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君若负我甘如饴

    酒烈而香醇，正堂中醉倒一片，李玄霸和杨侗年纪最小，喝的不多，反而成了仅有的清醒的人。或许每个人醉的原因不同，但大家都是真的醉了。

    张须陀醉的最沉，他领兵多年，甚少饮酒，今日却喝了几十碗。他年纪最长，被敬酒的次数最多，他心情极佳，来者不拒，自然会醉。君臣和睦，大隋复兴有望，本来已经心凉的他，是最开心的人。

    李靖一直面临着抉择，李玄霸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他是大隋的臣子，不愿背叛朝廷，所以他很矛盾，一直沉默寡言。李玄霸今日所为，让他彻底放下心来，自然也是喝的酩酊大醉。

    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宇文成都和裴元庆等人本就好酒，美酒在前，他们也顾不得其他，使出浑身本领，任凭美酒入喉，喜不自禁。

    长孙无忌、房玄龄、贾闰甫的心思要纠结的多，好在杨侗的表现使得他们很满意，也就一醉解千愁，不去想往后之事。大家都醉了，以魏征的酒量，想不醉实在是太难，他决心跟随李玄霸，心思最为简单，醉的也最为踏实。

    堂中到处都是酒坛，一开始，众人还稍微注意些，将酒坛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侧，酒酣后，谁还记得理会这些？

    静香看着乱糟糟的正堂，脸上挂着难以置信，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李玄霸，显得很有女人味。客人还没走，静香已经发愁如何收拾残局了。

    忠勇府的下人一直很少，而梁啸、祈福等人得到李玄霸的允许，也是醉醺醺的，根本指望不上。

    “静香，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明天再收拾。”李玄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等他们明天醒了，我让他们收拾完再走。”

    “公子。哪有让客人收拾的道理。”静香翻了个白眼，她忙碌一天，确实有些累了，再加上大堂中倒了一地的人。现在确实无法收拾，便说道：“等奴婢明日请人来收拾，公子可千万别失了礼数。”

    “嫂嫂放心吧，十二哥不过是玩笑话，实在不行。朕派些人过来帮你收拾。”杨侗微笑着说道：“周国公食邑五千户，府上也太寒碜了些。”

    “多谢陛下美意，府上的人手够了。”静香面色羞红，对杨侗行了一礼：“陛下和公子慢聊，奴婢先行告退。”说完，款款退下。

    “十二哥，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二人走出大堂，在院中的凉亭坐下，杨侗挑眉道：“当着姑姑的面叫你十二哥，总觉得会有些别扭。”

    “陛下随意就好。”李玄霸笑了笑。

    “此处没有外人。你可以称呼我为十三。”杨侗怔了怔：“你今天为何要这么做？”

    “以陛下的聪慧，应该能想明白吧？”李玄霸看着皎洁的明月，平静的说道：“你身为越王时，能够体恤百姓，将洛阳管理的井然有序，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离开洛阳之后，杨侗和李玄霸从未单独聊过，见李玄霸说出掏心之语，杨侗抿了抿嘴唇。眉头皱的很深：“你真的不想登上龙椅？”

    “不是不想，是不适合。”李玄霸诚恳的答道：“我有许多事情想做，那龙椅会限制我的自由，让我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说完。他用真挚的目光看向杨侗，拱手道：“大隋的江山对于许多人来说，无疑是最具诱惑力的，但对于我而言，只是一座牢笼。”

    杨侗很难理解李玄霸的意思，他带着疑惑。等着李玄霸的解释。

    “陛下自幼在国子监读书，微臣想请教陛下一个问题。”杨侗点了点头，李玄霸继续说道：“如果我们一直朝着某个方向往前走，最终会走到哪里？”

    “这”杨侗认真的思考一番，回答道：“应该是天地的尽头吧？”

    “不，是回到原点。”李玄霸断定的摇摇头：“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除了大隋的江山，世界上还有许多地方，微臣的未来，是在远方。”

    自古就有“天圆地方”以及“地圆说”两种声音，但地圆之说信的人极少，李玄霸如此肯定的说出这么一番话，让杨侗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微臣明白，陛下暂时理解不了我的意思。”李玄霸叹了口气，拱手道：“微臣说这番话，是希望陛下能够始终信任微臣，今天的事，也算微臣表达自己的诚意吧。”

    “十二哥，你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题，朕有些不习惯。”杨侗花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朕与母后能够活到今天，全是你的功劳，都说帝王无情，朕绝不会做那无情的帝王。”

    “陛下能说出这番话，微臣心里舒服多了。”李玄霸的态度并不谦卑，却也不傲慢，此时的场景，落在杨侗的眼中，宛如年幼时和同龄的孩童玩耍打闹一般。

    风吹落叶，簌簌作响，年幼的君主听到同样年轻的臣子心中最深处的声音，没由来的感动起来。

    “十二哥，你可知道来江都后，朕为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吗？”杨侗有感而发，决定也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在别人看来，那是因为你大权在握，朕不过是个傀儡，但朕想告诉你，朕之所以选择信任你，是因为母后的一句话。”

    “太后娘娘说了什么？”李玄霸对小刘良娣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觉得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聪慧的心。

    “母后教导朕，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君若负我，甘之如饴。”杨侗面带微笑，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几句话包含了很大的哲理，杨侗身为皇帝，小刘良娣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令李玄霸不得不高看起来。

    将性命托付在臣子手中，说起来容易，古往今来，有几位皇帝能够做到？若是信任错了，便自食恶果，谁也不怨，这样的度量，哪个皇帝能有？

    “微臣被雷劈过一次，可不想再遭罪了。”李玄霸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誓言。

    “南隋的江山是你打下来的，朕与太后无依无靠，只能选择信任你。”杨侗坦诚道：“如果有一天，十二哥真的想过过皇帝的瘾，朕不会有半分留恋，前提是，十二哥你能够爱护大隋的百姓。”

    “陛下，你还是自己考虑一下如何让百姓生活的更好吧。”李玄霸竖了个懒腰：“这份罪，微臣同样不愿遭受。”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坚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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