道：

    “呐，你都馋了那么多年的老黄酒了，现在又可以喝上了，满意了吧。”

    随后他拿出医谱，乐呵道：“瞧见没，当初让你传我，你还不乐意……你看吧，你死了，最后不还是到了我手上了……”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最后将另一碗酒也倒在地上。

    起身道：“行了，我走了，以后会不会再来看你，说不准。”

    随即向着夕阳的方向，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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