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宁缺的字

    在世间混，需要背景！

    月轮国有不可知之地的悬空寺做背景，所以可以不屌西陵神殿。

    唐国有不可知之地的书院二层楼做背景，所以即便西陵将唐国视为最大的异端，却依旧无可奈何。

    西陵神殿有不可知之地的知守观做背景，所以哪怕号称“人间第一强者”的南晋剑圣柳白，也得乖乖在西陵神殿挂了“客卿”的头衔。

    至于其他没有背景的国家，如南晋，如大河国，不仅要听从西陵神殿的调遣，就连国君登基之时，都需要由来自西陵的道门大神官予以赐福认可。

    清欢没有背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他又不想跟西陵神殿扯上关系，所以只能避开，躲了近十年，直到夫子发话，才算安生了些。

    简大家很明显是有背景的人！

    她发话楼里的姑娘不许做清欢的生意，结果不仅是红袖招，长安所有青楼姑娘，都真的不做清欢生意了。

    最多打打闹闹，摸摸小手，搂搂小腰，但凡想再进一步是绝对不肯的。

    清欢只觉得无奈，倒没什么怨愤，他能感觉到，简大家是带着某种善意的，把自己放在了某个长辈的位置上。

    这或许跟简大家的背景有关——后来清欢才知道，简大家跟书院小师叔关系匪浅，清欢又跟夫子有师徒之实。

    夫子，是书院的夫子，书院小师叔，是夫子的师弟。

    ……

    简大家收留了清欢住在红袖招，但又不允许楼里的姑娘做清欢的生意。

    清欢只能拉着姑娘们讲佛法。

    讲着讲着，来红袖招的客人们突然发现，楼里的姑娘一个个抛弃了浓妆艳抹，也不再妩媚讨好，反倒一个个素面朝天，自得其乐。

    他们来这里是寻欢作乐的，是享受被美人环绕，侍奉讨巧的，结果姑娘们只管自己自在愉快，他们便没了乐趣可言。

    能想象一个客人花大价钱找了个姑娘来陪酒，结果姑娘一来，二郎腿一翘，拎着酒壶自斟自饮的场景？

    唐人骄傲，特别是男人，但在红袖招，他们骄傲不起来了，自然也不乐意来了。

    于是，清欢在红袖招住了半个月后，被简大家给赶出来了。

    临走前丢给他一百两银子。

    ……

    被赶出来的清欢，只能另找住处，他也想过直接去书院，不过“书院”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规矩特别多的地方，而且那里还不包吃住。

    反正过段时间就是书院招生考试的时间，到时候再去也不迟。

    按照一百两银子的标准，这一找，就找到了东城临四十七巷。

    整条街的摊位不少，但街两侧的商铺，只有一家还开着门，里面隐隐透出食物的香气。

    清欢摸摸肚子，直接登门，朝店铺内一看，顿时笑了，道：“阿弥陀佛，宁施主，桑桑姑娘，贫僧就说跟二位有缘吧！”

    店铺内，宁缺跟桑桑正坐在桌前嗦着面条，看到登门的和尚后，两人都傻了。

    黑脸丫头桑桑更是下意识的把碗往身后藏了藏。

    清欢毫不客气的踏入店内，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带微笑，目光在他们的碗里留连。

    宁缺自诩脸皮厚，但在这完全不要脸皮的和尚面前，还是拜服了，道：“桑桑，给清欢大师也盛一碗面汤吧。”

    清欢补充道：“加个煎蛋，谢谢。”

    桑桑不情愿，道：“少爷，家里没有鸡蛋了，面汤也没有了！”

    清欢大手一挥，道：“这次不化缘，佛爷有银子！”

    桑桑立马起身，过去盛面煎蛋了。

    宁缺嘴角抽抽，道：“没钱是“贫僧”，有钱是“佛爷”，清欢大师还真是……不拘一格呢！”

    “有钱是爷，没钱是贫，有问题吗？”

    清欢环顾四周，看到墙上挂着的字，神色一怔，惊讶道：“宁施主这字，写的不错啊！”

    宁缺好奇道：“大师也懂书法？”

    清欢摇头，道：“佛爷我不懂书法，但佛爷懂“意”，你写的字里“意”很足啊，宁施主要是修行符道，还不得一飞冲天？”

    宁缺愣了一下，道：“大师是修行中人？”

    桑桑端着面条，“啪嗒”一声重重放在清欢面前，道：“就他？还是修行中人？”

    清欢冲桑桑一抬下巴，道：“佛爷这次给钱！”

    桑桑顿时变了态度，黑黑的小脸挤了个笑容，重新端起碗，轻轻放在清欢面前，又送上筷子，道：“佛爷，请用！”

    “态度不错，佛爷赏你的！”

    清欢从贴身的袈裟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端起碗一边吃一边道：“佛爷自然是修行中人。”

    桑桑眉笑眼开的拿走银锭，在腰间一抹，就不知道藏哪去了。

    宁缺却更关心修行，连忙问道：“修行五境，初识，感知，不惑，洞玄，知命，大师在哪一境啊？”

    “你很懂啊？”清欢笑了笑，神秘道：“佛爷不惑境界，厉害吧？”

    宁缺顿时失了兴趣，道：“才不惑啊，我们来长安的路上，随行的可是洞玄境界的大修行者！”

    “咳咳……”

    清欢差点被面汤呛住，咽下后道：“不能这么比较的，佛爷虽然只有不惑境界，但佛爷我佛法精深啊！”

    宁缺反问：“那你能打过洞玄境界？”

    清欢端着碗，眼神飘忽，道：“老谈打打杀杀多不好，佛曰：与人为善……”

    那就是打不过了？

    宁缺也没有嘲笑，问道：“大师刚才说我是修行符道的天才？怎么看出来的？就凭我的字？”

    清欢放下碗，抹抹嘴，道：“修行，说到底就是通过自身意念之力，调动天地元气，为己所用！

    天地元气就在那，谁都能用。能调用多少，又能用成什么样，取决于什么？意念之力，也就是人的念力啊！”

    宁缺眼前一亮，这个解释，比他从旁人那里学来的，要通俗易懂的多，不仅继续问道：“这个念力，到底是什么？”

    清欢想了想，问道：“你吃饭时，我跟你说屎尿，你会不会觉得倒胃口？”

    宁缺点头，道：“自然会了。”

    清欢笑着道：“这就是意念之力了，佛爷我说“屎尿”，相当于我通过这个词，把“屎尿”的“意”传达给你，对你造成了影响，这边是念力了！”

    宁缺一愣：“就这么简单？那天地元气呢？”

    清欢道：“天地元气，就是把念力的影响增强，扩广，只是一个中间媒介，最主要的还在于念力！

    就好像你的字，你在写字时蕴藏了你自己的意念，看得懂的人自然能感受到这股“意”！

    符道修行，就是将你的念力封在符中，激发时其中的“意”，便能调动天地元气。

    所以啊，通过你的字，便能判断出你是个修行符道的天才！”

    宁缺迟疑了一下，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那要是气海雪山穴窍堵塞，无法调用天地元气，那还能修行吗？”

    清欢想了想，道：“嗯，这倒是有点难办了。”

    有点难办，就代表着并非不可能！

    宁缺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连忙道：“桑桑，快给佛爷再煎一个蛋来！”

    然后挪动板凳，凑到清欢身边，讨好的道：“清欢佛爷，你快说说有什么办法？”

    清欢不由得比了个大拇指，道：“宁施主活得通透，若能放下一些执念，必能得大自在……要不要跟佛爷修佛？”

    宁缺脸色一苦，道：“佛爷，我可是杀过不少人的。”

    “杀人怎么了？”

    清欢不置可否，道：“佛爷我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刽子手呢，最多的时候连砍三百多颗脑袋，眼睛都不眨一下！”

    宁缺：“……真的假的？”

    “嘿！”清欢斜睨宁缺，道：“你去燕国打听打听，刽子手这一行，有几个不服我清欢的？”

    宁缺艰难的道：“佛门不是讲究慈悲的吗？”

    “是啊，佛爷慈悲，送他们早登极乐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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