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再相见

    国王不理地上崩溃的碧落，转身朝台阶上走去，叹了口气，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人类。”

    只见国王走上台阶后，轻轻抬了一下王座，再向左一扭，王座后面的地板慢慢分开，竟然出现了一个暗道。

    碧落长这么大以来一直不知道父亲的书房里竟然还有一个机关暗道。

    “走吧。”国王开口说道，率先走了下去。

    碧落怀着好奇的心情也赶紧跟了下去。

    下了几级台阶后，视线变得开阔起来。随着幽幽烛火，碧落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祠堂。这里棺材，牌位，摆放的整整齐齐，周围的墙壁上还刻着各种各样的画。

    国王跪在一个蒲团上，向着案前的先灵牌位拜了拜。随后起身说道：“这里供奉的，除了王室的先辈们，还有数不清的为保护鲛人族而牺牲的烈士，而他们，都是被人类杀害的。”

    “人类？为什么人类要杀我们？”碧落睁大了眼睛问道。

    “呵，”国王冷笑一声，拉着碧落走到墙壁前，“你仔细看看，这上面都画的是什么！”

    原来，墙壁上刻画的是鲛人族被杀害的一幕幕场景。

    画上，鲛人们在海滩边嬉笑打闹，可在他们背后的石头上躲着一个人，接着下一幕便是一群人拿着刀叉棍棒源源不断地跑了过来，他们拿着手中的武器疯狂的落在鲛人们的身上，海里的水变成了一片血红。

    另一幅上，人类驾驶着巨大的轮船在海面上行驶，他们手中拿着一张张渔网，不断地向海里挥洒。他们追逐着慌忙逃窜的鲛人，一个个鲛人被困在了渔网中，任由他们打晕，打死，带上了船。

    “不，不！为什么人类要这样做？为什么？”碧落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她不忍再接着看下去了。

    “为什么？因为人类的贪欲，因为他们的无知！”国王怒吼道。此时，他因回想起往事，脸上已挂满了泪水。

    国王痛苦的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们鲛人族还能和人类和平相处，他们在陆地，我们在海洋，互不干涉。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人类中传说鲛人族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鲛人族的血肉可以制成万年不灭的灯油。于是，杀戮开始了。

    人类的贪欲促使他们对鲛人族赶尽杀绝，我们的领地也变得越来越狭窄。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曾是人类啊！就因为我们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我们的双腿退化，变成了鱼尾，所以我们就有了他们认为的那些能力了吗？

    你看看，你的眼泪什么时候变成过珍珠啊！

    如今我们生活的家园是先辈们用自己的鲜血好不容易换来的。与其说是家园，还不如说是牢笼，囚禁我们的牢笼。”

    国王越说越激动，摸着眼泪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离开海里，去海面上的世界看看吗？我在这海里待了数千年，我也腻了。可我是国王，我必须保护我们的子民们，必须保护这最后的鲛人族！”

    碧落无话可说，怔怔地待在原地。今天的这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人类难道都是父亲口中所说的坏人吗？

    回到寝宫的碧落久久无法平复震撼的心情。她想要听父亲的话，相信人类都是不可信的，不要辜负了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如今平稳的生活。

    可是那个少年的样貌在碧落的眼睛里，脑海里始终挥散不去。

    最终，碧落得出了一个结论：鲛人族里也有坏人，那人类也分善恶。十年前那少年奋不顾身的跳进水里想要救自己，那他就是人类中的好人。碧落相信他。

    离十年之约还有两天了，碧落此刻就想要飞奔到海边去等少年。可是如今自己还被父亲禁足，只有等到成人礼后再找机会溜出去了。

    第二天转眼就到了，王宫里涌进了无数英俊多才的少年。争相朝前挤着，观看公主的成人仪式。

    今天的碧落一身水蓝色罗裙，给人一种恬淡幽静的感觉。两缕龙须细发从额边垂落，精致淡雅的妆容下，轻轻勾起一丝浅笑。让人看了也跟着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倒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

    令国王满意地是，碧落今天乖巧的完成了成人礼，并且听从自己的安排，为她在众位追求者中选择了一位人中之杰。国王选的这位佳婿，无论是从样貌，才华，身世上来看，都能配得上身为公主的碧落。

    碧落没有一丝反抗，看着父王为自己选择的丈夫轻轻点头，答应了。

    这天，国王很高兴，他认为自己昨天的一番话打动了女儿，让女儿想通了，彻底放下了那段根本不可能的感情。

    国王当即下令解除了碧落的禁足令，允许她自由出入王宫，也好和未来的佳婿多多相处，沟通感情。

    一直保持微笑的碧落直到听到父亲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后，才真正地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恢复自由的碧落公主借口去找驸马，便悄悄离开了王宫，满心期待地朝着海岸游去。

    只是，她来的太早了。此时海边还没有什么人，碧落便绕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上了岸，并且将自己的鱼尾化作了双腿。

    这十年来，碧落刻苦学习法术，就是为了能化出双腿，彻底变成人形这一天。

    碧落兴奋地抚摸着自己腿，学着远处沙滩上人们走路的样子，试探地迈出了第一步。

    摔倒，再起来，再摔倒，再起来……

    碧落不知道自己摔在地上到底多少次了，身上也有了些擦伤，但她不怕疼，她不断地练习着，只为了能在少年面前展现出自己做好的一面来。

    学会了走路的碧落就这么从早上等到了傍晚，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始终没有出现。

    碧落不断地闭上眼睛，睁开，望着远方，再闭上眼睛，睁开……

    每一次闭上眼睛，她都希望在下一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会看到那个少年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可她坐在这岩石上等了十几个小时，每一次睁开眼睛，都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眼看着已经到了傍晚，太阳已经快要落入海岸线了，碧落的心情越来越难受，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十年，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罢了。他可能早就忘了我吧，可能早就已经娶了妻子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吧。谁会记得一个待在水里，身份不明的人啊……”

    碧落痛苦地紧紧捂着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一瓣一瓣的被打开，被揉碎，最后碎了一地。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要是天黑了碧落还没回到王宫的话，国王一定会再次发怒，惩罚自己的。

    “最后一次，我再试最后一次。”

    碧落怀着最后一点希望，闭上了眼睛。

    “三！”

    “二！”

    “一！”

    碧落慢慢睁开眼睛，向着远方望去。

    泪水模糊之中，她看见远方，一个男人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是他吗？是他吗？”

    碧落激动地站在了岩石了，随着男人一步步的跑近。碧落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他！是他！是他！”

    尽管过了十年，原本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面貌也有了些变化。

    但碧落不会认错，这十年来，男子的样貌一直保存在碧落的脑海里。她努力地记着他的样子，就为了十年后的今天。

    迎着落日的余晖，男子踩在闪着光芒的沙石中跑来，碧落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男子终于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对着碧落说道。

    碧落没说什么，直接跳下岩石，紧紧抱住了男子。她再次落下泪来，只是，这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叫蓝枫，你呢？”

    “碧落。”

    “你的名字真好听，碧落，好似天上的仙女。”

    被自己心仪的男人夸赞，碧落羞涩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碧落靠在蓝枫的肩头，看着落日，委屈地说道。

    “对不起，”蓝枫认真地看着碧落，解释道：“我一直记得你说十年后再相见。可是，我却怕你忘了，怕你忘记了我，忘记了约定。所以我迟迟不敢出发。还好你真的来了，但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最终我们还是再见面了。这样就足够了。”碧落幸福地说道。

    “对了，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呢？朝着我的方向跑过来，连问都不问，直接说对不起？”碧落问道。

    蓝枫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其实，我天天做梦梦到你，你的样子被我画在纸上，足足有两大箱。”

    “当我渐渐跑近，看清你的样子的时候，便认出了你。十年了，你的样貌没有变，依然是十年前那般可爱清纯。”蓝枫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碧落听蓝枫说完，开心极了。原来自己喜欢了十年的人，也在无时无刻的想着自己。这种感觉让碧落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两人就这么坐在石头上，看着落日，相互诉说着这十年来各自的经历。

    可是，碧落没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蓝枫。她怕蓝枫知道自己是人鱼，不是人类后，会接受不了，抛弃自己。当然，她的心底更怕蓝枫是父亲口中所说的人类，尽管碧落爱着蓝枫，但她依然不能告诉蓝枫真相。

    眼见天快要黑了，碧落知道自己得赶紧回王宫了。

    “蓝枫，我要回家了。明天，明天我们再见好吗？”碧落不舍地问道。其实，她希望每天都能见到蓝枫，每天都能和他在一起。

    “好！”蓝枫郑重地点头答应，“那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碧落慌张地拒绝蓝枫，她总不能直接跳进海里，或者变出一座房子吧。

    蓝枫见碧落推辞，也不再追问，便上前再次抱住了碧落，轻声说道：“回家路上小心，明天我会很早来的，换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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