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生本苦 005：献祭自己的灵魂

    尼克带人离去。

    那个老欧也走出了大厅，不过她并未远去，而是守在了门口，似乎是为了防止闲杂之人靠近客厅。

    艾莉丝的目光再次转到凯伦脸上，然后很直接地问道“凯伦，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凯伦听的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这里是敌国，自己是一个俘虏，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自然是逃跑，然后去救护自己的妹妹，还要帮娘亲报仇雪恨，可这些能说给这个艾莉丝听么？

    艾莉丝淡然一笑道“你现在很想杀人，是么？”

    凯伦听得有些诧异，不过依然没有说话，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艾莉丝轻轻一叹道“愤怒和仇恨总是一脉相连。凯伦，我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足够实力的话，别说杀人报仇了，你想保命都难！”

    往事一一浮现，凯伦的眼神随之变得痛苦起来，他知道这个艾莉丝夫人说得很对，他身上伤痕无数，还能站立不倒全靠意念支撑，他想报仇，还想去拯救妹妹，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倒下，可他很清楚单凭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甚至无法去掉手上的枷锁。

    艾莉丝俯身，她的目光锐利而深邃，她盯着凯伦的眼睛道“凯伦，这个世界是需要用实力去证明一切的，我可以让你获得你希望获得的复仇力量，如果你肯献祭的话。”

    “献祭？”

    凯伦听得有些迷惑，一个乡下少年能得到的各类信息十分有限，他甚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自然无法理解其中包含些什么。

    “不错！”

    艾莉丝直起腰身，缓缓道“你献出灵魂，我赐予你超越常人的能力，这样你就可以变得强大起来，才有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比如报仇......。”

    献出灵魂！

    凯伦听得心中大震，不过艾莉丝的话语也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不由问道“献上灵魂，我就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

    艾莉丝点头道“当然可以。”

    说完她伸手便帮凯伦解除了手上的镣铐，禁锢凯伦手腕的铁箍在她手下就犹如一根细线一般一扯就断，这让凯伦看得震惊！

    然后！

    凯伦又看到艾莉丝夫人抬脚挑起一个木凳，然后一手握拳击出，快如闪电，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凳子已经破碎开来，木屑乱飞。

    凯伦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强大的破坏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艾莉丝的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只是淡然一笑道“雕虫小技而已，但我们的确是神所畏惧的魔族，神族从未放弃过对我们的追杀，而屠神也是我们魔族一直在做之事，我们魔族和神族势不两立，不管在任何一个位面或空间都是如此！”

    魔族？

    凯伦听得又是一惊。

    世人所谓的恶魔有两种，一种是心思歹毒的人类或凶残至极的怪物，常被称之为“如同恶魔”。

    另一种便是同神族站在对立面的魔族。

    艾莉丝的声音透出一丝苦涩道“我们魔族本是可同神族比肩的高贵种族，但在三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失败后便被打入了深渊，也被神族和你们人类定义为恶魔，真是可笑......。”

    神魔争霸的传说凯伦自是听说过，传说中的魔族无比邪恶，同眼前态度温和的艾莉丝可谓格格不入，可神族和魔族又同自己有什么关系，若是献出灵魂就可以获得力量的话，凯伦感觉魔族要比神族可敬得多。

    神族代表着光明和正义又如何？

    神族从来没有帮助过我，更没有拯救母亲，所以，凯伦觉得让神族去见鬼吧！

    没有犹豫，凯伦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只要能够获得力量报仇，他什么都可以抛弃，不过他不免有些担心道“艾莉丝夫人，如果献祭灵魂的话，我会失去自己的记忆么？”

    凯伦害怕失去自己的记忆，如果忘记了母亲的仇恨，如果忘记了妹妹爱莉的存在，那样即使获得力量也没有任何意义。

    艾莉丝摇头道“凯伦，你只需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即可，你的记忆会得到完好保留，献祭可让我们的生命和灵魂在某些时候得到共享，仅此而已。”

    生命和灵魂将会共享？

    凯伦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他还是点头道“尊敬的艾莉丝大人，我愿意献祭，需要怎么做？”

    艾莉丝的声音柔和道“凯伦，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即可。”

    “好的！”

    凯伦闭上了眼睛，然后尝试着去放松心神，他很渴望获得艾莉丝方才展示的那种力量。

    艾莉丝抬起手臂，那只蹲伏在她肩头的黑猫便识趣地跳上了一侧的圆桌，艾莉丝将右手按在凯伦的额头上，然后开始念动咒语。

    随着她的念诵一个个苦涩难懂的音符在凯伦耳边开始不住回荡，闭着眼睛的他用心聆听，却连一个字符也听不懂，他没有看到艾莉丝眼中闪现出的耀眼光芒，也没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在随着咒语声不断扭曲，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两人包裹了起来，似乎要隔断他们同天地之间的一切联系。

    刺骨的寒意和针刺一般的疼痛在凯伦的灵魂深处泛起。

    放松自己、放松......。

    凯伦在内心不停地告诫自己要保持放松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紧张和恐惧。

    痛苦的体验犹如抽丝剥茧一般细致而漫长，这一刻的时间流逝速度似乎也缓慢了许多，每一分每一秒对凯伦来说都十分难熬，他在经历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住滑落，他的脸庞乃至身上的很多部位都在因为疼痛而不住痉挛。

    一个如同指肚大小的七彩光球出现在艾莉丝的指端，然后是下一个！

    凯伦的灵魂被一寸一寸地撕裂成一个个单独个体，然后被一一吸噬而去，但他却在竭力保持清醒不倒，他的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坚持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一切痛苦都会消失，一切厄运都将结束。

    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艾莉丝心里不由夸赞了一句，凯伦并非是她的第一个献祭者，但无疑是其中最能忍的。

    人之皮相有美有丑，人的灵魂也有强弱之分，如果将人的灵魂分为高中低三级的话，凯伦的灵魂绝对处于高级行列，强大，且纯净。

    但这也意味着他必将承受更多的痛苦。

    寻常人的灵魂能剥离出三个灵魂之珠已属难得，艾莉丝将凯伦的灵魂剥离了三分之二，便得到了七颗非常纯净的灵魂之珠。

    剥离凯伦的灵魂无疑是夺舍，作为对献祭者的回报，艾莉丝会赋予凯伦魔性。

    魔性是种非常神秘的能量，艾莉丝的魔性进入凯伦的体内后立即发生了异变，这种能量进入人体会发生何种异变并无规律性可言，被赋予魔性的献祭者犹如一座座鼎炉，在不同的鼎炉中注入相同的能量，却总是会产生不同的变异结果。

    魔性的特性之一是吞噬，进入凯伦体内的魔性开始尝试吞噬凯伦体内的不同能量，包括他剩余不多的灵魂和意志力。

    人的意志有时候可以变的无比强大，凯伦这一刻的意志便是如此。

    如果艾莉丝告诉凯伦放弃抵抗的话，凯伦也许便会任由魔性吞噬自己的一切，这样他虽然还能保留自己的记忆，但魔性今后将会完全主宰他的思维。

    可惜艾莉丝好像忘记了这一点，又或者是因为以前那些献祭者的灵魂都无法抵御魔性的吞噬让她对魔性充满了自信，所以不管是因为疏忽还是傲慢，艾莉丝都给了凯伦一个可乘之机。

    无知者无畏。

    凯伦的意志力同魔性展开了殊死决斗，几轮混战下来那股魔性虽然强大却始终无法吞噬或消灭凯伦的精神意志，尝试无果之后魔性只能选择共存，于是凯伦的意识和魔性在他的意识之海便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各有天地的阵营，在构建凯伦魔格的同时还保留了人格，这种状况在魔族中是非常罕见的。

    “凯伦，恭喜你，今后你就是我们魔族中的一员了。”

    艾莉丝收手，这意味着献祭仪式完成。

    凯伦的脑海几乎是瞬间便由混乱恢复了清明，他看到了自己的心肝脾胃肾，也看到了自己的意识之海，意识之海可以无穷大，其内之神奇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凯伦在意识之海看到了两个球和一个鼎炉，这两个如同篮球大小的圆球一个色彩斑斓，这是他的人格，另一个漆黑如墨，自然是他的魔格。

    凯伦的意识是可以进入人格、魔格和魔鼎进行查看的。

    人格之内犹如另一个世界，无日无月，无边无际，天空阴沉，大地上没有任何植被，唯有遍地沙砾，显得十分荒芜。

    魔格之内宛如夜空，可惜浩瀚的夜空中无月无星，唯有一缕缕不成气候的黑气在夜空中若隐若现，来回荡漾，凯伦知道那些黑气便是自己的魔力，真是稀薄的很！

    魔鼎的外型如同水缸大小，炉壁上刻有一幅幅暗黑色图案，每个图案下方都刻有字迹，可惜字体因为没有激活的缘故而模糊不清，魔鼎之内是一个水世界，进入其内如处海洋之中，虽无风无浪，却有汹涌的波涛不断袭来，凯伦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来自艾莉丝夫人的记忆也没有给出相应解释。

    意识之海中还有着记忆长河和幻海的存在。

    记忆长河中流淌着无数个人物鲜活的视频，这些视频自然都是凯伦的记忆，他捧起其中一个视频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喉间发出极度哀伤的悲鸣。

    视频中，一个美丽的村妇左手挎蓝，篮子里装满了采摘的野菜，右手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男孩，村妇笑的甜美，男孩一脸欢悦，母子二人一起行走在回家的小径上，画面无比温馨。

    画面中的母子自然是年幼的凯伦和母亲艾玛。

    母亲，我一定会给你报仇，将那些该死的奥菲斯人一个一个地送入地狱。

    哭干了眼泪的凯伦将视频放回记忆长河，然后起身走入一片黑暗，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幻海，进入眼帘的却只有黑暗，他认为这里应该有光，于是他的幻海便有了明亮却不刺眼的光，他认为这里应该有山有水，于是远方便有了连绵不绝的山脉，他的脚下则是一个湖泊，一条巨大的水龙随着意念出现在他的脚下，水龙无比粗壮，却也无比温顺，只要他想，水龙便会载起他翱翔蓝天！

    但凯伦伸手便将那个该死的汉斯由虚空中揪出，不过这个家伙眼中并没有应有的紧张和惧怕，他出奇的平静，嘴角挂着冷笑，眼中充满嘲讽，就这么望着凯伦，一动不动！

    去死！

    凯伦的手中多了把刀，他一刀一刀地捅入汉斯的胸膛，捅烂了汉斯腹腔里的内脏，捅的汉斯浑身鲜血淋淋，可是，可恶的汉斯依然还是那么平静，嘴角依然挂着冷笑，眼中依然充满嘲讽，完全无视凯伦在他身上的所作所为。

    咔嚓！

    凯伦扭断了汉斯的脖颈，然后又把这具死尸丢入虚空之中。

    汉斯！

    我不会杀死你的！

    因为那样太过仁慈。

    愤怒的凯伦在自己的幻海不住狂吼，然后再次痛苦而泣。

    最终，恢复平静的凯伦走出了幻海，他的意识也回归肉身，睁开眼来，他便看到了艾莉丝夫人微笑的面孔。

    凯伦的意识之身在体内仿佛走了一个轮回，但外面世界的时间流逝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他的意识和肉身瞬间结合在一起，于是他便感受到一股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能量在身体内不住流动，让他充满了力量，身上的痛楚也被这股力量给驱散了，他卷起衣衫，甚至能看到那些伤痕正在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修复。

    充沛的力量，快速的自愈能力，这是魔性赋予凯伦的异能。

    凯伦欣喜中又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太阳穴，因为他的脑海有些混乱，一是他本身的记忆尚在，二是随着魔性的注入艾莉丝的某些记忆也涌入了他的脑海，这可以让他借用艾莉丝的知识和认知，他的本心今后自然也会受到魔性的潜移默化影响，就比如此刻魔性在不断告诉他艾莉丝是一个“母亲”般的特殊存在，需要他去奉献，去效忠，并且是无私的那种。

    他的人格也在告诉他艾莉丝是一个赐予者，值得敬重。

    脑海中有两种意识不断交织碰撞，任谁都会感觉头晕脑胀，但凯伦还是强自镇定，然后朝着艾莉丝鞠躬道“艾莉丝夫人，献祭成功了么？”

    “那是自然。我的孩子，你乐意接受这个称呼么？”

    孩子！

    艾莉丝的语声中多了一种亲切，因为对魔族来说献祭者和人类生养一个孩子并无二致。

    这声孩子也让凯伦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眼中有了一丝酸楚，眼前这个赐予他力量和新生的艾莉丝夫人也让他多了一份亲切，于是诚挚道“艾莉丝大人，这是我的荣幸。”

    艾莉丝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问道“孩子，告诉我，魔性赋予你了何种特异能力。”

    凯伦如实道“我感应到了强大的力量和快速的自愈能力。”

    “不错的能力！”

    艾莉丝又问“凯伦，你可有感受到魔法的能量，或者说你有没有感受到火元素或水元素的存在？”

    凯伦摇了摇头，他感受不到这些元素。

    艾莉丝有点可惜，又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么，你的鼎炉有多高，分几个等阶？”

    鼎炉在魔族传承中至关重要，魔族依靠鼎炉来积攒魔力并用来培植自己的魔宠，从而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鼎炉由低到高可分为九个等级，只有高品阶的鼎炉才能培植出最强大的魔宠，当然，耗费的灵力也是海量的。

    艾莉丝有点期待凯伦的鼎炉品阶，因为这决定了凯伦最终能走多远，而她能得到的收益和反哺又有多大。

    原来鼎炉还分等级，凯伦听的有些汗颜，但还是如实道“夫人，我的鼎炉不高，好像只有一个等阶......。”

    忽然！

    凯伦的脑海中响起一阵刺耳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着阵阵撕裂般的巨疼，令他头疼欲裂。

    “真遗憾。孩子，在这方面你没能超越我。”

    艾莉丝这次真的有点失望，因为魔族的魔鼎可分九级，拥有五级鼎炉在魔族才算中上之姿，她没想到凯伦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资质却是如此平常，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退货的道理，否则凯伦那七粒灵魂之珠将会失去供养之源，让她得不偿失。

    脑海有着阵阵轰鸣的凯伦并未听清艾莉丝说的什么，只是站在那里汗如雨下，摇摇欲坠！

    将凯伦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的艾莉丝并不奇怪，因为凯伦的虚弱不堪属于献祭者献祭之后的应有表现，于是她利用意识操控着属于凯伦的那七颗灵魂之珠，柔声道“睡吧，孩子，困了就要休息，等你醒来就一切都好了！”

    随着艾莉丝的话语声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困顿感觉立即占据了凯伦的脑海和意识，于是两眼一闭便软软瘫倒在艾莉丝夫人的怀中。

    艾莉丝剥离凯伦的灵魂可获得两种好处，一是纯净的灵魂之珠可以帮助她稳定自己的魔性，二是凯伦的灵魂之珠今后能给她的魔力提供源源不断的供养。

    当然，凯伦的生死，今后也在她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