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涿鹿中原 第407章 插刀子

    正如席正甫所言，既然兵抵上海，刘坤一和英国人并未作出及时反应，陈道就不打算放英国人回上海，为缓解陆震鹏那边的压力，他令曹方发动进攻，要让刘坤一脱不开身。

    同时，他命令占领扬州的鲁忠伺机过江，要在刘坤一心头再插上一刀，虽然从扬州一线过江有些困难，不过只要这一刀插下去，他相信刘坤一再也动惮不得。

    接到命令，鲁忠挠头，过江的难点不是船，也不是江上有英国兵舰巡防，而是他很难一次大规模运过去很多人，一但被察觉，英国兵舰和清兵战船便可封锁这渡江点，那样过去的兄弟就有麻烦了。

    看到鲁忠头大，他的参军将黄文焕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由他率一团人，从泰兴大马州一线渡江，吸引英军和清兵的注意力，当清兵和洋人都调动到这边时，鲁忠率主力从扬州瓜州渡江，直接攻击镇江。

    此计的特点是灯下黑，白虎二师攻占扬州，与镇江隔江相望，清兵和洋人皆屯兵在南京到镇江，严防破虏军过江而击，如果从泰兴先过一部分，会让敌军以为破虏军避开这一线的防御，从泰兴以东偷袭，符合兵法避实击虚之要义，那样刘坤一就不会怀疑这是疑兵之计。

    从战略上说，从泰兴过江，有着和白虎一师夹击苏州府一线英军的味道，这也本是鲁忠一开始最想做的，反其道而行之，显然要出人意料的。

    光分析双方兵力部署态势，扬州过江直击镇江，是最差的选择，既没有打在对方软肋上，也不会影响到苏州之敌，还可能面临被封锁后路，两边夹击的可能，然黄文焕提出这个建议，也有着充分的考虑。

    首先是不管从哪里过江，哪怕有后续援兵，英国兵舰皆可封锁长江，造成后续跟不上，过江的兵马本就只置于死地，这样渡江地点其实就不重要了。

    其次，从扬州过江，威胁到南京，清兵要想夹击，得让英军走更远的路，远离上海，黄文焕断定，要是让刘坤一放弃南京，回兵上海是可能的，但要英国人在面对陆震鹏威胁时，还分兵来镇江方向，那就难了，因此，刘坤一将面临两难的境地，放弃南京，没那么快能击败白虎二师，朱雀主力会迅速跟进，其后果比放弃南京还糟！

    听黄文焕一番分析下来，鲁忠觉着行！关键在于黄文焕从泰兴过去后，要打出一个师的气势来。

    “神火过江不易，不若调往泰兴，壮壮声势，也好在我过江后，后撤避开，你觉着如何？”

    这是个办法，黄文焕赞成，反正鲁忠伺机过江，一定是夜里，火炮无用。

    就这么，刘坤一和尼科尔森上当了，当神火重炮在泰兴猛烈炮击对岸，刘坤一相信，大量小船集结的太平州以东，是破虏军意图渡江之地，而尼科尔森不但要江上兵舰赶往太平州，阻断破虏军渡江的步伐，还顺势提出让镇江府丹阳的四个英军步兵团前往增援阻截。

    自陆震鹏踹在上海后门上之后，尼科尔森就很想全军退回上海，然而他没办法这么做，如果没有中国人的合作，他这支远征军死守上海恐怕熬不了多久，不得已，他也只有帮助刘坤一协防镇江府和江宁府，但这始终是心头病，此番破虏军有动作，给了他非常好的理由，如果一切顺利，他还想带南京一线的十个团到丹阳、常州，那样从苏州到镇江一线，他的兵马就联系更紧密，万一不妙，冲回上海还是能行的。

    刘坤一不同意是不行的，他需要洋人的帮助，何况破虏军过江后，威胁到苏州的英军，若派手下去，万一不尽力，那就糟了，他觉着，此番英军过去，必定尽力，这可关系到苏州。

    联合作战，信任第一，若有小算盘，那将会是灾难性的，兵舰赶过去很快，尼科尔森得知成功阻断敌军后续兵马过江之后，很是松了口气，毕竟四个团的兵力还是弱了些，而那一线的清兵他信不过。

    确实，这一线清兵连刘坤一都觉着悬，他们可是江宁将军丰绅整饬的八旗新军。要说丰绅的这八旗新军，到不是完全的酒囊饭袋，比其他地方装样子的要强，人数也不少，足有万余，然丰绅的心思可不仅仅针对破虏军，他属于希元这一派的，对刘坤一等人暗地里联保一事有着警惕之心，也清楚丰绅和自己不对付，刘坤一又拿这些满将军没辙，找着理由，算是把丰绅和他的八旗新军踢出了南京城，让他到常州府无锡县。

    要是没有破虏军大军压境这档子事，丰绅怎会接受，他可是江宁将军，南京城、镇江皆是他驻防之地，论品级，他和刘坤一一样，论地位，他还要高出一头。

    如今朝廷远在西安，联系不易，刘坤一可不指望丰绅会听令出兵，围攻渡江的破虏军，如此，英军自然是主力，刘坤一只能命令常州一线兵不满员的任祖文部协助英军攻击。

    由此，真正和黄文焕在复兴洲正面打的，是英军，面对六千多英军，黄文焕的压力并不太大，一来他是防守，二来他可是有迫击炮的，攻击的英军显然没料到对方还有这种轻巧的火炮，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黄文焕也吃不准敌军情况，过江之后，他就想迅速突进到常州城外，造成大兵攻城的态势，然而丹阳的英军居然快速出动，他不得不在复兴洲一带赶修工事，就地防守，老实说，他没想到主攻他的是英国人，清兵在哪？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拼命，准备打一两天再看。

    其实尼科尔森第一时间就得知过江的敌军看似火力凶猛，但人数有限，这便是洋人军队和清兵的不同，观察很到位和仔细，只是尼科尔森在告知刘坤一时，谎称过江的破虏军在七八千！

    他这么说，当然有借此再调英军过去，脱离南京的主要意图，要说他不管清兵，也不尽然，尼科尔森有些想当然的主观臆断，凭经验，他认为破虏军的大部兵马还在泰兴一带，伺机过江增援，再说了，重炮都在这边，也过来些人，不继续增援，就这么不管了？

    或许还可以故意放开江面封锁，让敌军弄那个中国人说的什么添油，不管怎样，尼科尔森认为这一路无忧，他还能消灭敌军。

    洋人肯出力自然是好的，刘坤一认为英国兵舰在江上，岸上的情况肯定是清楚的，他也想尽快解决这股敌军，不但可以稳固战线，还能提振士气，便同意尼科尔森率军前往复兴洲围歼破虏军这支兵马。

    鲁忠没想到，黄文焕不仅仅是吸引了清兵和英军的注意力，居然还调动了江对面英军七千余人，当他得知丹徒英军集结迅速朝丹阳而去，一边担心黄文焕，一边则兴奋命令手下准备偷渡。

    也是尼科尔森一门心思想着在常州府境内围攻破虏军，放松了除泰兴段长江的巡逻，尤其是夜里，他更是集中兵舰，防止破虏军夜渡，直接给了鲁忠天大的机会。

    置之死地而后生，鲁忠让手下非战斗人员全部撤离扬州往北，他则率一万余人，趁着夜色，以有限小船和大量筏子，生生在一个晚上，把全部人带了过去，天亮时分，他前锋已经轻松拿下丹徒城外的高资镇，背靠高丽山，在苏南宁镇山脉的庇护下，他不用担心英国兵舰从江上来攻，也不担心清兵和英军联手夹击。

    刀子插得稳准狠，尼科尔森率领南京一线最后一万六千英军刚到句容，便得到这个消息，他心都凉了半截，中国人实在太狡猾了，如今该怎么办？

    而南京城里，刘坤一更是感到绝望，收到镇江最后一份电报后，这电报线就不通了，这可是他在苏南唯一对破虏军有优势的地方，以往破坏还好说，可如今破虏军卡在丹徒，任凭他如何修，都要被断的。

    “洋鬼子就没一个好东西！”手下人愤愤怒骂。

    刘坤一苦笑，这尼科尔森当然不是故意的，可他这小算盘，彻底把自己装进去了，如今英军在句容到上海一串，中间被切断在丹徒和苏州，完全是一字长蛇阵被打在首尾，尤其苏州那边，等于掐在七寸上。

    最让刘坤一想要发笑的，还是自己稀里糊涂，重兵屯集南京，如今再看，等于偏在最西头，面对江北这个破虏军最空虚之地，他居然只能干看着。

    不过话说回来，刘坤一更恨希元，若不是他保全自己，让破虏军轻易从湖州攻进来，局面怎会这么糟糕！

    自作孽，不可活啊……，还有必要为这个满人天下卖命么？刘坤一内心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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