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前尘往事，如云烟

沐瑶的担心其实十分的实际，虽然她只见过沐岩那个渣男父亲一面，可是有些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只需要一眼便足够看的彻底，而敏锐力强如沐瑶，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个人的心性。

    在青城县，除了老沐家自己家人，没人知道沐少芬是未婚先孕，而且孩子还从来没见过亲生父亲，认识沐少芬的人都以为她是离异，自己带着沐岩生活。

    如果这层秘密被戳穿，再加上那男人添油加醋的一闹腾，青城县这巴掌大的地方，吐沫星子是会淹死人的。

    倒时候不光小姑一个人会落人口舌，恐怕连爷爷奶奶也会让人诟病。

    沐瑶虽然自己心里为沐少芬考虑了这么多，可沐少芬自己却没有想的那么长远，她现在的心思完全都在沐岩身上，她最害怕的还是沐岩会受到牵连。

    沐瑶看着沐少芬一筹莫展，心下突然有些好奇。

    从她重生回到这个家，第一个让她感受到亲人之间温暖的近亲，便是这个小姑，而在沐瑶眼里，沐少芬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脑子里贯通的思想也是十分传统的思维，所以她才会认准了，只有读好书，将来才会有出息，这也是她一直叮嘱沐岩的，她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希望他将来能够靠着知识出人头地。

    而沐少芬同时秉持了农村女人的质朴，善良，坚强和勇敢，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让她怀了孕，且男人不知所踪，她还执意要在没有任何婚姻基础的情况下，生下沐岩。

    沐瑶曾经独自想过这个问题，她给自己的答案是，沐少芬一定深爱着沐岩的父亲，所以才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且至今未在改嫁。

    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显然和沐瑶曾经幻想的完全不同，这也不由的增加了她的疑惑。

    “小姑，当年你和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如此想着，沐瑶便不禁的开口问道。

    沐少芬抬眸看向沐瑶，似是没想到沐瑶会开口问这个问题，可除此之外，再无异色，目光之中是出奇的平静。

    只见沐少芬拉着沐瑶在床边坐下，而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是在感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后才慢慢开口说道：“李国友不是青城县的人……”

    “当年青城县扩建，从外面涌进来一群工人来青城县的建筑工地谋生计，那时候你大伯刚刚考上大学在读大二，你爸爸就去工地里给人扬沙子，给你大伯挣学费……”

    沐少芬淡淡的说着，语气十分平静，似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沐瑶也认真的听着，关于大伯上学，父亲为他挣学费这件事，当初在老城池因为拆迁分钱的事儿，老爷子提起过，没想到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李国友就和你爸爸在一个工地上，那年他才只有十八岁。当初的李国友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但他却也是仪表堂堂，而且能说会道还肯吃苦，在那个工地上人缘和口碑都颇好。”

    “我每日都去给你爸爸送午饭，他就默默的坐在一堆水泥袋子上抽着烟看着我，也不主动上前跟我搭话，后来你爸爸才告诉我，我每日给你爸爸送去的午饭里，炒鸡蛋都被李国友吃了，他跟你爸爸说，你妹妹炒的鸡蛋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从那开始，我也开始注意到这个人了，每天中午，他还是坐在远处看着我，因为当时是夏天，他光着上身，身上的皮肤晒得很黑，可他的目光很亮，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眼睛会说话，我只是看他一眼，就能读懂他眼中要传递给我的信息。”

    “再后来，我每天中午就会多炒一个鸡蛋，因为这件事，我还被你奶奶骂了，可我还是会偷偷的多炒一个。”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却每天都会见上一面，虽然只是远远的对望，可那段日子，我每天都过的十分开心。”

    “大楼从夏天建到秋天，最后终于完工了，工地的工头带着这些工人们吃了一次庆功宴，工头还点名让我也去，我本想说，都是男人，只有我一个女的，还是算了，可是转念又一想，明天他就要走了，如果我不去，可能连最后一面都会错过了。”

    “所以你还是去了。”沐瑶开口淡淡道，心下似是已经猜到了后面的故事。

    沐少芬点了点头，接着道：“不错，我去了，而且打扮的十分漂亮，穿上了我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裳，梳了好看的头发，化了淡淡的妆，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够在心中记住最美的我。”

    “我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看到我的眼神和表情，我知道他很开心，我和他不同桌，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而他也很惆怅，因为明天就离开，我们注定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当晚他喝了很多的酒。”

    “后来他喝醉了，连个工友驾着他离开饭馆，他却在出门前一刻突然混沌的说了句，我要去后山。”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说醉话，可我却知道，他是在说给我听，所以当天晚上和你爸爸回到家，我便又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去了青城县政府的后山，而事实也印证了我的话，隔着老远，我便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光点，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吹着夜风吸着烟。”

    “他见到我，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却是走到我面前，将他身上那件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而自己就只穿着一件小背心。”

    “他拉着我坐到大石头上，而后霸道的用一只手将我揽在怀里，目光看着天空上的星星，虽然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可我知道，那一刻的他，是十分清醒的。”

    “我没有抗拒，甚至想要让时间静止，永远定格住这一刻，可见当时的我是多么的爱他。”

    说到这里，沐少芬突然垂了眉目，这段尘封到被灰尘掩盖的毫无痕迹的旧恋情，终究是她这一辈子所经历过的唯一一次，纵然往事如烟随风散，她自己也早已转移了人生的注意力，可当她再一次触手撕开那美好到疼痛的回忆，刻骨铭心的感觉感觉依旧汹涌，因为沐少芬至今都还相信，至少那一刻的李国友，是值得她爱的。

    “那后来呢？”沐瑶凝了凝眉，听沐少芬说到这，又恰恰和之前自己的猜想吻合了，小姑是因为爱上了李国友，所以才会生下沐岩？

    沐少芬顿了顿，整理了思绪，继续开口说道：“就在他离开青城县的那个晚上，我把自己给了他，在那个昏暗的山头上，在那块冰凉的石头上。”

    沐少芬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沐瑶听到此处也并没有太多的吃惊，这件事发生的顺理成章，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独处山头，想到明天的离别而后情不自禁，这种事情也是合乎常理的。

    沐瑶更想知道的是，曾经那么美好的一个男人，如今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那天晚上，他对我说，他一定会回来娶我的。”

    “他走了，我跟着你爸爸一起送工友们上了车，我看到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隔着车窗，他像以前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站在外面，努力的对着他笑，可车开走的瞬间，我还是看到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掉眼泪，是为了我。”

    沐瑶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心情也颇为沉重，她从来没想过小姑的感情会是这么一段故事。

    “他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沐瑶以为这就是结局了，小姑相信了李国友的话，即便知道自己怀孕了也不愿打掉孩子，一心一意等他回来兑现那个娶她的诺言，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带着一个孩子的艰难生活，将小姑那美好的希望碾压的渣都不剩，所以才变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沐瑶又猜错了。

    只见沐少芬看着沐瑶开口低声说道：“他回来了，而且是经常偷偷跑回来看我，频繁的时候半个月就会来青城县一次，忙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我不敢让你爷爷奶奶知道，便每次都偷偷的出去见他，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话不多，可是你知道，两个人真正相爱的时候，就算是默默的坐着，也不会感觉到尴尬，当时我就是这种感觉。”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沐瑶开口问道。

    别怪她好奇心重，如果一个故事讲到一半就没了，任谁都会抓狂。

    “是第二年的夏天！”沐少芬稍微想了想，便一下子就想到了具体的时间，回忆虽然老去，可痕迹却依然清晰的醒目。

    “我和他偷偷约会了一年，他每次开了工钱就会给我买大城市里的东西，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变了，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开始穿西装，带手表，给我买回来的东西，也从几毛钱的东西，变成了几块钱甚至是几十块钱的东西，在那个时候，几十块钱的东西，在青城县都少见。”

    “我问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说他当上了工头，开始带着手下的工友自己承包工程，所以挣了很多钱，他还说，等到过完年，他就带他的父母来青城县跟你爷爷奶奶提亲，然后把我娶回家。”

    “所以你相信他了。”沐瑶开口轻轻附和，却又不敢多说。

    沐少芬却摇头苦笑，开口说道：“不是相信他了，是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他。我之前就说了，他在工地上能吃苦会说话，人缘很好，所以他能当上工头，我其实心里并不奇怪，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即便是当上了工头，他也不可能赚那么多钱，给我买那么贵重的东西。”

    “而因为这些贵重的东西，终于有一天东窗事发，你奶奶发现了。她看到了我藏在柜子底下的金镯子，问我这东西哪来的，我解释不清，便把实情都告诉了你奶奶，不过当时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你爷爷奶奶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而李国友当时既然能给我花那么多钱，那自然是有经济基础的，所以你爷爷奶奶并没有反对，还说让他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带他回家。”

    “而就在事情被你爷爷奶奶知道后不久，我便知道自己怀孕了。”

    “当时我满心欢喜，因为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可同时我又十分的忐忑，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按照当时的日子推算，如果是过完年结婚，那我将会挺着大肚子出现在婚礼上，这是会被人当成笑话的，你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瞒着所有人，谁也没有告诉。”

    －－－－－－题外话－－－－－－

    恭喜小姑晋升为琼瑶剧的女主角。

    本公子表示，从来没想到我竟然能写出这样的言情的剧情，忆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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