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雄峙山东 第262章 北洋水师的抉择

    朝廷再次进剿刘奇随着一系列的调兵遣将逐渐曝光，军机重臣们在得知日本身陷山东泥潭的具体详情后，很是摩拳擦掌，世铎就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不用太担心日本人耍阴谋，毕竟此刻日本人也是要依靠大清解决难题。

    光绪感到很后悔，早知日本人如此情形，就不应该答应太多东西，难怪日本人不染指山东，这都是有原因的，至少那劳什子赔款就可以不用，或许还可以让日本赔钱。

    慈禧倒是想得开，大清江山比什么都重要，再说朝鲜现在内乱，谁知道日本人会不会又陷在朝鲜这个泥潭里，失去的东西可还不一定，保不齐大清剿灭刘奇，缓过劲来，还可以重新拿回来，倒是这次湘军旧将重新启用是她得意之举，剿灭刘奇是重要的，制衡下淮军也是重要的。

    慈禧没觉得与日本虚以为蛇有多要紧，她可没在意有些人听闻此事后的那种心情。

    当然，密约始终是密约，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满清朝廷忽视了民间的声音，也忽视了这种事情对山东的巨大影响，刘奇在得知满清已经设立南北两个钦差大臣，集合巨大的力量来围剿他，他也破釜沉舟，向各地发文书，灭满清，杀倭寇，势与山东共存亡！

    外界的压力是可以把内部压成一个整体，后世日本侵华，也将中国压成一个整体，哪怕这个整体内部矛盾重重，而此刻的山东可谓矛盾非常小，泰安一战，兰婧王闻名天下，破虏军已经是不败的神话，这一次朝廷再次大兵进剿，情况有所不同了，百姓蜂拥参军，他们再没文化，再没有想法，也清楚这回无法善了，毕竟很多人在泰安祭之后，一个兴奋，辫子没了！

    各地城防都在加固，各种消息飞速传递，百姓成了破虏军最好的耳目，虽说速度慢些，可破虏军少有的消息灵通，加上山东各大路民众出人出车，替破虏军接力运送物资粮草，一种全民皆兵才态势已然形成。

    反观大清国，看似来势汹汹，可细细分析，并不是这样，首先这曾国荃眼下是没什么办法去配合围剿刘奇的，一个苏长水就让他头疼了，加上死灰复燃的柳午天，外带四处冒头出来的造反势头，真是焦头烂额。

    而刘坤一面临的难题是耗费巨大的物资从何而来，朝廷让各省协办，可协办也要有东西才行，河南一塌糊涂，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直隶本就不能自给自足，还得外地供应，剩下关外首要支援渡海作战的宋庆，他除了陕甘，只有四川一途。

    更要命的是军心不稳，兵马调动，自然就一步步交代了最终的目标，大批渡海到了烟台的清兵很快就知道他们的目标，剿灭刘奇！

    消息传出，如通了马蜂窝一般，只因消息坐实了烟台早已漫天的谣言，勾结日本人，围攻破虏军。

    “无耻啊，无耻！”烟台一些还有爱国之心的乡绅破口大骂，包括王文英的父亲，而港口的北洋水师更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尤其以在烟台滞留的致远舰为盛，王文英鼓动一些年轻人，天天在码头上冲着致远舰扔臭鸡蛋，烂菜帮子，虽说这不可能扔到有些距离的致远舰，但态度在那里。

    邓世昌恨不得一头跳进海里死了算了，他躲在船舱里，不敢上岸，虽说丁汝昌已经明确告诉各舰管带，大清没有和日本勾结，只不过有共同敌人罢了，可邓世昌不相信，这其中没有猫腻，就不是他了解的太后和朝廷了。

    这么窝了几天后，旗舰定远发来消息，要各舰管带到定远商议，驾着小船上了定远，一众人坐定，丁汝昌却没说话，好像有心事，看到此景，邓世昌心里一沉，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丁汝昌犹豫半响，还是说了，中堂大人要水师配合步军作战，这第一个目标，便是掖县，北洋水师不但要护送步军在掖县登陆，还要配合从蓬莱出发的兵马，夺回掖县，并以此为基地，将步军远远不断送往此处，直至擒获反贼刘奇，剿灭破虏军。

    会议室一下子炸了锅，对于一些人来说，护航，哪怕明知是和破虏军作战，也可装糊涂，自我安慰一下，直接对战破虏军，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丁军门！朝掖县开炮，恐兵勇不为之，到时候……”

    “不听令者！以通敌论处，斩！…….”方伯谦拉着长长的声调说了声，林泰曾死后，他的机会来了，三人之中，他并不输于林泰曾和刘步蟾，凭什么他二人为左右总兵？

    这一次，他已经从京城那边得到消息，朝廷对北洋水师也是有猜忌的，此次掖县作战，说白了，也是一种考验，经受得住的，自然飞黄腾达！刘步蟾一来就表露出不想打的意思，那岂不成全了他？

    刘步蟾蹙眉，他只是表露出他的担忧，水兵不比步军，多数一个萝卜一个坑，杀几个还没问题，要是十几个，这船就别想开了！

    会议室顿时尴尬和死气一般的沉寂，看着此景，丁汝昌脊背发凉，他不怕手下跳起来，就怕这种无言的抗拒，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正卿，就由致远打头阵吧……”丁汝昌试探的说了句，他清楚致远号在烟台遭遇了什么。

    “是，谨遵丁军门令……..”

    出乎所有人意料，邓世昌居然淡淡的答应了，方伯谦轻轻耻笑了声，这一声轻笑，刺痛了邓世昌的心，他脸色变了变，起身道：“若是丁大人没有其他安排，属下回去准备了……”

    说罢，手袖一甩，不等丁汝昌说话，便径直去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丁汝昌顿觉没意思，“各舰到了掖县，再行商议，都回去准备吧。”

    “是…….”

    回到致远舰，邓世昌吩咐升火，一刻钟后，手下禀报，锅炉已热，他面无表情说道：“起锚，前往威海卫侦察…….”

    当致远启动之后，立刻有人将这一异常情况报告给刘步蟾，刘步蟾闻言吃了一惊，明日才启程前往掖县，邓世昌这时候…….，他不敢怠慢，立刻禀报丁汝昌，丁汝昌眼前一黑，致远反了！

    那致远号可是北洋水师最快战舰，一旦加速起来，追都追不上，丁汝昌铁青着脸，下令舰队立刻升火，追击致远号，要趁着港内军舰众多，致远号只能小心出港的机会，争取追上他！

    整个舰队一下子乱了，林永升听到截击致远号的命令后，一时间傻了眼，眼见着致远从不远处过去，他急令旗语兵询问。

    “大人，经远林大人问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要去哪？”

    “告诉林大人，我前去威海卫……”邓世昌淡淡说道，见旗语兵急速挥舞手中旗子，他冲着惊讶万分的手下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今日丁军门有令，要致远号打头阵，前往掖县炮轰破虏军，我邓世昌虽说没受过破虏军的恩惠，可整个水师和弟兄们，是受过大恩惠的，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大人！…….”手下脸色都变了，这是造反啊！

    “大人，林大人请大人三思！要为船上众兄弟想想！”旗语兵也急了，一头汗！

    邓世昌看了众人一眼，“你们忘了那些百姓扔过来的臭鸡蛋和烂菜帮子了吗？”

    一众人不由得低下头，这是致远号经历的最大耻辱。

    “告诉林大人，致远不是投敌，是去和日本海军决一死战！我既然不能尽忠，那就报国吧！”

    看着致远远去身影，和最后的旗语，林永升眼睛红了，致远单舰迎敌，十死无生！

    “大人，旗舰发来命令，追击致远，务必击沉！”

    听到此命令，林永升脸都绿了，他来回踱步，良久，喊道：“全速追击致远！”

    “大人！…….”这回手下人脸色绿了，致远号孤注一掷，总是去打日本人的，要是被靖远击沉，这天下人还不把全舰之人骂死？

    林永升微微一笑：“怎么了？致远去打日本人，难道咱们经远的人就怂了？来呀，通令全舰，追上致远，咱们一起去教训日本人！”

    林永升是有名的淳厚善良，深得部属拥戴，他这一声令下，众人皆兴奋起来，全然忘了此事带来的严重后果！

    二人旗语交流，其余舰艇也是看得到的，那叶祖珪看到邓世昌说出前去威海卫与日军决战的话后，心头巨震，这才是水师该干的事情！

    经远开始加速追赶，让叶祖珪愣了下，以他对林永升的了解，追击击沉致远号这种事情，不是林永升做得出来的事！略微一想，他露出笑容，下令靖远加速！

    紧接着，来远也出动了，四艘高速巡洋舰一一加速朝威海卫而去，丁汝昌脸色惨白，他已经清楚这些人要做什么，追击致远的命令是一个巨大的失误，给了这些人借口离开。

    当他听到刘步蟾居然也命令定远加速追赶时，身子一歪，瘫坐在甲板上：“子香，连你也要……”

    “大人，事已至此，已别无它法，以其让四舰独自去战日本，不如一同前往，或许还有生机，若击败日本人，再回转掖县，咱们将功补过便是……”

    丁汝昌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子香，咱们是和日本联手的，一旦开战……”

    闻言，刘步蟾瞬间变了脸色，“大人！你说什么！？”

    “朝廷和日本已经讲和，这次是一同出兵的，这致远只要开出一炮，天就塌了……”

    “不！我不相信…..”刘步蟾重重坐在椅子上，堂堂亚洲第一舰队，当初被日本人堵在军港里，差点全军覆没，这一转眼，敌人成了朋友了？而他居然要帮敌人去打救命恩人，所有的流言都是真的，如果这个消息传遍天下，他相信，朝北洋水师扔过来的就不是臭鸡蛋，烂菜帮子了。

    脸色青了绿，绿了白，良久，刘步蟾咬咬牙：“来人，送丁军门去济远号！”

    丁汝昌很萎靡，瞪着刘步蟾：“你这是要葬送北洋水师……”

    “这样的水师，哪怕葬送了，也比遗臭万年强，丁大人，我等此去，战死方休，所有罪责，我一人担了…….”

    “刘步蟾！你就不怕你家里人…….”

    刘步蟾沉默，半响道：“我怕，可我更怕被人骂得一辈子生不如死，我妻儿会明白的。”说着，他看着丁汝昌，“丁军门，千百年后，后人说起今日之事，不知会如何说你我？”

    丁汝昌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此刻，在超勇号上，黄建勋目瞪口呆的看着定远发出命令，水师前往威海卫迎战日本舰队，此命令是左翼总兵刘步蟾个人命令，各舰自行决定去留。

    “犹豫什么？走！”失去杨威号，暂时栖身在超勇号上的林履中大吼着，他对日本有着刻骨铭心的恨，上百兄弟，就是死在日本人手里，报仇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

    方伯谦在济远号上也是目瞪口呆，水师主力战舰就这么走了，哪怕这次他拿到刘步蟾等人的把柄，那又有何用？没有兵舰的水师，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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