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生剑者

    「世上有一些人，生来便是为剑而活。」

    陆离出生时天显异象，那夜狂风怒号，乌云遮月，电闪雷鸣，急雨大作。

    新生男婴不哭不闹，望门外雨幕，眼神直勾。其父大奇，出门寻探，惊见铁剑天降，斜插于门前。

    其父取剑而归，陆离先露笑颜，而后嚎啕大哭。

    一代邪魔「吞剑老仙」，雨幕夜行，寻异象而来，得见伴生铁剑，仰天大笑:“此剑，食当大补！”

    言罢狂性大发，屠尽入目之人，却不知何故，独独掳走新生婴儿及其生母，唤之「剑奴」。

    待陆离三岁，无需吃乳而活，老仙又剑斩其母，陆离滴泪未流，老仙大奇。

    陆离五岁，常伴老仙左右，因其天生神力，老仙故允其捧剑而侍，观大小战役百余场，陆离心中渐有所悟。

    陆离八岁，忽拔剑，趁老仙不备，断其一臂，重伤之。

    陆离十岁，身旁常有独臂老奴相侍，老奴面熟，竟是昔年邪魔「吞剑老仙」。

    同年，陆离行走江湖，全凭心意，百无顾忌，人称「小魔头」。

    陆离十六岁，百战而百胜，年轻一辈已无抗手。自认无敌，遂买舟出海，寻青神岛，战「天下第一剑客」叶胜青。

    此战，叶胜青折青竹一支，悉数破尽陆离此生所学。

    陆离虽败，胜心未泯。

    定居邻岛五年，于海底练剑，日夜不怠，渐融会贯通，悟得重剑一途。

    陆离二十一岁，持无锋重剑登青神岛，再战叶胜青。

    激战百余回合，终以重剑断青竹，叶胜青欣慰大笑，直言“剑道不孤”。

    陆离留驻青神岛，与叶胜青问剑七年，二者互为砥砺。

    陆离二十八岁，叶胜青于青神山悟道，剑破虚空，白日飞升。

    陆离重归江湖，于五年间战天下十大高手，十战而十胜。

    时年三十三岁，陆离叹人间无趣，剑破虚空，飞升去也。

    ……

    短暂回顾此生事迹，陆离心中了无遗憾。此时身处虚空，天劫已过一天一夜，四周却仍有银蛇闪烁，道道雷霆天劫仍是在他身上轰击不停。

    陆离重剑已碎，内力已空，正是精疲力竭、万分危难之际。

    “难道我陆离当真飞升不能，要在这天劫之下化为飞灰?”

    他心有不甘，又一拳砸散面前天劫，银蛇四散间，他的拳头已焦黑露骨。

    “你这一生，杀孽太重，天劫自然也水涨船高，你如今可有一丝后悔?”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回荡在陆离耳边。

    “何人？”陆离问道。

    “你先答我所问。”

    陆离又一拳砸散雷霆，冷然道:“无悔！”

    “呵呵呵。”那声音笑道:“好一个无悔，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陆离没问是什么机会，他只是再次问道:“你是何人？”

    “何人？我是你，也是万物。”

    “化外天魔?！”陆离猜测道。

    “呵呵，先别在意我是什么，再过一会，你的身体就会被天劫轰碎，意识也会遭天道磨灭，那时我也帮不了你。”

    陆离皱眉道:“你若要夺我身躯，那我宁可灰飞烟灭。”

    “不不不，我对你的身体可不感兴趣，你只需要接受它，即可渡过天劫。”

    一粒不断散发出漆黑、紫幽两种光芒的神秘黑点陡然出现在陆离眼前，周围肆虐的天雷、银电根本伤不到这粒黑点分毫，它就像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一般，安安静静的悬浮在陆离眼前。

    “接受这粒「魔种」，或者灰飞烟灭，陆离，做出你的选择。”

    陆离面无表情，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犹豫的情绪，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抓向那粒「魔种」。

    忽然之间，陆离并指一斩，将眼前「魔种」一斩为二，他狂笑道:“我命当由我，小小天魔，当真以为我渡不过天劫?”

    先前的神秘声音与那粒漆黑「魔种」忽然间已消失不见，就好像那只是陆离生出的幻觉而已，陆离嗤笑一声，也不去管那是真实还是幻觉，从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压榨出最后一分内力，悍然冲向那雷霆天劫最密集处。

    陆离并指作剑，朝着那光芒万丈的天劫源头，一剑斩去！

    刺目的光芒里，陆离最先失去了对自己的双眼的感知，它们或已被光芒刺瞎！随即他的右手、右臂、右肩也相继失去了存在的感觉。

    “身体在寸寸瓦解，还是败了吗?”

    就在这时，他正在瓦解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暖流包裹，在那如同母亲子宫般的温暖中，陆离逐渐找回了右肩、右臂、右手的存在感。

    他的听力也在逐渐恢复，他隐约间听到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感叹:“好久没见过被天劫轰成这样的倒霉蛋了。”

    他的视觉也开始恢复了，他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朦胧，有过海底练剑经历的他瞬间就分辨过来，自己这是被泡在水里。

    噗！

    陆离腰腹发力，陡然直起身子，破水而出。

    他下意识的环顾起四周，发现自己果然是被泡在一片水池中，这水池的边缘由白色石砖砌成，石砖上雕刻有意义不明的神秘咒文，将整个水池围成八边形。

    池中的液体散发着轻笼雾气，似水又不是水，这液体较为粘稠，且仿佛自成一个整体，在陆离坐起身后，他的上半身和头发都没有沾上一丁半点的水渍。

    像这样的水池，放眼望去还有上百个。

    还有一柄残破古剑悬浮于池边，悬浮于陆离面前。

    陆离顿感好奇，他伸手抓向那柄悬空古剑，却十分意外的抓了个空。

    古剑灵活闪躲到另一侧，剑身发出一阵轻颤，竟发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年轻人，乱摸乱碰可不是好习惯，还有，先把池边的衣服穿上。”

    池水只淹过陆离膝盖，从他结实强硬的大腿往上的部位都裸露在外。

    陆离走出水池，弯腰拿起池边那件灰白色长袍，随意披在了身上。

    陆离原地轻跳，发现身体异常沉重，于是问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我的身体变沉了？”

    古剑发出一阵颤鸣，回应道:“并不是你的身体变沉了，而是这里的重力较大，至于重力是什么……你不必问我，等你获得「寰宇通识宝鉴」，该知道的你自然都会明白。”

    陆离点点头，将疑惑抛之脑后，想不明白的事，他从来不愿意多想。

    古剑见对方真就没有再提问的意图，忍不住道:“这样吧，作为一百来，我接待的第三位升者，我给你一次提问的机会。”

    陆离想了想，开口道:“告诉我，我需要知道的事情，最好是那个「寰宇通识宝鉴」，所不会提及的。”

    古剑晃了晃，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意思，它沉默了几秒，用苍老的声音道:“通天剑塔第一百零六层，找一本《虚空凝剑行》，嘿，记住了没。”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古剑的声音里带了些洋洋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

    嗡隆隆——

    这时，不远处的另一座水池也出现了异样，只见一团环绕有雷霆闪电、内部充斥有黑灰雾气的庞大漩涡陡然出现在了那片水池的正上空，庞大漩涡内部，偶有雪白光华一闪而逝，破碎掉数量渐少的闪电雷霆。

    陆离皱了皱眉，他从那漩涡之中感受到了极强的剑气，仿佛其中藏匿有一条能够吞吐剑气的恐怖巨龙，即将飞升而来。

    古剑发出微微颤鸣，它以苍老的声音笑道:“嘿嘿，一百年来，我接待的第四位飞升者也快到了。”

    漩涡渐渐平稳下来，就如同一匹顽劣的野马终于被人驯服。

    当先从漩涡中出现的，是一只脚。

    若要评选出一个人身上最劳累的器官，脚，当仁不让。

    再精致的人，也难免要下地走路，用脚跑步，他的脚也会劳累，而劳累向来与粗糙相伴。

    任何人的脚都难免有些粗糙，但眼前这只除外。

    那脚踝是那么纤美，如珍珠般的脚指更令人销魂，就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又那么柔软，既不太长，也不太短。

    这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美足。

    接着，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也迈出了漩涡。

    在那一刻，就连从不贪恋女色的陆离，一时间也忘记了呼吸。

    陆离想象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躯体，而现在，这幅躯体已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的眼前。

    她的胸膛坚挺，双腿紧并……

    紧接着，这幅曼妙躯体的主人，已完全离开了漩涡，她的脸也同样美丽，不过此时，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她跌落进池水，足下不稳，娇躯一晃险些晕倒。

    她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却忽的涌现出杀机。

    不远处，陆离环胸而立，欣赏的光明正大、毫无掩饰。

    古剑发出一阵颤鸣，略有些惊讶道:“这女子飞升过后竟还能保留意识?”

    陆离自己就曾在飞升后短暂失去感知，于是好奇问道:“很难？”

    古剑道:“千年来仅有十例，此女是第十一例……”古剑忽然停下话语，因为正听它说话的陆离，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剑气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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