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仇恨的火焰

    王越忽然打开背后的大包裹，里面是血衣，从死亡的金兵身上扒下来的血衣。

    王越道：“全真的弟子站出来。”

    玄鹤和他的十一个师弟闻声站了出来，王越道：“你们站到我身后。”

    十二个人虽然不明白王越是什么意思，但仍然默默听从了。

    王越看了玄鹤一眼，道：“你留下来。”

    玄鹤答应了一声，王越对着留下的人道：“你们每人拿一件衣服，换上。”

    士兵和老乡们向来是习惯于听从命令的，各各将自己的战甲和衣服解下，换上这里的异国兵服，王越亲自给玄鹤换好了，轻声道：“你领着他们埋伏好，一会我跟你师兄们冲出去，将敌人引开，你们趁着黑暗混乱杂进敌军，就可以脱身了。你要带好他们，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玄鹤脸骤然抬起，大声道：“王大哥，不行！”

    王越厉声道：“我说行就行！”

    玄鹤不敢跟他对视，喃喃道：“我……我要跟着你。”

    王越不再理他，转身对十一位全真弟子道：“我们走！”

    玄鹤嘴唇哆嗦着，忽然大声道：“你们……你们这是送死啊！”

    包括王越在内，十二名全真弟子都听到了，但没有一人的脚步有半丝迟疑。是的，他们是去送死，但却是为了这一百一十九人能活下来。

    是为了光复神州，是为了他们的信念。

    铁衣如雪，他们昂然而出。玄鹤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跪倒捶地大哭。

    王越盯着那迎风飘扬的大旗，那是金国的帅帐所在，也是重兵囤积的地方。他沉声道：“咱们冲下去，砍了金国的大旗！”

    十一弟子都是豪情满腔，大声道：“好！”

    王越厉啸一声，道：“走！”

    十二人卷起了十二道狂风，卷起滚滚尘土，向辽军冲了过去。

    王越真气运处，就觉得肩头的伤口宛如火烧火燎一般痛，手中的玄铁重剑几乎举不起来，但越是如此，他的战意就越是干霄裂云，厉啸声惊天动地中，十二人已然冲到了营前，王越重剑威猛无匹地击出，硬木大门立即裂开！

    辽军立即警觉，战鼓金角声连绵响起，灯火辉映中，万千金军立即行动了起来。王越大叫道：“今日就是我们报国时！”

    身子跃起，重剑幻成一团光影，将身子裹住，劈头盖脸将一名金军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跟着冲进了人群中。

    这时还管什么招式？真气灌注剑尖，就是一通猛砍。十一位全真弟子紧紧随在他身后，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阵势，迅速向大旗冲去。金军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大军还未集合，就被他们抢到了中军之处。

    猛然一阵连环的锐啸响起，一只铜锤猛地落在了王越的身前。劲风猛恶，王越前冲之势不由一滞，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知道，辽营中的护卫高手已经到了。

    中原有武林，塞外也有习武之人，听说其武功精微奥妙之处，并不亚于中原。这些护卫个个力沉招猛，大是劲敌。若是平时遇上，王越自也不惧，但在此千军万马之中，就成了追命的阎罗。然而王越既然存了必死之心，自也不惧，重剑翻舞，直抢进护卫中去。

    十一个全真弟子紧紧随着他。王越见辽兵全都围了过来，知道计谋已然奏效，只要将他们引开，局势一乱，荀鹤与那些人就有逃走的机会。他大喝一声，一剑硬往护卫的铜锤上击去。

    剑重锤沉，两人都是手臂酸麻，王越真气恢复极快，又是几声大喝，重剑宛如狂风暴雨般击出，顿时十几护卫圈出现了个缺口，王越身子冲出，一声怒喝，重剑脱手，宛如一道凌厉的电光，倏然击中了那杆大旗。

    尘埃飞扬，数丈高的大旗轰然倒地。

    千军万马立时肃然，谁也没想到，被这十来个人冲进来，竟然将他们象征着军威的大旗砍倒！突然，辽军都是一声暴喝，宛如狂涛般冲杀过来。王越手中没有了兵刃，只好用拳头迎战，刹那间，长空碧血横飞，已中了不知几刀几剑。

    他忍痛大吼道：“往外冲！”

    但这又谈何容易？他虽然有精擅轻功，但在这千万人马中，又如何施展？十二人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不过才挪动了几十步。

    外面的辽军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王越豪笑道：“今日就算冲不出去，也不算亏本，我们杀！”

    全真弟子都是大笑应声，他们早就存了必死之心，全真弟子，向来就是侠义干云，死得其所，死又何妨！

    猛地营门中的金人一阵大乱，许多辽人竟然自相攻击起来。

    王越心念一动，嗔目狂喊道：“玄鹤！你为什么赶来！”

    人影翻滚中，一个穿着金人衣服的身影纵跃而下，正是玄鹤。他将头盔揭掉，惶然道：“他们不走，非要杀过来！”

    辽军一乱，就有了可乘之机。王越心下焦躁，急忙率着众人向营门杀去。却见那些百姓和宋军的士兵们正咬着牙，疯狂地向里冲着。他们都穿着辽军的衣服，黑暗之中，真正的辽军反而分辨不清，不由得自相残杀，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倒让他们迅速斩杀冲了进来。

    王越长叹道：“你们这又是何苦！”

    外面一圈人疯魔一般挡住金人的进攻，里面的宋兵忽然都提刀而立，向着王越深深鞠了个躬，然后他们冲出去，将外面的人换进来，这些人也都提刀一躬到底，一名老军惨然道：“我们知道王兄弟是为了我们好，但我们活下去有什么用？杀光金人，王兄弟远比我们有用得多。王兄弟是仁义之人，只要我们一人还活着，王兄弟就决不会离开，那么，就让我们用命劝王兄弟一次，走吧，聚集满了力量，再为我们报仇！”

    他们突地一声大喝，全都扑了出去。他们不是杀敌，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嵌住敌人的兵器，为王越争得一线的生机。他们打翻了头盔，露出本来面目，双目全都仇恨之极地盯着金军。对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都不禁为之一窒！

    王越发出了一声惨啸，全真弟子尽皆双目赤红！

    这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生死与共的兄弟！

    玄鹤看着遍地鲜血，心中那一点怯懦、退让也被仇恨的火焰焚成灰烬，他大吼一声，拔剑冲了出去。

    王越忽然出手，一把将他拉住，一字字道：“走，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

    两人突然对视，眼中都有泪水涌动。他们最后看了这血肉与生命的雕塑一眼，霍然投入了黑暗。

    王越只觉得胸膛炸裂，他发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竭尽全力，赶走辽狗！赶走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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