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别看她，记住

餐厅也极富中世纪风格。类似古堡中奢华非凡的水晶大吊灯，麋鹿头的标本挂在墙上，虎纹地毯铺在地上。不过最夺人眼球的，是每把靠椅上铺着整张的火红色狐狸毛。罗生希望这些兽皮都是人造的，否则他抑制不住内心的良知冲出去通报野生动物保护协会。

    但这地方的建造耗材贵的超乎想象，用看的就能知道。罗生踏上虎皮地毯时，脚步放的很轻很轻，很难说他正踩着几只死相凄惨的孟加拉虎身上。

    众人归座，各自低头玩着手机。诡异的是，大家的位置竟然和喝茶时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的刻意，总之，坐下的时候，罗生对面依然是AC夏，左手边和右手边的人员顺序也是照旧。

    罗生这次选择和赵舟说一会儿话，毕竟按照座位顺序，赵舟就坐在他左边第一个位置。右边第一个是肖蓝，这位就不考虑了。

    尽管可能没有兴趣盎然的话题，但罗生实在不想又一次对上风华绝代女的目光。说真的，那种视线让他不舒服，是会产生惶惑不安的不舒服。他说不明白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要去看她。

    “呃……赵舟。”

    罗生刚把名字叫出口就立刻打住，因为赵舟的手机又响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罗生等会再说，然后他接听了电话。

    自讨个没趣，罗生笑笑，但笑意并不来自于内心。他此时此刻感慨“大家都变了”，突然有个声音叫他。

    “喂，在想什么？”

    罗生一转头，正印上柯为那张堪比灿烂阳光的开朗笑脸。这个高大的冰球男孩坐过来时，罗生才发现肖蓝并不在座位上，有可能出去上厕所了吧。

    “没什么，你呢？现在做什么工作？”罗生终于找到一点归属感，在这场大家都像初次见面的同学会上，此刻他才觉得心里滋滋冒出感动的热气。

    柯为用手抓梳了一下有点乱的头发，笑道：“在一个视频网站做字幕君，有时候也帮人翻译一下文章之类的，钱很少，不是赚钱的工作，不过开心就好。”

    罗生点头，心里再次油然而生出另一种感慨——这个时代能坦言自己并不宽裕的人很少见了。

    他觉得今晚能聊天的人大概只有柯为了，于是打算把话题引申一步。

    “AC夏怎么突然想到邀请我们聚会？”罗生压低声问道。

    柯为露出一个“我也想问这个问题”的表情，他耸耸肩，道：“不清楚，我今天中午才被通知的。”

    “我两个小时前被通知，比你更晚，难道其他人也是？”

    “我刚才问李宝，她说她也是中午接到电话，其他人我不知道。”

    罗生感到事情越来越怪异了，凭直觉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他抬头看向夏的位置，不知道服务员什么时候进来的，夏正在和服务员说话，手里捧着菜单。罗生听到他们用细小的声音在核对菜品。

    这时候，他环视一圈在座的人，发现风华绝代女不见了。

    “你呢？还在做你的研究？”柯为又问，他也许觉得和罗生坐的太近，往后挪动了一点靠椅。

    “哦，对，还在研究所里。”罗生拉回视线，回答的心不在焉。

    “那就好，我正想跟你说点有意思的，你听过笛卡尔的恶魔吗？事实上我们记忆中的一切都是记忆对我们撒的谎——”

    “所有人都就坐了吗？马上开席。”

    AC夏无意识中打断了柯为，他的话音的落在那个“谎”字上面，然后迅速向罗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罗生再看向AC夏时，他的心脏狂跳了一拍。风华绝代女那双会让人走神的眼睛正看着他。这女人几不可察的坐在夏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

    罗生强行收回视线，仿佛分开两块巨大的磁铁那般费劲，对方的眼睛正像个太空黑洞，将要把他吸走。

    “啪嗒——”一个声音救赎般的响起，是什么东西掉在脚边。罗生终于成功拉回差点抽身而去的神志。他低头往下看，肖蓝的圣经落在他脚边，而肖蓝正弯腰去捡它。

    肖蓝什么时候回来了。也是无声无息的。

    罗生条件反射的弯下腰去帮她。桌子下面，肖蓝猛然抬头，神色紧张而严肃的看着罗生。

    “别看她，记住。”

    她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说完，肖蓝捡起圣经坐回到靠椅上，面无表情。

    罗生缓缓起身，他感到脸颊发烫，浑身都不自然。刚才肖蓝的那句话，像擦掉了迷雾一角，不但没有解释，反而引出了某种更大更深的谜团。

    肖蓝那一刹那的神色，不止于提醒，更像在警告。因为她眼睛里又一次闪过恐惧的光芒。

    罗生微微低头，感觉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隔着餐桌趋步逼近。以不易察觉的动作，他扫了一眼身旁的肖蓝，女孩看似平静的坐着，而桌下——摆在膝盖上的手——紧张而僵硬的按着经书。

    用餐时，菜品和酒都十分美味，大家举杯宣言，说了些祝福彼此的话。然后就开始边吃边小声交谈，你一句我一句，都是没营养的话。仿佛联谊会上开头的自我介绍。但通过这种俗套方式，也让几个人之间相互了解了彼此的近况。

    罗生对其他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他此时最关心，就是肖蓝。他急切的想知道那句话的背后，饱含着什么讳莫如深的意思。

    肖蓝在他身旁默默的吃东西。罗生凑过去，低声问道：“她是谁？”

    听言，肖蓝放进嘴的筷子倏然顿住，让人揪心的停顿了十几秒钟……她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慢慢的，又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继续嚼着。

    就在罗生以为她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她小声道：“去岛上说。”

    这里面果然有文章。罗生暗忖，他轻轻嗯了一声，才把脑袋缩回来继续吃饭。

    整顿饭罗生都吃的小心翼翼的，话也少，他几乎没和同学聊天。唯恐一抬头就看到某双夺命勾魂的眼睛。说来也奇怪，这期间，罗生发现风华绝代女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她总是无人察觉的离开与出现。就好像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

    隐约有个结论在罗生心里浮现——

    这个诡异的女人，恐怕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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