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傀儡师

    踏入烟雾与电光构成的虚幻之塔，四周的一切忽然间安静了下来，风声、金属摩擦声、机械撞击声……统统消失不见，只听到头顶隐约传来齿轮运行的微响。

    李诺站在偌大的塔里，脚下是光芒闪烁的“魔法阵”雕刻线条。一道黑烟形成的楼梯环塔而上，直到百米高空。塔体中间是高阔的穹顶。莹莹蓝光不时透过烟雾缭绕的塔壁透进来，光影交错，恍若魔境。

    弦线的召唤之声仍旧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不过并不像之前在塔外“听”到的那样如雷声隆隆，而是婉转清越的，清晰而空灵，隐隐带着缥缈的回声。

    小白引发的时空凝滞还在继续，那些披甲执斧的机械武士还凝固在原地。他们整齐的队列沿楼梯而上，延伸至塔顶的平台。李诺侧耳静听，发现齿轮运行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唔……唉……”小白发出轻声的提示，告诉他凝滞即将结束。李诺心中一紧，立刻拾级而上，趁着最后的时间往塔顶跑去。

    在他踏上平台的一瞬，凝滞结束了，机械武士开始前进。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将粘连在金属地板上的同伴的尸体硬拗了下来，扛在肩头回到了塔里，其余众人则整齐列队，继续往塔外走去。

    “保护罩”似乎还在运行，傅焓和光年没能冲进来，初绛倒是还在喷火，因为塔门口间或会闪现出它赤红的光影。李诺站在平台入口处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转身走进了洞开的大门。

    似曾相识的场景迎面扑来，李诺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滚动的齿轮、飞转的皮带、翻转的杠杆……刺鼻的机油味充斥在鼻端，一切都和他曾经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脚下缭绕的黑色烟雾渐渐凝结，化作实体，陈旧的金属地板显现出来。李诺顺着齿轮联动的方向走到这巨大机械的一端，看到两名金属武士扛着损毁的机械兽丢进运输带，一组灵巧的机械臂立刻飞快地将之拆分成了无数部件，完整的部分丢回运输带上送往下一工段，破损的部分则直接丢进另一侧一个巨大的进料槽。

    进料槽中翻滚着沸腾的金属熔融液，那些残肢一丢进去便被炽热的浓浆吞没、融化。片刻之后，滚烫的液体顺着管道流淌、倒模、锻造、抛光……顷刻间便被复原成了全新的零件，同样送入下一个工段。

    原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这里就是他们猜测的“隐藏空间”，那些金属蜘蛛、机械兽、武士军团……都是这座弘大的机组制作出来的。

    李诺无比震撼地看着面前疯狂运作的机器，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问题——它的动力是什么？是谁在操纵它？

    永动机是不存在的，任何机械都需要消耗能源，需要开启与停止，需要矫正和修复！李诺四下寻找着这座虚幻之塔的操纵者，不一会儿果然看到机械背后的角落里有一座不起眼的铁梯，似乎通向塔顶更高的地方。

    李诺顺着铁梯走上了更加隐蔽的塔顶上层，推开一扇半圆形的金属门，里面是一座小小的圆形厅堂，直径不过十米上下，中间是一座低矮的圆形平台。

    平台上漂浮着一个温和的光团，就像李诺曾经在极光荒漠和碧海雨林中看到的一样，轻轻的跃动着，一如既往，恍若世界的心脏。一道金色的弦线悬浮在光团中央，吟唱着无声的歌曲，婉转激荡，空灵缥缈。

    终于找到了？就是这里吗？李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结局来得这么猝不及防，难道这就是机械废城的谜底？

    好吧，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李诺深吸一口气，走向光团，伸手触向漂浮其中的那段金色的弦线。

    突然，一股猛烈的力量迎面扑来，李诺只觉胸口一阵闷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嗵”一声撞在金属塔壁上，五脏六腑顿时都泛起了微微的血腥味！与此同时，光团倏然收缩，变成了拳头大小的一簇。一道黑烟从它下方的平台里飘了出来，将它层层包裹笼罩，慢慢形成了一个仿佛人类的形状。

    李诺忍着浑身酸痛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平台上的浓烟化作实体，变成了一个苍魁梧而沧桑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污渍斑斑的蓝色工装，双手沾满油污，连脸上都蹭了几道脏兮兮的机油。

    李诺内心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这是他第一次在异世界看到“人”，不是动物，不是植物，不是蛇女！

    虽然这个“人”是烟雾幻化来的，虽然他身体内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光团与弦线，但他是切实存在的，异世界产生的，第一个“人”。

    男人茫然四望，眼神慢慢聚焦到了李诺身上。

    “你是谁？”李诺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像是武士，更像是科学家或者工程师什么的，安全起见还是停在了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男人空洞地注视着他，喉咙里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尝试几次终于变成了和他一样的语言，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是……是傀儡……傀儡师。”

    傀儡师？李诺莫名其妙，随即猜测外面那些机械兽和武士都是“傀儡”，而他是制造和修复它们的人，所以自称为“傀儡师”。

    “这是什么地方？”李诺又问。

    傀儡师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原地转了一圈，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顺畅了很多：“这里是毁灭之塔，文明的终结之地。是傀儡最后的家园，也是罪人最后的牢笼。”

    李诺默默重复着这句话，前三句仿佛都能听懂，唯独最后一句完全不知所云，疑惑地问他：“罪人？谁是罪人？”

    傀儡师垂下眼睑，像是叹了口气，随即摊开两手淡淡道：“如你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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