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再一次轮回

    “小菲，这是你希望的吗？”兰诺思问道。

    苏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看了眼少年，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

    “兰诺思，我曾经喜欢你。很喜欢。”

    少年微微瞪大眼眸。

    “我说过，我喜欢那个善良温柔的兰诺思，对谁都保持着属于自己的温柔，他对我很好，宠着我，给我我喜欢吃的一切东西。”

    “我也喜欢那个会有自己小脾气的兰诺思，有时候任性会生气，有时候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可是我又讨厌偏激极端的兰诺思，因为那样的他虚伪无耻，用各种手段欺负人。”

    “但最后一想，不管是好的坏的，其实，都是兰诺思不是吗？”

    “金发碧眼的兰诺思，白毛紫瞳的兰诺思，不管是光还是暗，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人类有积极的情绪，也有负面的情绪，正因为由它们的存在，才会让一切都变的千姿百态。”

    “一味地消灭另一面，实际上，是不可取的。”

    “我相信兰诺思一定能创造出一个平衡多彩的世界。”

    “所以，跳下去，将你这一次的罪业全部赎完，熬过去，重头再来一次，好吗？”

    兰诺思静静注视着她。

    好似每一次听她说话，心都能获得莫名其妙的平静。

    被大雪掩埋的世界，唯独这炼狱火海始终翻涌着永不停歇的岩浆。

    它是这个世界的例外。

    是终点，亦是起点。

    苏菲的出现是个意外。

    少年一直都知道。

    “你相信着我吗？”少年轻声问道。

    “我相信兰诺思。”苏菲主动拉起他的手，“害怕的话，我们一起进去。”

    “不用。”第一次，少年松开了她，“我并不害怕。”

    金发少年俯下身，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

    “小菲。我会熬过去的。”

    “我会创造出你想看见的新世界。”

    “但是，那个新世界，会有你么？”

    苏菲捏紧他的手，低下头，缓慢，却又沉重地点下头。

    “会的。”

    得到她的答案。

    兰诺思笑了。

    他仿佛终于安下心了。

    “好。”

    他最后吻了吻苏菲的唇，“等我，小菲。”

    “在下一次回溯的时间里，等我。”

    耳边是少年最后笑声。

    当他离开自己唇畔的那一刻，苏菲眼前剩下的便只有一片火海。

    ——他怀着重逢的希望和喜悦跳了下去。

    在滚滚火海之中，洗刷掉这一生的杀戮和罪孽。

    没有人能熬过炼狱火海。

    但兰诺思相信自己能挺过去。

    因为。

    ——小菲在等他。

    *

    从来都是少年看着女孩一次又一次消失于他面前，而这一次，他却终于可以先离开了。

    重来以后，又会回到原点吗？

    可他忽然很想试试新的东西，如果是小菲的话，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换成是她，她会如何去做？

    于是在最新的轮回里。

    ——他终于想要选择另一条道路。

    暗元素不一定要被消灭，它也是可以被净化的。

    正如光明的起源，极致的暗造就光明，极致的光造就黑暗。

    世界为何有昼夜，时间为何有四季，因为它们都是铸造人间的材料。

    被大雪覆盖的世界美丽吗？

    美，可它失去了生机。

    它即将迎接死亡。

    永恒是兰诺思一直追求的东西，美丽的东西要永远存在，它的美才具有价值。

    然而世界上没有可以永远存在的东西，永恒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并非实物，妄图将其变成实物，那结局往往都是以失败告终。

    那朵送给旅馆老板娘的，被风干的玫瑰，最终还是零落成泥。

    但它的养分却留给了下一粒种子。

    是终结，也是新生。

    到底什么是永恒。

    即将落入火海的那一刻，兰诺思回眸深深望了一眼伫立崖边静静看着他的女孩，他想要将她的模样永远记于心底。

    那样不管是看过多少个昼夜，历经多少个四季，她都能一直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那仿佛不失为一种永恒。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会消逝。

    唯独记忆与感觉。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即便忘了，也能在下个瞬间想起。

    少年的身影消失于火海之中。

    而就在那一刹那，翻滚的熔岩从崖底喷涌而出！

    它们冲向大地，所到之处，冰雪消融，露出一片灰蒙蒙的大地！

    灰色余烬在空中飘浮。

    它们慢慢洒落在地上。

    极致的冰冷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温度唤醒白雪下沉睡的种子。

    它轻轻晃动脑袋，而后冲破土壤的束缚，终是在余烬之下，露出了嫩绿的芽。

    *

    苏菲身体开始变红，犹如被火焰烧灼。

    她疼的蜷缩在地上，眼泪流了出来。

    可是女孩咬紧牙关，强忍着不愿哭出声来，她怕兰诺思会听见。

    大概是知道在岩浆里的少年会承受多大的痛苦。

    因此她偷偷对兰诺思用了伤害转移的魔法。

    将那些痛转到自己身上。

    “十二……”苏菲呜咽道：“我们快回家吧。”

    她最后还是对兰诺思说谎了，她根本无法等待他。

    所以帮他承受洗刷罪业的痛，算是一份对少年的补偿。

    反正，已经死过那么多次了。

    也不差这一次。

    预约的时间快到了，还有两分钟。

    苏菲抬眸看着这个世界，抹了把眼泪。

    她喜欢这个世界里遇见的朋友们。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旅行商人，吟游诗人，同学，还有魔法学院的同事，精灵王，凯文舅舅……

    当岩浆彻底覆盖世界以后，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什么东西突然定格住！

    而后，时间在苏菲眼前飞速流转，它们在倒退，不断的倒退，指针回旋，快到让人看不清指针的形状，直到它重新指向了零点。

    ——世界，回到了剧情初始的那一刻。

    也就在这时，苏菲身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S12道：【进去吧，走到路的尽头，你就能回家了。】

    苏菲迈开腿快速朝那边奔跑去。

    身上依旧忍耐着被火焰灼伤的痛，快点走出去，她就不用再承受了！

    终于跑到了终点，她突然很想回头再看一眼，可是白光已然将她包裹，苏菲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再见吧。”

    一切归于沉寂。

    *

    耳边似乎是微风吹动青草的声音，鼻尖能嗅到非常清新的味道。

    山坡上，大树下，正有一位少年躺在那里。

    阳光洒在树叶上，于地面投射出斑驳的光点，再落在少年身上。

    金色的秀发犹如麦田里金光灿灿的稻穗，白皙的少年脸颊上，带着些许粉色的腮红，好像是被太阳给上了妆一样。

    耳边戴着菱形的绿宝石耳坠，少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前面，红唇微勾，惬意地享受着这抹日光。

    右眼下，精致的泪痣也为这张脸平添了一份妩媚。

    但他的神情是温和的，温和到能让人忽略那淡淡的媚色。

    马希提着空水桶走到他面前，笑着问：“还在睡？不是说好下午来我家帮忙收麦子吗？”

    听见女孩的声音，少年睁开眼，坐起身，朝她笑了笑，“我没忘，只是这阳光太舒服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兰诺思，桑杰他刚刚说又要你去他家修理猪圈，我看他就是故意为难你。”马希道。

    兰诺思接过她手里的空水桶，帮她提着，“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马希眨眨眼：“你要去吗？”

    少年温柔笑道：“去。不过，我不会自己修。”

    他微微眯眼，“也许，我可以教教他，修棚子——该、怎、么、修。”

    于是，中午的时候，马希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温柔的兰诺思拿着根长条站在猪圈外面，笑眯眯地看着里面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桑杰一边哭一边踩梯子上去修理猪棚。

    马希：“……”

    听见女孩的脚步声，兰诺思回眸，对她柔和笑道：“请稍等，马希，等桑杰修完棚子我就去帮你们家收麦子。”

    马希：“……”

    过了一会儿穿着漂亮小洋裙的纳菲跑了过来，看见马希，顿时满脸不高兴道：“你这个贱人为什么又过来了？！”

    马希一听也生气了，站起身就要回嘴，不过还没开口，便听兰诺思教训纳菲道：“向马希道歉，纳菲，对别人说话要有礼貌，不准用这种语气。”

    纳菲瘪着嘴，委屈的流出眼泪，“兰诺思，你竟然帮着她说话？！”

    兰诺思道：“我数三声，不道歉的话，就伸出你的手。”

    纳菲顿了顿，看着少年伸手熟悉的长条，一下子又回忆起了之前被少年打手心时的情景。

    于是她突然红着眼睛对马希道：“对、对不起……”

    马希：“……”

    这一个一个的都怎么了？

    “今天要背的课文背完了吗？”兰诺思问道。

    纳菲摇头：“……还、还没有。”

    于是少年音转高：“还不快去？”

    纳菲：“……”

    自从某天兰诺思醒来以后，好像就变得十分严厉了。

    自己每天必须要学习，不能无所事事，不可以对别人没礼貌，不可以在家里横行霸道，一旦闯祸了，虽然父母会包庇，但兰诺思一定会教训。

    桑杰现在也不敢随意欺负他人，自从被兰诺思揍过一顿之后，就变得很听话了。

    纳菲以前很喜欢兰诺思，梦想就是要嫁给他，可现在她没这个想法了，因为兰诺思严厉起来打手心真的太疼了。

    兰诺思不知道从哪儿学会了制作美味的蛋糕，有时候会给纳菲送来，蛋糕酱肉还有烤肉，可是爱漂亮要减肥的纳菲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所以都是桑杰吃掉的，对此兰诺思似乎也不太在意。

    纳菲做了好事，少年会摸摸她的头，并夸赞，可是做了坏事，就会被打手心，时间久了，她变得听话多了，有时候还会主动找马希玩。

    桑杰也不敢欺负别人了，经常被兰诺思拉着一起去马希家做农活，对于桑杰，马希以前十分厌恶他，被兰诺思带过来，她还会觉得不高兴。

    但桑杰干活时很认真，见他真的过来帮忙，马希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于是准备下午茶的时候会弄双份，第一次收到马希点心的桑杰脸红成了柿子，也开始暗戳戳的准备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给她。

    村长他们惊讶于女儿儿子的变化，本想着是不是兰诺思欺负他们了，可是两人却一反常态的帮兰诺思说话，还变得十分孝顺。

    这让二人摸不着头脑，可有些东西，好似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改变。

    *

    不久后，法尔米奈的导师们来招生了。

    在消息传来的前一天，桑杰纳菲还有马希他们都激动的要他一定要去参加。

    兰诺思笑着反问：“万一不通过呢？”

    马希道：“兰诺思的话，一定可以！”

    ——朋友成了魔法师，传出去太有面子了！

    “对！”纳菲眼睛亮亮的：“神明保佑，上帝保佑，你一定要过！！”

    ——我不想每天背书啦！！！

    “加油兰诺思！我们相信你！”桑杰捏紧拳头。

    ——兰诺思走了就可以和马希单独相处了！！！

    动用点小魔法无意间听见了他们心声的兰诺思：“……”

    ——呵呵。

    *

    测试的时候，马希纳菲两人在一众长队边缘的围观群众那里举着亲手制作的横幅，不停呼唤道：“加油！加油！兰诺思相信你自己！！”

    兰诺思：“……”

    手放在元素球上的那一刻，水晶球顿时散发出了一阵足以闪瞎人眼的金色光圈！

    测试的导师们瞪大眼睛，道：“光、光元素！”

    “什么？！”

    “光元素我的天！！”

    所有人都惊诧了！

    少年模样却很淡定，收回手，对着测试导师轻轻笑了笑。

    导师咽了咽口水，神色激动的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兰诺思。”

    “哪个家族？”

    兰诺思顿了顿，忽然笑道——

    “诺格丁兰。”

    皇家姓氏。

    测试导师突然摇头笑道：“这可是大不敬。”

    少年却无所谓：“写不写都行，家族什么的，其实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不是么？”

    “是。”测试导师道：“一个月后法尔米奈开学，别忘了来报道。”

    离开测试台，众人的眼眸依旧停留在了那位少年身上。

    他被朋友围在中间，少年少女们似乎都在为他高兴着。

    测试导师看着这一幕，神情温和，唇角勾了勾，眸光怀念，充满了柔情，忽然轻笑着道出一句——

    “见到你真高兴，兰诺思。”

    ——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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