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园

    百川用力一推泉真，泉真猛然惊醒，鱼丸也顺带着醒了。

    “有人来了。”百川轻轻说了一声。

    泉真赶紧让鱼丸缩到自己袖子里，袖袍宽大，完全可以遮住，前提是鱼丸抱紧胳膊不掉下来。

    百川看着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一步一步，沉稳却不乏威严。

    “二位少年，初次见面。”

    直到走近，百川才看清那人的脸，并不是当日接待的那位管家。

    “您是？”泉真微笑着问道。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鄙人李成忠。”

    中年男人礼貌的微笑着，给人一种温和儒雅的感觉。

    百川本以为传说中的李成忠应该是那种面上就很奸诈，做事雷厉风行，不给人任何拒绝的机会，此时见到他倒是有点意料之外的。

    一来是他的谈吐礼节有点意外，二来是他没想到李成忠会亲自来接他们。

    “晚生泉真，这位是师弟百川，见过镇长大人。”两人上前一步，弯腰作揖，行礼。

    “两位年轻人，我们出去喝杯茶吧。”李成忠依然微微笑着，袖子轻轻一拂。

    百川还没反应过来，天地便开始旋转，以木屋为中心转了大约半圈的样子，周围的景色全部开始了变化，但是太阳还在那个位置。

    此刻一行人依然站在木屋中，但是竹林和荒石砖地却已到了木屋后方。

    木屋前是当初来时的栈桥连接着李府。

    “二位的目的我知道，你们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再来探讨。”

    李成忠将他们带到偏厅，李守一已经在旁边等候，恭恭敬敬的站着。

    “如此也好。”

    百川拦下了泉真，答应道。

    “好，那我就不留二位了。守一，送送两位公子。”

    “二位请。”

    李守一将他们一直送到李府大门口递给他们一个包袱。

    “这是老爷的意思，请收下。”

    百川倒也没有拒绝，将包袱背在身上转身离开，直到走远，泉真才开口。

    “川儿，为何不当场问他，明日指不定有什么变故。”

    “不会的，如果李府的人不想见我们，直接在花园里杀了我们更干脆，我们出来了反而是个麻烦。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百川边走边说道。

    “什么？”泉真没想到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能让他们离开。

    “我们三天没洗澡了。”百川停下来看着泉真说道。

    泉真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等到了一条人少的街道，鱼丸才从袖袍中钻了出来，爬到泉真的臂膀上。

    “两位，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会遵守我的诺言，就此别过吧！”

    “丸子，你这就走了吗？我好舍不得你啊！”泉真有点不舍，虽然才相识了一天不到，却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小家伙。

    “呃……有缘会再见的。另外，我要送给你们一个礼物，将你们的爪子，额不，手臂伸出来。”鱼丸跳到街边的一张废弃桌子上，坐在桌沿，荡着双蹄。

    百川和泉真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慢慢卷起袖子，露出光滑的皮肤。

    鱼丸将爪子悬空在两人胳膊上方，一股气息迅速进入两人的皮肤，然后抽离出来。

    手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蓝紫色印记。

    “这是我们冥貓皇族的族徽，相对于你们人族的……金牌令箭吧！说不定以后能用上的，但记住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毕竟人族和灵宠族不是一直都是友好合作关系的。”

    鱼丸意外的礼物倒是让百川有些感动，毕竟不得不承认一点，救它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救自己。

    这样一来，这个礼物有点重了。

    百川想了想，他们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拿出手的礼物，想来它也不缺什么，于是也就欣然接受。

    “我们有分寸的。保重。”百川像个江湖人士，有模有样的学了个抱拳的动作。

    “那我……走了。”鱼丸也学着回了一个。

    “慢……走。”泉真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鱼丸就消失了，百川曾见识过它的速度，泉真却是第一次目睹，才发现书上记载的确实是真的。

    疾如风，如闪电。

    这么一来，百川也不用担心万一李府的人发现异常出来搜捕它。

    “应该很快能到家吧。”泉真望着鱼丸消失的方向，喃喃了一句，却听在了百川的耳朵里。

    “师兄，有些人、物终究只是过客，不是我们能强留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要走。”百川看着他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

    “恩，那你呢，如果你的轨迹和我分岔了，你会选择回到和我一样的轨迹吗？”

    泉真突然冒出的话，百川也有点意外，这点他还真没想过。

    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每天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做着几乎一样的事情，百川从没想过他们会分开。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是我心里一定是想要和师兄在一起的。”百川想了想，有些伤感的说道。

    “川儿，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们都会长大，都需要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或许为了家庭，为了责任，我们自己就会显得很微不足道。你懂我的意思吗？”泉真还是看着那个方向问道。

    “不懂。”百川摇摇头。“不过，以后会懂得，我们回去吧。”

    穿过喧闹的街市，嘈杂的人群，两人终于到达了客栈。

    “呦，二位回来了。镇长大人说你们在他那里做客，二位少年果然了不起啊。”店老板一眼认出了两人，或许是他们实在太过邋遢吧，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是李成忠应该派人来过。

    泉真笑笑，敷衍了几句，交代一些事情后，就转身上楼了。

    没过多久，小二提着水桶上楼，在两人的房间分别放置一个大水桶，加满热水。

    百川看重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出神，好像在思考刚才师兄的话。

    人都会长大，人都应该学着长大。

    长大了就会有各自的事情去做，不一定是分开离别，更有可能是立场不同，万一有一天，亲密的两个人变成了敌人……

    百川有些不敢想，使劲甩了甩头，抛开这些想法。

    褪去穿了三天的衣裳，鞋子，随意搭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站到桶中，热水一点一点的浸湿身子，水位慢慢上移，水蒸气弥漫在房间里。

    百川靠着桶壁，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温，有些惬意，有些飘飘然，不知为何，师兄的话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很久很久，水已经不怎么热了，百川才慢慢起身，用毛巾擦拭身体，沿着肌肤一寸一寸，直到身体上没有一滴残留的水珠，麻利的穿上干净的衣服，换上干净的鞋。

    百川暼了一眼换下来的衣服和鞋，这才注意到沾了很多泥和灰尘，这让他又想起园子里的三天，又想起鱼丸，又想起师兄的话，最后决定扔掉它，扔掉衣服，扔掉鞋，扔掉那个问题……

    出房间关门时，泉真也正好出门，两人相视一笑。

    “川儿，出了谷，你还是要等到水凉才起来！”

    “师兄不也是如此？”

    两人踩着楼板下楼时，碰见小二正好上楼。

    “伙计，请将我们房间里的水倒掉，另外将我们的衣服清洗一下。”泉真拦下他，吩咐道。

    “我的衣服就不用洗了，替我处理掉吧，我不需要了。”百川补充道。

    泉真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他自己的衣服。

    那伙计也是有眼力见儿，知道这两位是镇长的客人，来历身份肯定不简单，便也是一点都不拖拉，殷勤的去做事了。

    已经过了饭点，不大的客栈里还是有许多人在吃饭，百川挑了一张靠墙角，人比较少的位置开始点单。

    “老板，一份松鼠桂鱼，一份鱼香肉丝，一份香菇油菜，然后一个紫菜蛋花汤，两碗米饭，谢谢。”

    “哎…哎…哎，等一下，川儿，你鱼还没吃够啊，换个，换成糖醋里脊吧。”泉真一听到鱼就有点反胃，毕竟在园子里吃的除了鱼汤就是烤鱼。

    “那就照他说的。”百川看着店老板记下菜单去后面忙活，自己倒了一杯茶等着饭菜过来。

    “师兄，镇长给的包袱你看了吗？”

    “还没有，放在房里。”泉真喝着茶，听他一提才想起来包袱的事。“那小二？应该没事的吧？”

    “他应该没那个胆子，毕竟我们名义上还是镇长的客人。”百川用茶水清洗了一下筷子才准备使用。

    过了一会，饭菜陆续上齐。

    那店老板拿着一壶酒过来，“两位，这是送给你们的，本店招牌，尝尝。”

    “多谢老板美意了，不过好酒还得有好景，现在……”百川假装无奈的看着四周的人群，又看看老板。

    “对对对，二位果然是风雅之人，我一个粗人实在是没想到。”老板一脸通红，十分羞愧，本来想着讨好讨好两个人，现在却被打脸。

    “呵～老板的心意我们收下了，放着吧，多谢了。”看着店老板的表情，百川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话说的有些重。

    那老板放下酒壶，红着脸离开了。

    “川儿，话有些过了，人家也是好意。”泉真也是有些责备的意思。

    “抱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想到老板这么单纯，一会儿我去解释一下吧。”百川也是意识到了问题，如果那酒没问题，那就是自己的问题。

    在谷中时，玄厉要求“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这桌客人的气氛与旁边的客人形成很明显的对比。

    就像一个喝茶的人和一群喝酒的人。

    当吃完最后一粒米时，百川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师兄，我过去一下。”

    泉真点点头。

    百川拿起那壶没动一口的酒走向柜台，店老板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看着账本，一只手拨弄算珠，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应该是在对账，投入得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老板。”

    听到百川的声音，老板的视线才离开账本看向这个刚才说话有些娇纵的年轻人。

    “哟，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壶酒我想带到房间去喝，另外明天替我准备一坛送给镇长大人。”

    店老板一脸错愕，不确定有没有听错。刚才很明显这酒是被嫌弃了，现在却要献给镇长，他的脑回路有些跟不上，他这个小店的酒还能入的了镇长的法眼？

    “有问题吗？”百川问道。

    “啊？没……没有。”百川的一句话才让他惊醒过来，满脸笑容使得肉堆到一起以致看不到他的小眼睛。

    百川转身离开，走到泉真身旁，示意他已经搞定，可以走了。

    “川儿啊，你说了什么，让老板这么开心？”泉真其实一直都盯着他们，看到在极短时间内老板的表情变化，他也很好奇。

    “没什么，就是说明天带一壶给镇长尝尝。”百川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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