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秘岭：慌不择路，必死之局（七）

    ……

    蔡府，

    大门外，

    雨落下来，一点一点地浸，将原就杂乱的街道，化为泥泞不堪的巷子。

    马车从街上缓缓过去，停在了蔡府大门前，蔡琰掀开帘子，看街道两边一间间紧闭着的店。

    “我真傻，真的，我真傻。我单知道华郎去鲁阳打仗了，打完了就会回来，我不知道，华郎他可能会输……”

    “我这些日子只顾着在库房里整理书卷，竟然忘了找人问一句……若不是今日，我碰到了小薇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我都不知道，原来战事竟然已经这般危急……”

    “可是，为什么呢，这些日子，父亲竟然从未曾跟我提过一句……”

    蔡琰呢喃着下了马车，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走进了蔡府，

    “不行，我得去问一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久之后，

    本来正在书房里，正独自黯然伤神着的蔡邕，从自己亲闺女的口中，听闻了可怕的请求……

    “啪！”

    那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蔡邕气得浑身颤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蔡琰，怒斥道，

    “天子仓促离京，眼下正是皇家威仪扫地，大汉社稷风雨飘摇之际！为父已经难过到，恨不得去死了……”

    “现在，你作为我蔡邕的女儿，居然来请求我，去搭救那禽兽华雄？琰儿啊，你是不是，想气死为父啊……”

    “父亲，”

    蔡琰伸手，摸了摸苍白的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记，惨然一笑，

    “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却趁着我每日里忙着整理书卷，刻意隐瞒于我……其实，你早该猜到一些了，对不对？”

    “哼！”

    蔡邕怒气冲冲地拂了拂袖，转过了身，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出于对书卷的爱护，才答应了帮那华雄整理书籍。我又岂能猜到，你竟然与他……有了私情！”

    “不管怎么说，他要赠你书卷，我是没有反对的。但是，你要为父搭救他……琰儿啊……”

    “你怎么会觉得，为父会搭救他一个来自西凉军中的禽兽！”

    “且不论为父并没有那个能力，即便是有……那也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情！”

    ……

    相国府，

    那座小院里，小屋中，传出来了董媛颤抖的声音，

    “爹爹，你不出手搭救华雄，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吕布派出去搭救华雄的三千步卒，都被你给拦截了下来？！”

    “嗯？”

    董卓闻言一愣，随即却冷哼了一声，

    “哼……媛儿，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流言蜚语，你要知道，这些本不是你个女孩子家家，应该掺和的军政大事！”

    “只是流言蜚语么……”

    董媛轻声呢喃道，

    “所以，爹爹，为什么呢？你就那么盼着华雄去死吗……”

    “我盼着华雄去死……我宁愿他不死！”

    董卓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居然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我给了他三千骑兵，因为你的缘故，我甚至给了他五百飞熊军！结果呢……这个华雄，他是怎么回报我的？”

    “三千精锐的凉州铁骑，对上了孙坚军的一帮荆州兵……那可是荆州兵啊，就那种破地方，别说骑马了，他们见过大宛马没有？即便是打不下鲁阳，在平原上，骑兵打步兵！居然，还能打不赢……”

    “你嘴里的华郎，我麾下的好武将，我凉州军中，号称第一勇武的华雄！他不但没打下鲁阳，他还屡战屡败，生生把我的三千凉州铁骑，死的还剩下不足两百人！”

    董卓越说越生气，到得后来，几乎是在对着董媛咆哮着，

    “现在，华雄他把老夫的三千兵都快死完了……人家孙坚却毫发无损！甚至，马上就要杀来洛阳了……”

    “要不是因为他如此不堪，我能这么仓促地把那小皇帝送到长安去？要不是……因为这个没用的华翔！我能狼狈到这个地步？甚至，我现在连防守洛阳的兵马，都捉襟见肘了！”

    “所以，媛儿啊……”

    董卓喝问道，

    “你来告诉爹爹，如此这般无能的武将，我要他华雄，有何用？！”

    ……

    “啪”的一声，

    董卓气呼呼地摔门而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

    “就为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竟然跪了下来……求我救他？我董卓，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倔强的女儿……一点都不如你姐姐省心！还有……华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究竟是给我的女儿，灌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般地，跟疯了似的委屈着自己，就只是为了……救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小院陷入了寂静，连春雨落下来，都静悄悄没有声音。

    ……

    过了许久，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院子外面传来，等到了院子里，却慢了下来。

    李儒站在门外，抬起胳膊，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调整了一番呼吸，才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光线黯淡，空气沉闷。

    李儒轻轻走了过去，原本想把跪在地上的董媛给搀扶起来，他弯下了腰，双手都伸出去了……

    犹豫了良久，终究没敢碰触到董媛。

    于是，

    李儒只好收回了胳膊，直起身子，绕过董媛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媛儿，你起来吧，岳丈大人是不可能答应你那个请求的。”

    对面，

    董媛木然地跪在那里，两个眼睛失神地望向前面，没有一点点焦距……

    李儒等了等，见董媛没有反应，他的小眼睛眨了眨，又开口说道，

    “咳咳，说实话……据我所知道的消息，那华雄现在还活着呢。若是……我是说，如果接下来，他能从那孙坚的手下捡了一条命回来。异日，他如果能活着回来这洛阳，我能保证，让他不死。真的，我李文优，能从岳丈大人那里，为他求下来一条命……”

    听他这么讲，董媛那失神的眼睛有了一点焦距，

    她看向了他，轻声问道，

    “李儒，你会这般好心？”

    见她说了话，李儒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好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李儒，那可是出了名的毒士。我好心？切……我自己都不信。只不过，是我先前答应过你罢了……”

    听他这般说，董媛反而有点相信他了。

    然后，她的心里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希望，就好像是在黑暗里，看见了一束微弱的光芒……

    董媛陡然伸出手，抓住了李儒的胳膊，目光中，语气里，全是恳求的色彩，

    “李儒，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这一次，算是我求你了……你救一救华雄，我不想他死……只要你现在有办法，能够从孙坚手中把他救下来，你要的东西……”

    她顿了顿，随即咬牙，坚定地说道，

    “我给你！”

    “呵……”

    李儒笑了，眼神里带着玩味，

    “媛儿，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呵呵……”

    董媛无力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成婚那么久了，我岂能不知道？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身子……”

    “嗯……”

    李儒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并没有说什么。

    然后，两个人沉闷的空气里，各自安静了一会儿，李儒才又开了口，

    他平平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他说，

    “或许，我该骗你的。以我李儒一贯做事的风格，或许我该先骗了你的身子，之后再说别的……”

    “可是，这一次，我并不想骗你。”

    “先前，我是希望华雄死的。可是，至少眼下，我改主意了。因为……”

    李儒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继续说道，

    “媛儿，你听我说，我说的这个，是实话。我自问，倘若他华雄能够自己有本事捡回来一条命，那么，在这洛阳城里，我自然有办法从岳丈大人的手下，保他一条命。可是……”

    “可是这一次，到了此刻，他所面临的，已经俨然是……”

    “必死之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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