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浩劫（4）

    “不许你同情我！其他人都可以同情我，唯独你不能！”方俊逸大叫着推了坐在地上的那个票检姑娘一把，手上的血也落了些到那女孩的制服上。那女孩见了血后顿时发疯了一般地跳起逃开了，一边逃一边抽噎着大哭。

    “我们明明经历了同样的痛苦，为什么，杨隐，为什么你不痛苦？”方俊逸对杨隐怒目而视。

    “我想你搞错了，我一直都很痛苦，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次睡过后醒来，眼前都会浮现出母亲的尸体。你知道了父亲和哥哥的死讯，而在我的生命中，他们两个却只是不见踪影，呵呵……”杨隐自嘲般地说，“不知所踪的人对于他的亲人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就像是矛盾的两面。所以，这个世界上痛苦的人有太多，方俊逸，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你只是喜欢把痛苦表现得特别精彩，你是不是就是用这种表演方式来博取黎商与何晋婷的同情的？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朋友和女朋友，他们不会再信任你了。”

    方俊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剑柄，他突然抓到了一线生机。“你使诈！杨隐你欺骗了世人！没有人类可以徒手让剑柄脱离剑身，你刚才一定是用了僵尸的力量！”

    “我没有。”杨隐冷静地说，他握紧了桃木剑，在方俊逸惊讶的目光中，杨隐整只手开始灼烧，火光甚至很轻易地就能看见了。

    “每次握住这把剑，它都会提醒我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身上流淌着僵尸的血液。但我不想屈服于命运：我为什么不能克制自己这一身可怕的力量，而把它去用来对付善良的人们呢？我练习了很久，才学会了不去感受那种被烈焰灼烧的伤痛，才学会了在握紧桃木剑柄的时候不散发出僵尸的力量。大概正因为这样，我的手腕力量才逐渐变强。”

    “你……”方俊逸震惊地看着杨隐，他看到杨隐的眼睛渐渐地变成了紫色。然而仅仅是一瞬间，杨隐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握住桃木剑的手也不再燃烧。

    “为了我的亲人，我会好好控制自己。”杨隐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淡淡地说。

    方俊逸此刻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惊吓来形容，他的眼球瞪得凸了出来，脸色惨白地如同从坟墓里刚刚爬出来的鬼魂。他有些慌张地说：“你果然，不是人类，太可怕了……”

    然后，警察出现了，杨隐转身离去，他已经不想再看到那个曾经天之骄子一般的学弟，方俊逸的名字里有一个“逸”字，就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推测出了方俊逸可能是九月以来的事件主谋之后，杨隐还是不想去怀疑他。

    事件结束后一个星期，杨隐来到了母亲的墓地。这里一直都很安静，除了几个重要的日子外，平时的人通常都不多。前几天方俊逸被抓走后，玄凤就出现了，杨隐已经把生死册还给了对方。

    “希望有机会还能再见面。”玄凤的笑容依然让人皮肤发渗。

    杨隐面对着玄凤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选择了十分冷淡地说：“我并不希望能够经常见到你。”

    玄凤仰天大笑，然后说：“你既然有着死人的血脉，我相信我们总还能见面的。”说完，身影就消失了。

    母亲的墓碑上放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不过母亲离世的时候也确实十分年轻。周围只有三三两两前来扫墓的人，偶尔传来几声抽泣但并不互相影响。现在的人对于离世的亲人已经学会了含蓄地表达悲伤。

    “妈，我来看你了，隔了这么久，上次是什么时候，让我想一想……”他突然笑了下，“大概是清明节的时候吧。”

    他伸手抚摸上了母亲坟墓的墓身，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长得和您非常相似，我时常在想他会不会就是小逸。不过他有自己的家庭，我想可能性并不大，如果他真的是小逸的话，您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一定会让我们相认的，对吧。”

    照片上的母亲只是含笑看着他，杨隐知道，他不可能听到任何回应。所以说人类有时真是神奇的生物，可以用感情维系彼此的联系，即便亲人已经离开，一个坟墓仿佛就可以给自己走向明天的希望和勇气。方俊逸，他就是不懂这一切，一味地沉浸在家庭的惨剧中无法自拔，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还见到了……”他笑出了声，“死神，您当初离开人世的时候也应该见过了吧。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十分怀疑，不过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了。我把一个大事情解决了，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许多人都十分努力，就是那个我跟你说的可能是小逸的男孩，他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贡献一点力量，他是不是很厉害？”

    “原来你见到了死神。”在杨隐的身后，谢菲力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杨隐看了眼谢菲力，然后继续望着坟墓，谢菲力把手上的一束黄白雏菊放到了坟头上，然后和杨隐站成了一排。

    “师傅相信我的话吗？”

    “为什么不信？那些人的死法确实十分离奇，不是吗？但关于生死册的部分是没法对公众说明的，所以对方俊逸的定罪只有预谋杀人，他能保住一条命了，我见到了他的养父母，他们为他感到惋惜。”

    “他根本没有对养父母抱以真感情的回应，所以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也是正常的。依照方俊逸的个性，他犯事是迟早的事情。”

    “想得很透彻啊，孩子。”谢菲力叹了口气。

    “许多人觉得他们的命运是偶然的，然而他们不知道，偶然性多了就变成了必然……”他刚说完这句话，手机铃声就响了。

    接过电话后，杨隐露出了笑容。

    “看来有好事？”谢菲力微笑着问道。

    “小炫打电话来说，林学东已经醒了。”杨隐挑了下眉毛，说，“的确是件好事吧。”

    “我也有件好事要告诉你。”谢菲力说，“我看到你父亲了。”

    杨隐吃惊地望着谢菲力。

    李思弦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哥哥的书房找他。她敲了下门，听到李宁说“请进”，那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常。他已经原谅我了吧……她心里这样想着。

    看到踏入房间的李思弦，李宁的表情也的确还算是平静。“你来了。”他缓缓地说。

    但李思弦感到了空气中流动的不寻常气氛，她抬头的时候看到李宁瞪着自己，神情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

    这是我哥哥，我不要害怕！李思弦为自己打气，她鼓足了勇气平静地走上前去，站到了书桌边，这样就可以近距离地和李宁对视了。

    “对不起。”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很轻地说道。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我没有听见。”李宁的声线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这一回，李思弦几乎是卯足了力气在说话了，她甚至感受到了从嘴里喷薄出的热气环绕着鼻梁转圈。

    “哼！”李宁冷笑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呢。怎么，现在警察都把我放了，证明了你哥哥我不是杀人凶手，你满意了吧？没有给你丢脸了吧？学生会主席！”

    “我从没有觉得您给我丢脸了！”李思弦的双手撑在李宁的书桌上，那里放了几本和僵尸有关的书籍，但李思弦根本没有注意到。“要丢脸也是我一直在丢您的脸。”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李宁的声音抬高了八度，“因为叶扬名的身材和那个什么方俊逸的身材相似就怀疑是我指使助理杀人！所以你就对警察说了没根据的话，然后，李主席你终于可以大义灭亲了，实现了你人生的一个伟大壮举，你很高兴，对不对？”

    “我没有！我没有……”她一连重复了很多遍“我没有”，但李宁显然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你走吧。”李宁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对李思弦感到心累。“我需要时间，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可能需要点时间来忘记你的背叛。不要再看着我了，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见上面为好。过段时间，或许我就会继续疼你了。你现在出去吧。”

    李宁简单地下了逐客令，李思弦只能恹恹地走了出去，在关上李宁书房门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她的右眼角滑落。但在看到门外的其他人时，她立刻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等到李思弦一将门关上，李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弯腰掀开了脚下的地毯，拿起了一块木板，底下赫然出现了一段阶梯，他整理了下衣服后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

    原来在他书房的下面有一个暗室，暗室的面积不大，但却是一个一应俱全的卧室，此刻的床上躺了一个人――李宁的助手叶扬名。

    叶扬名看到了李宁想要起身，但李宁却按住了叶扬名的手。“好好养伤。”李宁说。

    “谢谢您来看我。”

    “让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办事情，我才感到愧疚。”李宁抱歉地说，和平时对待外人的商业化的礼貌完全不同，这次他的眼睛里确实闪过了关切的神色。

    “没想到大小姐会守在林学东身边，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然后谢菲力出现了，他真的很厉害，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谢菲力成为僵尸狩猎师已经很多年了，而且是植门谢家的嫡系传人，不厉害的话那才反常了。”李宁望着暗室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不过……”叶扬名从床头柜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有一些深红色的液体。“我还是拿到了这个。”

    “我就知道，扬名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李宁的狐狸眼笑得特别高兴。

    夜晚的李家宅邸，看起来迷雾重重。

    （生死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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