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命

    秦家作为清水城最大的家族，家族府邸不会太小，占地足有几千亩，亭台楼阁、假山池藻园林不一而足。

    寒风凛冽，雪花翩飞，虽也是隆冬，但秦家园林里却满园春色，交错的碎石小路旁，栽种着不惧严寒四季常青的奇花异草，其上雪花点缀，更添一份美，馥郁芬芳的花香在飘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秦洛和莫灵裳走在园中小道上，除了脚踩积雪的声音，寒风吹拂花草的声音，便再没有杂音，两人谁都没有开口，静静地走着，走着。

    看着争奇斗艳姹紫嫣红青翠碧绿的花草，看着晶莹剔透的薄薄冰层下潺潺流淌的溪水，看着奇形怪状的假山……

    雪花飘落，花香弥漫。

    看着走在身侧的少女，秦洛的心从起初的平静渐渐变得忐忑，眼角余光不时偷偷扫向她，看了一眼，便又如做贼一般收了回来。

    突然，莫灵裳停下了脚步，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静静地看着，微风拂动她额前发丝，雪花落在斗篷之上。

    “怎么了？”

    秦洛停下脚步，转过身，好奇的问道，莫灵裳轻轻掸去指尖雪花，似因为寒冷，她脸庞微微发白，将手放在唇前，轻轻呼气，定定的看着秦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不发一言。

    雪花，轻轻地下着，飘荡着，如洁白的鹅毛一般，落在她额前发丝上，调皮地落到她的睫毛上。

    秦洛忍不住抬手，鬼使神差的，轻轻为她掸去发丝上的雪花，当手要落到她睫毛前时，猛然回过神来，快速将手收回，清秀的脸庞微微发红，尴尬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也沉默了下去。

    “噗嗤”

    见他尴尬而局促不知所措的模样，莫灵裳忍不住一笑，笑容，艳了这片园林，让百花为之失色。

    秦洛尴尬的站在一旁。

    莫灵裳轻轻蹲下身子，看着薄冰下游动的鱼儿，炽白而没有丝毫温度的寒阳下，鱼儿鳞甲发光，她就那么蹲着，很恬静，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明媚而灿烂。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你修为恢复了？”

    秦洛微皱眉头，折下一根青枝，在手里把玩着，沉默了片刻，叹道，“还未完全恢复。”

    “你知道吗，其实我无法感应到天地灵气。”莫灵裳轻声道，秦洛心里一震。

    无法感应天地灵气？那岂不是意味着无法修炼，无法修炼，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无疑是最可悲的事。

    身份再高，也会被人给以另类的眼光，再漂亮的人，也不过是无用花瓶。

    秦洛看着莫灵裳身上披着的斗篷，心里瞬间明悟，若有修为傍身，身为一个女孩子，怎会裹着厚厚的衣裳。

    莫灵裳偏过头，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秦洛，很快又收了回去，无声轻叹，心里复杂的情感不知如何诉说。

    她知道身为女子的宿命，尤其是身在大家族，除非有很高的修炼天资，否则命运将不由自主，她父亲虽然疼爱她，但在整个家族的意志下，也只能让她去联姻，为莫家争取利益。

    她也早认命了。

    在她来时，她便了解过秦洛，知道他战魂被剥夺，一身修为被废，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抵触，反倒觉得那样也好，同样没有修为，有着相差无几的寿命，一起慢慢地变老……

    但昨日到清水城时，却突兀听到了秦洛有可能已经恢复的消息，而如今，更是从秦洛口中得到肯定。

    她知道，经历过大起大落、破而后立的秦洛，天资、意志会更甚往昔，以他的天赋，在武道之路上会越走越远，他可以打破平常人百年的寿命限制，虽然也会慢慢变老，但那时间会很慢很慢，有可能她老去之时，他依旧少年样。

    而且，以他的天资，清水城留不住他，甚至，他会走出大乾王朝，走向那更为广阔的天地。

    他怎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大好的前途，就算他会，那对他，也不公平。

    她为秦洛欣喜，也为自己悲哀。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秦洛，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她对秦洛很满意，短暂的接触，虽然谈不上喜欢、爱恋，但数次的远观近谈都让她对秦洛有一个好的印象，是一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比很多因她美貌而追求她的人好很多。

    现在想来，那些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两人的事，怎是她一个人觉得满意就行的呢。

    “恭喜你，可以重新踏上那精彩纷呈的武道之路。”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句祝福，她明媚的笑着，压下心头的苦涩，衷心的祝福着他。

    秦洛沉默着，默默蹲在她身边，若是他真没法恢复，或许会真的会娶一个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孩子，离开秦家，管理一处产业，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

    但是，他恢复了，有了能力去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哪怕路很艰难，随时可能倒下，他也不会放弃。

    而且，就算他想，也由不得他，林阳清，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之前没有，今后更不可能，唯有一方倒下，两人间的恩恩怨怨才能了却。

    气氛再次沉默，谁也没有开口，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溪水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秦洛微微偏头，看着少女的侧颜，她虽然面带笑容，但他能够感觉到她的苦涩，或许她是在为自己无法修炼而难过吧。

    这一眼看去很恬静、很温柔的女孩，其实很吸引人，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想去呵护。

    他知道身为女子的宿命，尤其是像她一般无法修炼的女子，最终只会沦落为为家族争取利益的工具，莫家的长辈就算疼她，最多也只会尽量为她选择一个好的归宿，想来此次被带来秦家，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莫家他听说过，天风郡一个小城里的家族，以经商而起家，商会遍布天风郡，近年来因种种原因才开始重视武道，在武道这方面底蕴浅薄，与秦家完全没可比性，若与秦家联姻，相互扶持，于秦莫两家都有利。

    若是他没有恢复，这桩婚事不出意外的话会定下，因为他们都无力摆脱家族的安排。

    而今，他恢复了，以他的潜力，秦家又岂会再逼迫他，只是，这安静的女孩就没他这么好运了，以后若是选了个不怎样的人家，余生真的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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