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死亡冲锋

惨烈的攻城战还在持续，蕲阳北城墙面上全是曹军的攻城器械。云梯攻城塔之类的与其说是搭满了城墙，还不如说是在城墙面上铺了一层。

    至于地面上，更是已经铺满了一层曹军的尸体。已经到了正常情况下喊收兵的时候了，但曹操却只是冷眼看着不断被驱逐搅杀的麾下士卒。只关注那里攻势减弱，便继续增派强将精兵补上。

    战场已经不能用白热化形容了，曹军已经开始迫不得已搬运城外阻路的曹军士卒尸体。城头上也不时传来硬弓折断声。两军士卒已经忽视了所有不必要的细节，只管自司其职。

    搬运尸体的顾不得躲避擂石滚木箭矢，只管拖起尸体就走。弓箭手也顾不上射杀那些无遮无拦的搬运兵，只管射杀近处威胁甚大的蚁附士卒。

    张绣不止一次忍不住迫切想要实施策略，改变战局。但身旁见惯了厮杀场面的陈宫却是一直拉着他，一直到曹军派出了精锐青州兵，夏侯渊等曹军大将亲自统领本部精兵上城厮杀，高顺调陷阵营于城下预备，陈宫这才对张绣点了点头。

    当下，张绣留下中军大旗在城楼，唤过曹性与李丰二将，统领早已整装待发的四千西凉铁骑，以及两万枕戈待旦未曾上城厮杀的两万雍凉军精锐，出东城门，直接急行军往张辽的东大营。

    张绣军东城城门刚打开，便有斥候报告给曹操，身旁的荀攸惊道：“明公，夏侯惇的左军危险了！赶紧速速派精骑截杀啊！”

    曹操脸色只是变了一下，却只是看着城楼上一员胡将和一黑脸将也加入了战团，来阻挡自己的强将精兵，并没有下命令的意思。

    荀攸见曹操不为所动，直接顿首跺脚急声道：“明公！这城楼今天是肯定攻不下来的！我军军械虽多，但敌方占据了地利，加上指挥的那守将是善攻善守的大将高顺，还有张绣亲自坐镇。纵然现在有两万多人出了城，但城内还有四万张绣的主力，我们一时决计难以拿下！”

    “现今看来，张绣恐怕已经识破了我军的声东击西之计！还是速速派遣曹纯将军率本部精骑去助阵左军夏侯惇将军部，明公你率这数万攻城大军在后面压上，和张绣军会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比我军更擅长野战的西凉兵去攻夏侯惇将军虚张声势的四万老弱，加上那张辽的六万兵马，足以在一个时辰攻破我军左翼，到时候张绣军兵力占优，挟胜而来，那就晚了！”

    看着荀攸着急的样子，曹操却只是一笑，从指挥用的战车上站起来，面对城墙负手而立，吐了好长一口气：“奉孝啊，昨夜我们的几个贵客没有拜见荀先生，你代那几个客人给荀先生问个平安！”

    一旁的郭嘉领命称诺，正要给荀攸解释。荀攸却是倍感困惑，此刻却也不想关心什么客人主人的，先向郭嘉开了口：“奉孝啊，你也赶紧劝劝明公，虽然右军曹洪已经传来了喜讯，但也说了，没三四个时辰也啃不下纪灵麾下的善守的淮南军！”

    郭嘉却也只是笑笑，并不慌张：“公达可曾知道现在张绣的智囊是谁？”

    “贾诩和陈宫啊！”荀攸回答道。

    “对，贾诩智谋高于陈宫，但却只善于谋划人心之计，论起行军打仗，却是不如陈宫更在行。但陈宫此人，和我军交锋多次，想必荀攸先生和所有我军文武也对其有点了解吧。同样的道理，陈宫也对我军了如指掌，特别是对明公更是了解。”

    说到这里，曹操也开了口：“是啊，此人甚知吾心，当世无人出其之右更了解我！但，无论窘迫还是自足，此人始终不肯伴我左右，与我同谋，为吾出策！”

    曹操一脸的惋惜之色，荀攸却是想明白了点什么，不由得说：“难道明公，早已料到，陈宫此人会识破了我军声东击西之计？”

    曹操和郭嘉对视一眼，不禁相视而笑。

    ……

    另一边，张绣统领着自己的绝对主力，四千配备精良的西凉铁骑，两万大多是西凉籍的精兵，直扑正在攻打张辽答应的曹军左翼。

    根据张辽的探报，张秀得知曹军此路军马统兵大将乃是夏侯惇，另外还有李典乐进做副将。而曹军攻打纪灵的右翼，是曹洪做统领，徐晃为副手。

    加上曹军在中军的将领典韦许褚夏侯渊曹纯等人，张绣在心里默默排了一遍曹军兵将部署，确认无疑曹军在用声东击西，更是战意昂然。

    一想到等会自己率领两万精锐，从侧面插夏侯惇的四万曹军一刀，加上张辽的正面掩杀，绝对大破夏侯惇。

    然后，就会合张辽的军队，回师和高顺前后夹击曹军中军。就可以打败曹军主力。至于曹军剩下的十万人马，只要普遍低矮耐力强的淮南军能缠住曹洪，自己就继续挥兵进攻。然后就是大获全胜，重创了曹军元气，打破了曹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最后，自己就可以四路出击，抢夺曹操的地盘。直取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曹总什么的就过气了，世人就得称自己张总了。然后就发动官渡之战，灭了袁绍，然后……

    咳咳，想远了。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的张绣左右看了一下，见李丰和曹性只顾得统领行军，没看到自己露出的灿烂笑容。正了正色，拍马行军！

    哼，曹操，就算你此时知道我识破你的声东击西之计又如何？你的中军也不过只有十万人，派四五万人救援夏侯惇的话，不说来不来得及赶得上我铁骑和西凉兵的野外行军速度，就算赶到了我也敢和你继续野战，因为我已经占据了主动进攻的先机！

    战场上，先机这东西很重要，因为在同等实力中，只要占据先机就可以一直压着对方打。或许开始时又是很小，但只要是有优势，一直打下去优势就会越打越大！

    当然，如果你敢派五万以上人来的话，高顺不介意让在城内的周仓统领剩下的两千西凉铁骑做先锋，反杀出城。如今你因为持续攻城锐气已经消减，过于托大的打法导致的曹军现在伤亡是张绣军的两倍有余，能顶得住高顺带陷阵营的攻击？

    更别说，你中军能够统军的大将，此刻都正在参与蚁附爬墙，一时之间也撤不下来。

    我张绣不才，就是要在你曹操无兵无将可调的时候，集中优势兵力，先破你一军，获得局部优势，然后获得全局优势！

    拿破仑怎么说的：战争的艺术在于在合适的时候在合适的地方让你的实力突然超出对方！

    夏侯惇还有李典乐进三位同学，你们再能打，我的张辽侯成魏续宋宪成廉魏越李丰曹性加上鄙人一起上，九个人揍不过你们三个？

    质量不够就用数量弥补，这还是一个军事大家说的。

    啧啧，看来我张绣此生有望超越这些人啦！

    ……

    不出张绣所料，四千西凉铁骑赶到西战场的时候，当下在曹军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不断用马匹拖着藤条到处跑，引起阵阵经久不息的灰尘掩盖自家兵马数量的曹军骑兵有一部分立马紧张的卸下藤条树枝，准备骑战。

    正在亲自指挥麾下数千青州兵作战的夏侯惇当下命令退军，指挥弓弩手的李典也速速调整队形，面向西凉铁骑。

    对自家军队底细更清楚的后军乐进当即也是收拢骑兵，准备迎接西凉铁骑的冲锋。

    纵然曹军斥候隔着两里路就报告给夏侯惇，纵然曹军各部将展现出来极高的应变能力，但还是没能完全应变。张绣领军杀到跟前的时候，曹军才响了半通鸣金号令，前军还没有完全撤出战场。

    张绣只是金枪一挥，处在急行军状态的西凉铁骑就分成两个楔形阵。李丰统领一个靠外的楔形阵，直接冲向曹军中军。张绣和曹性，直冲处在攻营最前线的数千青州兵。

    看似有四万军队，其实张绣知道核心不过这几千张牙舞爪的青州兵而已。只要冲散了他们，曹军自然丧失斗志。

    张辽处于防守的营寨，突然营门大开，瞬间涌出一支剽悍骑兵。张辽一马当先，魏越成廉随后，一齐杀出。另外宋宪侯成魏续等将，也是统领本部兵马，从各门涌出，反杀向正在紧急退军的夏侯惇前军。

    青州兵是跟随曹操南征北战的精锐兵种，虽然平时散漫，但作战却极为骁勇。不用夏侯惇吩咐，自有面向西凉铁骑的那一部分结阵，居然朝着西凉铁骑发起步兵集团冲锋。

    张绣一瞬间看到了罗马军团的影子。那些爱列方阵的罗马人，冲锋时踏着整齐的集体步，保持方阵队形冲锋。

    这种传统后来影响了近代西方军队。知道近代西方正规军为什么叫列兵吗？就是因为他们端着火枪射击或者冲锋肉搏的时候仍然保持一排一列的队形。

    今天这些久经战阵的青州兵的行为，就是列排冲锋。一百个左右的青州兵，列成一排面向西凉铁骑，举着小盾向前，手执短枪跨着同样速度的步伐冲向西凉铁骑。然后这一排后面又是一排百人的青州兵，紧跟在第一排后面，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直面西凉铁骑。

    这一排接着一排，足有七八排人一起组阵。迈着几乎相同的步子，就敢朝着可谓冲击能力当世第一的西凉铁骑发起死亡冲锋。

    值得称道的是，这些青州兵并不只是逞血勇之能。他们每排一百多人，虽然两手都拿兵器，但胳膊却是一个挽着一个，齐声喊着嘹亮的口号冲锋。

    张绣一瞬间都产生了怀疑，怀疑这些青州兵能够凭借这整齐的短枪阵加齐步冲锋撞乱自己统领的两千五百西凉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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