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纸写了一封信,把小馆子的地址也交给他们,让他们现在就走,去找我师父拿药,连泡几天就会过来了。
谁知那男生拿过地址一看,就乐了,“四相命理馆?你们在农村行骗跳大神不够,还想骗我们这些大学生?”
俗话说,神仙救不了该死鬼,我解释半天,他们只是笑。
这边吵成这样,孙家大娘也起来了,来屋里看了看,去前厅给老头子上香。
不出一分钟,她移着胖大的身子在月光下急速跑向后院,跑到我们房门口压低声音说,“你们快来,老头子的尸体不见了。”
其中一个男生头脑还算转得快,“不管是谁偷走,没听到汽车声,他背着人跑不远,咱们追。”
孙大娘脸色白得不像人,伸手挡住了几个人仍然低声问,“会不会是他自己跑出来了......”
小琦妈捂住自己的嘴,从指缝里挤出一句,“诈尸?”
先前嘲笑我的男生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把所有人吓一跳,他走出房门,回头对我们说,“我现在就去找回孙家大爷的尸体,肯定有人搞鬼,别担心,我可是泰拳高手。”
他跑出门,像阵凶猛的小型龙卷风,充满青春的力量。
我们几人缩在屋子里,我眼睛一直盯着外面,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
小琦拉着我的手,一直看着我,天渐渐亮了。
又有吊唁的人过来,棺材盖盖上了,没人知道里面是空的。
我们几人分开在院子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仅如此,那个男生像溶入空气一样,不见踪迹。
孙大娘在灵堂招呼人,来吊唁的人里有昨天我见过的那个看鸡场的平头小伙子。
我担心地望着门外,他们会找到谁?
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喘气不均匀的哭声从路上传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冲进院子,在人群中寻找,看到平头小伙子一头撞上去。
小伙子不提防一下被撞得坐在青砖地上。
“你发什么疯!”
那发疯的女人是孙壮媳妇。
“我家孙壮呢!你把他弄哪了?”女人哭叫道着撕扯小平头的衣服。
“你有病吧,我要你那个懒得掉渣的男人有个屁用,还得吃饭。”
女人停住手,眼光呆滞......
“我老公呢?他昨天晚上去你们养鸡场,一夜没回来...”
“去我们养鸡场?干什么?”小平头站起身,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去偷鸡?”
女人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没睡好觉湖涂了,“不不,他生气了,去给你们鸡饲料下毒鼠强去了。”
小平头一听炸毛了,一把揪住女人衣领,“就因为我不白给你们鸡?你们他妈的给我下毒?”
女人也不依不饶,“一定是你,抓到我老公,你生气了就杀了他,是不是?”
大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干脆一起去养鸡场看看。
养鸡场的大铁门掩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平头脸色大变,踢开门跑进去,长条房子里是一排排黑色鸡笼,里面清一色的白羽鸡。
只是所有的鸡都倒在鸡窝里死去了。
大家安静下来,虽然死的只是鸡,但成百上千只鸡姿态各异地倒在笼子里也相当悚人。
“啊!!!”小平头长吼一声,回头揪住女人的领子,左右开弓先打了十几记响亮的耳光,那女人脸马上红肿起来。
她伸出双手在小平头脸上抓挠,等大家涌上去分开两人时,小平头一脸血道子,女人鼻孔里流出血来。
“你等着,孙壮家的,这事没完,所有人都听到了是你老公干的,你们这种懒骨头,怎么不饿死算了,留着也是祸害。”
“听到了吧,乡亲们,他就想我们死啊,人肯定是他杀的。”
两人拉扯不清,小平头推开她,“我回去找我家人,你们给孙大娘捎句话儿,别怪我们不讲究多年的乡邻情份。”
在他们争吵的过程中,我一直呆在角落里,丝毫不为孙大娘和小平头的多年的乡亲情份担心。
因为这些鸡不是孙壮毒的。
这些鸡没有中毒,鸡舍开门处集聚着人群,人的阳气逼退阴气,鸡舍后半端雾腾腾的阴气翻腾着......
我认为孙壮凶多吉少。
大家都从鸡舍里退出来,一致认为应该去孙大娘家等着,别让这场争执变成了争斗。
这种事在村子里也不是没发生过。
正当大伙争辩这件事应该由谁来负责时,一大群人从路上飞跑过去,还拎着桶子罐子。
一个乡亲看到这伙悠闲的人群大喊道,“快去柳树坡,那儿起火啦。拿上东西。”
我们一大群人又涌到柳树坡,只见大坡上燃起熊熊大火,干枯的枝蔓草皮都被烧着了。
最让人惊恐的是火里倒着两团黑黑的物事,那分明是两个人形,已经烧得焦黑炭化。
大家都拿着桶就近打水,人来人往,终于扑灭了,地上泥水不堪,大家都擦着脸看着那两具骨骸,猜想着死者的身份。
孙壮奶奶拨开人群走到两个“人”而前,蹲下用手托起一个死者的头,一手用力掰开死者的下巴...
“是......我家老头子。”
乡亲们还不知道老头子昨天失踪的事,一听,都炸锅了,有人说孙大娘是不是失心疯了,因为乍失亲人。
有的说孙老头子好好在棺材里躺着,自己刚上香从孙家大院出来。
几个年轻人也挤进来,看着那个倒地的人形,瑟瑟发抖,互相对望着,“会不会是......张千瑞?”
两个男生估足勇气向前走了两步,想辨认一下死者的特征,还没走近,一股浓烟从一个死人嘴里喷了出来。
人群一声惊叫向后都退了一步,地上的焦炭人喷出烟后不见了动静,空气中一股肉香,熏得人直恶心。
两个男生没看几下就支持不住一起到一边吐去了,连连摆手,意思是不知道死者是谁。
我看到了。
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年轻人,我看到他的鬼魂在没烧掉的柳树下,贴着树干,像一只剪纸。
他在喊他的同学,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
我左顾右盼,不知道厄运已经伏在身边,张开了血盆大口。
还少一个,要么是人要么是尸体——孙壮去哪了?
我还算个学徒,是不管送魂招魂的,到现在我还在练习基本功,每天都在行“气”,这层功到了,姑姑说不管画符还是行咒都会很厉害。
可是光凭“气”是驱不了鬼的。现在我应该怎么做?这一团团看似杂乱的事件好像被一条线牵着,一件接一件。
那条线是什么?
我跟着众人走得远了,看到那年轻人的魂飘飘悠悠向北方飘去。
这是典型的冬天,晴冷,太阳看似照得花喇喇刺眼,可是冻得耳朵疼。
北面像笼着一层雾,连太阳也照不透。
我的左眼已经比从前厉害很多,甚至可以看到姑姑玉石里的大阴灵。
那片照不透的地方让我从心底泛出害怕,甚至有点后悔和公孙琦一起来乌塔村。
我们一起去救火时,孙壮媳妇没跟来,这会救火的乡亲们顺路向回走,回去拿席子来敛不知怎么跑到火里的孙壮爹。
那小媳妇像疯狗一样从来路尖叫着,一路猛跑披头散发冲进队伍,抓住小平头就咬,咬上就不松口。
几个爷们拉都拉不开,小平头的血顺着孙壮媳妇牙缝向外渗。
“掰她嘴呀,别光拉人,我肉给拉掉了。”小平头大吼。
终于有人开窍了,捏着小媳妇的腮帮子,小媳妇顺地扑溜,大半个肚皮露在外面,又哭又喊,“日你祖宗,孙少平,我家汉子吃你几只鸡,你敢杀人。”
小平头捂住手臂跳着脚骂,“你别血口喷人,我杀谁了?”
“孙壮,我男人,死你家饲料机里啦。”
大家再次一起向小平头的养鸡棚涌去,我转头向起火处看了看,那迷雾好像在涌动,将烧了一半的柳树坡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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