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捉虫】

    “米莎，要听睡前故事吗？”把苏秦裹在被子里的汉尼拔侧躺在她身边，一边用手梳理苏秦的头发，一边压低着声音诱哄她；“哥哥给你讲十二只天鹅的故事怎么样？”

    苏秦往他怀里蹭过去：“米莎喜欢听哥哥唱歌。”

    汉尼拔笑着亲吻了下妹妹的发顶，毫不拒绝的小声哼起了童谣。

    苏秦越发的觉得自己迟早会带着这孩子走向德国骨科，希望能给自己能早日脱离这个身体吧，不然后果太可怕了，也太对不起人家真正的米莎了！

    一边告诉自己要注意跟这位别人家的哥哥保持距离，苏秦一边幸福的在哥哥怀里蹭来蹭去，导致汉尼拔以为妹妹在跟他玩闹，一个心领神会的挠起了妹妹的咯吱窝。

    两兄妹闹的动静大了，阁楼下边的父母无可奈何的互相对视一眼后笑了：“真是两个讨债鬼。”

    短暂的轻松过后，夫妻二人又陷入了沉重的气氛：“那边传来消息，最迟这几天就能击退德国军队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妮娜对于丈夫的话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但愿吧，每天都听着炮火，让我神经一直紧绷着……”

    查理拥抱住自己的妻子，希望自己的怀抱能让她感到些许的安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春天时候，你可以带着米莎去参加花园会了。”

    “米莎那么可爱，一定会被那些夫人们抢着抱。”似乎是在脑海里想像出了那个画面，妮娜禁不住笑了起来；“到时候汉尼拔肯定会吃醋。”

    “汉尼拔对米莎的独占欲啊……或许我们应该再给他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只有一个米莎，汉尼拔还是太寂寞了。”他说着有些不怀好意的看向她，手也没正经的在她腰上摸了摸。

    妮娜又想笑又觉得些许的娇羞：“孩子们就在楼上呢……”

    “没事，他们现在都没声音了，肯定睡着了……”查理说完迫不及低的蒋夫人抱上了床。

    ——苏秦很崩溃。

    爹妈楼下妖精打架，汉尼拔貌似是真的睡着了，可她没有啊！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啊！

    爸比体力有点吓人啊！苏秦数绵羊都数了快一万多只了，才在也没听到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虽然一直昏昏欲睡，但愣是睡不着，以至于别人起床的时候，苏秦才正睡得香，汉尼拔叫了半天没把妹妹叫醒，看她脸颊红通通的，呼吸声也有些重，总觉得不对，连忙下楼找爹妈。

    夫妻两上来一看就知道不好，小姑娘这是发烧了！

    这特殊时期也没法出去找医生，只能用土办法——查理好险有带几瓶珍藏的好酒出来，这下子也顾不上口舌之欲，全贡献给了闺女擦身用了。

    汉尼拔的启蒙老师雅克夫跑出去在森林里转悠了一圈，找了些草药回来熬成一小碗。

    等苏秦稍微清醒一些，就被母亲抱着喂药，草药又苦又难闻，但苏秦自己小的时候也吃过些中药，并不是特别抗拒这玩意，哭哈哈皱了脸喝着药，却也没哭更别说吐出来了。

    这让原本担心小孩子舌头娇气会闹腾的大人们放下了心，雅克夫更是直接夸她厉害，什么世界上最乖巧的宝宝都给说出来了。

    苏秦被夸得恨不得钻地洞里去——苏家天上的老老小小估计要笑疯了！苏秦这个混世小魔王居然能有被人夸乖巧的一天！哦哟喂！感觉苏家老太爷都快从坟头里蹦出来仰天大笑了！

    吃完了药，妮娜也没把孩子放床上去，而是抱在自己怀里时不时的用脸颊贴一贴苏秦的额头，大概是想时刻注意到小宝贝是退烧了，还是恶化了吧。

    忙活了一阵的大人们围在一起坐着听起了广播，汉尼拔则抓着妹妹的一只小手依偎着母亲也坐在这听着，偶尔的时候会学着母亲用自己的脸颊去贴一贴苏秦的额头。

    收音机里播放的是有关于这场战争的最新消息，有些电流的骚扰，但依然能听明白，德军正在退出列宁格勒，正准备开始大规模的撤退行动。

    “太好了，战争快结束了！”查理显得非常兴奋，他甚至不避忌雅克夫的在场，用力拥抱了一下妮娜，并亲吻了她的额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汉尼拔也有些激动：“我迫不及待想回去，我答应教米莎画我们家呢，回去了就能教她了！”

    妮娜温柔的笑着摸摸儿子的脑袋：“可我觉得比起米莎，汉尼拔你该紧张的是自己的学习。”

    雅克夫非常配合的开口道：“汉尼拔，你的算术怎么样了，回去后我们做个小测验吧！”

    “哦不……”汉尼拔小少年顿时又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颓唐了。

    大人们看到他这样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德军的撤退意味着他们正在溃败，这个消息自然让这些每日每夜听着炮火声的人们感到高兴，大家都相信不久他们就能重新回到城堡里，像从前一样开始平淡而快乐的生活。

    但苏秦这个伪文科生出身的人却只感到更加的担忧——德军并不是完全的要撤退离开这个地方，他们没有接到任何一项投·降·指·令，所以他们认为这只是元首的故弄玄虚，他们只要暂时的找个地方那个修生养息，等到元首的新一步攻击指令，他们就要想疯狂的野狗一样冲出去撕裂敌人的身体咬断敌人的咽喉！

    德军撤退的方向中，包括立陶宛这个小小的，尚被他们强行占领的，曾属于苏联的附属国。

    虽然没过多久又会被苏联抢回去，但在被抢回去之前，立陶宛曾一度被纳粹践踏是不可争的事实。

    苏秦无法确信，自己现在生活的这家人，是否能幸运地躲过纳粹，安全的等到明年春天的正式胜利。

    苏秦有想过跟这群大人们说‘嘿别得意纳粹够狠着呢，临走也要拖个垫背的知道不！赶紧收拾收拾换个地方躲！’——可她相信，只要她敢说，这些大人就敢信她是精神病！

    一个六岁还不到的小女孩能知道什么，她说的话要么童言无忌了，要么就是被人教唆了，不管哪一个都不会达成苏秦想要的结果。

    ……难道只能听天由命？

    苏秦有些头疼，想着既然不能把大人们带着跑路，至少给他们一点粮食可能不够的提示看看吧，要知道，这个冬天非常不好过，无论本地人还是躲过来的纳粹，都因为这严寒的冬天病死的病死，没有食物的也饿死一大片……

    天气渐渐变冷，即便每天太阳依然升起，但日照的温度却变得越来越稀薄。

    查理跟雅克夫偶尔会带着汉尼拔一起出去打打猎，而他们带回来的猎物却越来越少。

    苏秦挑了个恰好的时机佯装天真的问：“动物们是不是也躲起来了？”

    汉尼拔觉得应该是吧，但是雅克夫却解释说动物们有部分是有着冬眠习惯的，这么随口给孩子们科普，他忽然就发觉了什么，转头就去找查理了。

    而后没多久，苏秦就察觉到父亲开始有意识地往地窖里放入风干的野味，有时候是一些米面之类的。

    这些发现让苏秦松了口气——至少不会饿死了吧。

    饿死大概是不会了，可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那是一个午后，当他们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用餐的时候，从屋外传来了奇怪的声响，汉尼拔有着一个身为少年的好奇心，率先跑到了窗台边看出去，跟着有些兴奋地喊了起来：“爸爸！是苏联军！”

    查理的眉头一挑，连忙叫汉尼拔回来。

    苏秦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好，没事苏联军过来干什么！妈的不会是要打到这里来吧！？

    还没等苏秦想明白，外头传来声音，让屋里的人都出来！

    查理跟妮娜互相对看了一眼之后，无可奈何的只能按对方的要求做，妮娜将苏秦抱了起来，安抚性地吻了吻她的面颊，随即跟在丈夫身后往外走，汉尼拔则走在母亲身边。

    来到屋外后苏秦才看到具体的状况——那是一辆苏联的强大重型武器装备ISU-152坦克，三名苏联军人看着他们说‘我们只是来要点水，孩子可以留在屋里。’

    他的话语似乎让查理微微松了口气，转头对妮娜说：“把孩子们送回屋去……”

    妮娜点了点头，侧过身放下来苏秦，又拉过汉尼拔：“照顾好米莎……”

    汉尼拔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不安，但对母亲的要求还是服从的，他握住了苏秦的手尽量表现得很冷静的说：“来，米莎，哥哥带你回去接着吃饭！”

    苏秦估计，这几个军人是害怕莱科特夫妇会做些什么，所以要盯着他们，但对小孩子却不太防备，所以允许孩子继续呆在屋里。

    汉尼拔一直心不在焉非常的坐立不安，苏秦看出来他很想出去看看父母的情况，实际上苏秦也担心，可这时候出去只会给父母添麻烦，所以她尽职尽责的扮演天真妹妹绊住汉尼拔，怎么都不给他机会往外去。

    直到突然听见有人喊：“轰·炸·机！”

    汉尼拔就跟被烫了一样跳了起来朝外跑，苏秦连忙跳下椅子跟上去，她想扑倒他制止他这送死的行为，可惜人太小腿短，追上去的时候汉尼拔已经冲到门外了。

    紧跟着汉尼拔来到屋门外的苏秦看到了查理朝他们跑来，却被无情的子·弹射穿了身体，在距离孩子们不到三米的地方倒下。

    苏秦看到查理努力地想爬向他们，一时间将男人的身影和记忆深处的父亲所重叠，下一秒她抱紧了汉尼拔的腰，使劲儿的推着他往屋门方向。

    汉尼拔哽咽的喊着：“爸爸……”

    苏秦鼻子酸涩的不行，却始终没有掉眼泪，而是费力的推着汉尼拔回屋里去！

    不能呆在外面，在外面就是靶子，要去地窖！

    可惜苏秦力气始终太小，尤其这时那架轰·炸·机因为被射中，正拖着冒出黑烟的身体笔直朝着停在不远处的坦克撞了过来！

    近距离被爆炸带起的热浪气流冲撞，苏秦跟汉尼拔都直接摔进了屋子里。

    熊熊的火焰将周围都烧灼了，苏秦闻到了空气里烧焦的浓烟，她受不了的咳嗽起来，脑袋里还一阵阵嗡鸣，这让她有些想吐。

    挣扎着爬起来的苏秦看到汉尼拔再一次走出屋子，没办法只能硬撑着去找他，却看到了妮娜倒在汉尼拔跟前。

    苏秦浑身都在打抖，太过相似的一幕幕在侵蚀她的心灵，她咬紧了牙关让自己冷静，却克制不住自己看向汉尼拔的目光越来越疼惜，像是心疼他，又像是在心疼自己：“……汉尼拔……”

    苏秦带着恐惧的颤抖声音让汉尼拔像是当头一棒的惊醒过来，他顾不上已经死去的母亲，跑过来抱住了苏秦：“回去，米莎不能出来！”

    苏秦被他抱回了屋子，但汉尼拔却没有松开手臂，而是抱紧她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压抑的哭泣着，像是怕哭出声会吓到她，只能压着牙将声音憋在咽喉里。

    苏秦特别心疼，她抱住他的脑袋抚摸着他的头发：“汉尼拔，别怕，米莎在这里……”

    她一遍遍的告诉他，她在这，汉尼拔在妹妹的安抚下渐渐哭出了声，最后甚至是嚎啕着在她怀里。

    虽然很失态，可这让苏秦感到放心，哭不出声地哭泣不能算发泄，只能是默默捧着伤口痛得没了声音。

    汉尼拔曾想带着苏秦给父母老师收拾尸体，可惜两人都太小了，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艰难的将三人的身体堆在了一起，用石块胡乱的掩盖。

    但血腥味很快引来了森林里的狼，汉尼拔一开始想用石头砸走他们，苏秦却找出了父亲的那杆□□给他：“汉尼拔，Bong！Bong！”

    苏秦始终不敢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况，但她会想办法给汉尼拔提示，作为跟父亲一起打过猎的存在，汉尼拔当然很快会被她的提醒弄明白。

    尽管汉尼拔对于□□的接触只有那么的三四次，但表现出来的还是颇令人震惊的——三头狼，汉尼拔在第五枪中了一只。

    这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而言，已经是非常好的成果了。

    苏秦非常欣慰的给了哥哥一个亲吻，汉尼拔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吻了她的面颊。

    家中所有的大人们都没了，汉尼拔成长的非常快，大约是有种哥哥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的责任感，他在短时间里学会了生火做饭，给妹妹洗澡等等之类的生活技能。

    苏秦当然没有虐待儿童的癖好，在自己这幅小身板能力范围内，也会尽力帮助汉尼拔做些家务。

    战火的硝烟已经渐渐稀薄，苏秦跟汉尼拔每天都会听收音机，确认着他们还要多久才能真的安全。

    他们甚至不敢睡在阁楼，除了吃东西跟必须的情况下，绝大多数时间，他们会躲在地窖里。

    地窖的位置非常隐秘，一般人不会想到就在壁橱下面，毕竟没人会闲着无聊吧用来生活的壁橱特地挪开。

    并且挪开壁橱也需要一定的技巧，跟力量大小无关，纯粹需要点小聪明。

    “汉尼拔你吃……”苏秦别过脸，拒绝了汉尼拔喂给她的肉粥，地窖里已经没有多少肉类的储藏食物了，汉尼拔作为唯一的劳动力，应该多吃点。

    汉尼拔固执地继续把勺子递到苏秦嘴边：“米莎乖，哥哥吃过了，现在该你吃了。”

    苏秦眨了眨眼，伸手接过勺子，却一转方向递给了汉尼拔：“汉尼拔一口，我一口。”

    汉尼拔便笑了，点着头说：“好，哥哥一口，米莎一口。”

    两个孩子愉快地开始互相喂饭吃，突然间，苏秦听到了枯木被踩断的声音，她顿时警觉起来倾了身体靠近汉尼拔：“有人过来了，把木仓藏起来。”

    汉尼拔虽然有些错愕妹妹居然能如此流利表达了，却没有过多在意这个，而是转身可去按照妹妹说的做。

    苏秦自己也没闲着，跳下了椅子去给壁橱添了把火，同时拿起了两把餐刀藏进了自己的靴子，更是狠了狠心把剩下的一些肉粥直接倒进了壁橱一角，抓起了烧火钳乱戳那些炭火木灰，将那些肉粥给处理干净。

    当苏秦跟汉尼拔抱在一起蜷缩在沙发上，小声的交谈了一些什么后，有人踹门而入了：“统统退后！”

    汉尼拔抱紧了苏秦喊道：“雅克夫叔叔出门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破门而入的人们用木仓指着他们，其中一个高瘦，牙齿有些畸形的男人在巡视完整个小木屋之后欢呼了一声：“真幸运，这里看来就这两个小鬼！”

    像是领头人的家伙看了看苏秦他们后，开始给这些人分工：“如果有巡逻兵过来，就说是我们救了他们……”他左右寻看着，时不时地用手翻动着里翻动那里；“格兰茨，去屋外看看，看壶人你去找些吃的……”

    将人都分配好之后，他转过头来询问汉尼拔‘雅克夫叔叔’是谁，一开始汉尼拔并不愿意搭理他，结果这人开始对苏秦动手动脚，汉尼拔就不能忍了，又喊又叫又踢腿的，折腾完孩子，觉得讯息收集的差不多了，男人让人把两孩子用铁链锁住扔到了阁楼上。

    “看来是被抛弃了，哼哼~”科纳斯眼里透出了放心了的神情；“哪有离开了一整天都没回来的。”

    看壶人这时一脸烦躁的回来了：“就找到了几个发霉的土豆！”

    给苏秦他们检查铁链是否稳妥的男人发现了苏秦手腕上的银镯子，贪婪地抓着苏秦的手看了看，连忙给摘了下来。

    汉尼拔想抢回来，那可是妈妈留给妹妹的物品，却被苏秦暗暗拽住了手，只好忍住动作。

    随后大约是看在苏秦让他偷拿到了一个银镯子的面上，男人给他们丢来了一块毛毯，汉尼拔忙不迟疑地把毯子张开了裹在苏秦身上，然后紧紧抱住她：“……别怕米莎，哥哥会保护你的……”

    不，苏秦一点都不怕，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弄死下面的傻逼，作为一个男票是药剂师，继母是自己开中医馆的家伙，亲爹还是玩儿基因变革研究的，苏秦自己虽然没有专业的学过，可也是耳濡目染着很多中草药药性是啥，什么跟什么相克长大的。

    森林里别的不错，草药虽然也没有一步一颗，可这大半年的瞎转悠，苏秦还是折腾了不少就放在这个楼里种着的，汉尼拔都当她是种个花花草草玩耍，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可不是花花草草那么简单。

    苏秦一直都很喜欢养殖一些危险的东西，虽然不会用来做坏事，但就是喜欢养，七岁时候还跟父亲许愿想要一条响尾蛇，她爹说等苏秦能把解毒土方计熟练调配，并且还能做出更厚的修改之后，就考虑给她整一条！

    苏秦那时候说啥来了，说不想学这些玩意儿。

    她爹就说也不指望你学，可你要想啊，这响尾蛇咬人可是会死的啊，你要是能弄明白怎么解毒，我才敢给你买回来不是？

    苏秦觉得也是这个理儿，那就，那就把针对响尾蛇毒素的药草学学算了……结果没两天就发现是个坑！

    这一个药草套着一个药草那又是一种毒，用不对还是死！

    得！还要把这个的解毒以及相克的药草给学了。

    只学药性也不行，你都不知道这药草长什么地方长什么样有没有长的相似的，你上哪里找万一搞错呢？

    稀里糊涂就被自己老爹推进火坑的苏秦，也就马马虎虎断断续续的把一些药草学了起来，并不全面，主要针对的就是响尾蛇毒液，后来又加了个眼镜蛇。

    学的全是危险的毒草，万万没想到，突然有天就派上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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