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伟大，无需多言

    “那个果然是气话吧。”

    星川葵将双手枕在脑后，身影在路灯的光芒下被拉成长长的形状，她转过头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男朋友。

    李武点了点头，沉默地表示同意。

    尽管他其实也并不敢肯定，那到底是情急之下的宣泄，还是一定程度上的真心。

    夜晚的街道上，两边楼房各自的住户亮着点点灯火，他们现在走的不是往日她回家的路线，而是通往李武家的方向——也就是光回自己家的方向。

    虽然光说了想一个人回去，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放下不管。

    爱理纱在她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活动室之后就呆立在了原地，对她来说和朋友吵架后应该怎么做恐怕还是完全空白的领域。

    好在还有白鸟陪着送她先回了家，而他追出去之后不久，星川葵也跟了上来。

    “说起来，明明连作为女朋友的我都不生气了，堀凛同学怎么感觉比我还不能接受？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两人经过天桥时，她抚过旁边的栏杆，手指像跳舞般敲打出微弱的音量。

    “真的不生气了吗？”

    “骗你的，我现在正在极力抑制对李君开炮的冲动。”

    李武觉悟很高：“我肯定不会躲的。”

    “你真是——”

    她叹了口气，在天桥的中央位置停下脚步，回身一拳锤在了他的胸口，等翻涌的音爆声平息后才继续说出下半句话，“太狡猾了！耍诈！无赖！”

    “如果真的狡猾的话，我就会说‘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开炮都不会躲的’。”

    李武捂着胸膛一阵龇牙咧嘴。

    “在刚刚那种对话情境下李君要是敢开荤段子的话，这座桥真的会化为灰烬的哦。”

    “太好了，我们今天又守护住了城市的安全。”

    “不知羞耻！”

    星川葵抬起头，白皙的侧脸微微泛着红润的颜色，隐没进月光之中。

    她背着手，任由耳边泻下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起。

    “我原本真的非常，非常生气，几乎到了脑袋一片空白的地步。后来没有演变成大吵一架的情况……要感谢白鸟同学吧。”

    她的口中报出了意想不到的人名，他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嗯，多亏了她。”

    那个看似荒诞不经的模拟法庭，本质上并非是为了真的断罪，而是白鸟真衣缓和气氛的手段，就像是故意扮演搞笑艺人冲淡尴尬的氛围一样。

    “但是她有句话其实说的没错。”

    李武从来没有觉得组织词句这么困难过，“重要的是事实已经成立，并且……造成了伤害。”

    宫代莉流可以以外人的身份评价说这是一场意外，是机缘巧合，是命运之神的恶作剧，没事的不就是口腔黏膜稍微接触了一下嘛，和人工呼吸一个性质。

    但他不可以真的这么认为，即使当时确实是怀着对待女友的心情做出这样的举措，可人际交往毕竟不是法庭断案，意外也好故意也好，累积下来的伤口不会因主观意愿的不同而褪去。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她们也不会真的将其轻易当成一场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

    事实是，李武和爱理纱接吻了，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要说受伤的话那确实是……不管是我还是小白。”

    星川葵难过地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身心受创呐。”

    “等一下，小白受到的伤害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那不是主要来源于她主人的物理伤害吗？

    “哼，这是间接由你导致的，也就是所谓的次生灾害！”

    李武明智地没有选择继续反驳。

    “不过，如果爱理纱说的是真的，那这个结果某种程度上确实算我们咎由自取呢，从男女平等的角度上来说，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的李君说不定是受害者。”

    “咦？真的吗？我可以索要赔偿吗？”

    “杀·了·你。”

    正话反话都给你说完了。

    走下天桥的时候，星川葵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接着，背上便多了一份重量，柔软的触感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李君接下来想要怎么做呢？”

    “是说赔偿的事吗？”

    “是说堀凛同学的事。”

    背后的少女双手环过他的脖子，稍微用力就将身体拉了上去，轻盈得像是一片掉落中的羽毛。

    她将嘴唇凑到了男朋友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冲击着传递出想要表达的含义：“你在故意拖延和她见面的时间吧？”

    如果想要在半道上就抓到逃跑的堀凛光，肯定不能用这种对他们来说慢悠悠的速度赶路。

    “我原本想着至少先拦下她再说，但冲出来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就算把她堵在路上，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武等于是默认了她的推测。

    “嗯哼，那你想好对爱理纱说什么了吗？”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提到爱理纱？”

    “堀凛同学提出的那个问题，其实我也有同样的困惑，李君觉得为什么她当时没有抵抗，反而从我的视角看上去好像还乐在其中的样子呢？”

    她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了，偏偏又不能回避。

    搭在身前的双手开始缠绕着缓缓用力，就像问答类综艺节目里代表剩余时间的沙漏不断运转。

    “要说为什么的话，虽然可能是我自我意识太强烈的关系，说不定事实和猜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在女朋友面前说出这个推测到底是什么羞耻的play啊！

    但星川葵像是反而对这个反应相当满意一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诶，是什么？什么可能？”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不明确说出来的话我听不明白啊。”

    李武被逼入了死角。

    “有没有一种可能……爱理纱喜欢我呢？”

    “呜哇——有人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觉得别的女生暗恋他，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喂不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吗？！”

    这已经是可以称为精神上的拷问行为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先去找堀凛同学好好谈一谈吧。”

    因为过于意外，李武朝后仰起了头，结果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起。

    “痛！你突然干什么啊？”

    少女抱怨道。

    “我只是比较惊讶你没有继续问下去。”

    “李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笨蛋？”

    “……没有的事。”

    “否定前停顿的时间太长了！”

    她用力地用额头再次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那我要是问你接下来打算拿爱理纱怎么办，你准备如何回答？”

    “正面问清楚她的想法，然后……”

    “不要说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

    星川葵冷笑几声，“爱理纱向你表白了吗?明确传达心意了吗？是她主动亲上来的吗？都没有你凭什么揣测人家喜欢你？万一只是太过惊讶没有来得及推开呢？到时候她像平时那样一哭，你还能问下去吗？反而显得我变成坏人了。”

    她确实不是笨蛋。

    星川葵语调转缓，轻柔地在他的耳边吹气：“早上我和爱理纱见面的时候——你先别管为什么我们会凑到一起——我对她说已经做好了我们五个人未来会一直在一起的准备，这话并不是谎言。

    “所以，我不会逼迫李君就此疏远她，但我又不想听见假设你真的问清她的想法后会做出的行动，那就只好先处理堀凛同学的事了。”

    “抱歉。”

    李武无言以对，总之先认个错。

    “六十分，希望下次能听到具体的认错方案，顺便一提我个人的推荐是‘我要当星川小姐的狗，再也不看那些女人一眼’。”

    “我刚刚已经学会了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就好像他现在不可能舍弃光不管一样。

    “做不到是吧？你还挺诚实。”

    星川葵咬牙切齿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掐死你后我带着脑袋自己去找堀凛同学算了，现在好像能体会一点她的心情了。”

    走过街角，堀凛家的轮廓已经能在远处隐隐约约地看到，星川葵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转了个圈倒退着走在前面。

    “对了，爱理纱最后对堀凛同学说的，‘那天晚上做过的事’李君知道指的是什么吗？”

    就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她漫不经心地捻起一束垂下的头发问道。

    如果是他知道的问题，在骤然放松下来的当下答案大概会立刻脱口而出吧。

    “我也不知道。”

    但他是真的没这方面的印象。

    “嗯……”

    星川葵仔细地端详着男朋友的表情，耸了耸肩，“可能是她们两个之间发生过的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最后的距离，李武按响邻居家的门铃，堀凛夕子揉着眼睛打开了门：“谁……李武君？还有这位我记得是光的朋友？你们来找光？她刚刚才回来，一言不发地就冲上楼了。”

    或许从这不同寻常的拜访时间里察觉到了什么，她问道：“学校里出什么事了吗？这几天天天回来得这么晚。”

    “和同社的成员稍微发生了一些小纠纷。”

    李武含糊地应付过去后走上楼梯。

    “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明明是自己跟上来的星川葵事到临头打起了退堂鼓，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已经主动打开了。

    穿着睡衣的光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探出了脑袋，看到两人后立刻缩了回去，李武一个箭步挤进了打开的缝隙，伸脚卡住了将要合上的门。

    “不是说让小武送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吗？”

    “星川现在不是在这吗？”

    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的光看向对方身后若无其事地朝自己挥挥手的星川葵。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她警惕地问道。

    星川葵伸手捅了捅男朋友，刻意以虽然压低但仍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我记得你的青梅竹马得的是中二病，不是被害妄想症啊？”

    光开始努力关门。

    “你别再刺激她了。”

    李武突然开始怀疑带她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两人在门边僵持了一会儿，光终于妥协似的放弃挣扎，取而代之地是跑到了自己的床上缩进被窝里，用这种方式表达出坚决不愿交流的态度。

    她的房间里散落着凌乱地揉成团的纸张，在桌子上摊放着一张未填完的表格。

    “退部申请书……光想要退出勇者部？”

    李武捡起表格看了一眼。

    “已经没有勇者部了，只有白鸟的同好会。”

    闷闷的声音从裹成一个球的被窝里传出来。

    “原来你突然生气的理由还有这一条吗？”

    星川葵倚在门口有些傻眼。

    光不理她。

    “但是那个社团也是在光的影响下建立起来的吧?然后才认识了现在的大家。”

    李武折好表格，尝试掀开被窝拉她出来，但对方只从上面冒出了脑袋的部分。

    “如果没有认识大家就好了。”

    她扭过头面对墙壁，“就不会被背叛。”

    “从爱理纱说的话来看，她才是被强加要求的一方吧。”

    星川葵冷淡地看着她，“堀凛同学，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

    “……你不也是和她商量好了吗？”

    在看不见的地方，光握紧了拳头。

    “对啊，所以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星川葵理直气壮，“而且我才是李君的恋人，连我都没有对她生气，堀凛同学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发的火呢？”

    李武这次没有阻止她。

    他也在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我是……小武的……青梅竹马。”

    沉默持续了大半分钟后，房间里响起了微弱得仿佛随时要断掉一般的声音。

    “原来只是这样。”

    星川葵仿佛恍然大悟似的锤了锤掌心，“可是爱理纱和我说堀凛同学近来对我的敌对意识来源于青梅竹马被抢走的不甘，她又没有这么做，你还是对她生气了啊？”

    光像是耗尽了回答的力气一样，没有反应地蜷缩起身体。

    “已经可以了。”

    李武拦住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星川葵，后者干脆地闭上嘴拉开窗户，跨到了窗台上。

    “我也只能唱黑脸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你自己解决。”

    魔法少女压低声音展开光翼，飘到室外，“不准做多余的事情！”

    在她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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