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狂流之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契约·若铭（一）

    殇窿之丘如此从容不迫下，楚子阳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肉眼可见的护罩将殇窿之丘包裹着，唐浩宇的视线里只留下一道又一道金色残影，金光掩盖住了下面的白光，空气不断轰响着。

    光与影的决堤，太子刀砍在护罩上发出铮铮声响，每一次的攻击，回馈给楚子阳的力量也是对等的，这声响里掺杂的不只是空气炸裂，还有楚子阳的骨骼摩擦声，金色气息支撑着他继续着下一次的攻击。

    接连不断毫无缝隙的攻击，殇窿之丘的眼球不停追踪着楚子阳的声音，唐浩宇看不到，但是殇窿之丘可以，他的每一次追踪都恰好对上楚子阳的目光。

    那目光凶狠又毫不妥协。

    楚子阳进行这种看似无意义的不间断攻击，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已经发现了护罩的破绽，这面护罩并不是每一处的韧性都一样，殇窿之丘追踪他的踪迹也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抵挡他的攻击，太子刀所落之处，护罩的抵抗力量就会集中到相应部位。

    那些金色气息仍在高涨，殇窿之丘已经看到了楚子阳身体里的气息，金色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腹部，而且还在企图往更深处蔓延。

    殇窿之丘意识到了这金色气息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是寄生虫一样想要吞噬宿主的身体，之所以它没能蔓延到更深处，是因为楚子阳在抑制，那些流淌在金色气息里的惨淡蓝色气息就是为了抑制这力量。

    如果这金色气息彻底占据了楚子阳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呢？

    殇窿之丘思考着，第一次，他对面前这个少年有了真正的兴趣。

    就在他思考的霎那，楚子阳抓住了机会，刹那间，楚子阳向后退出，借着护罩带来的反作用力，他转身留下华丽的璇影，就和花楼里的花魁一样美丽，太子刀在他的璇影下直直插向护罩。

    光与影的碰撞，光明插在了虚幻的影子里！

    楚子阳立即横着蹲下身子，与地面保持着同一水平线，绚烂的晚霞从他脚下窜出，金中带着绯红，楚子阳横空出击，在临近那把插进护罩的太子刀时，他竟180°翻身，脚踏刀柄，太子刀更深入了一些，身后的残影飞速朝楚子阳身上汇集，每汇集一部分，太子刀就没入一寸。

    直到光明彻底插进了影子，

    尘灰飞扬，呼啸而过的火车扬起了风，却久久吹不散这些泛着金色的尘灰。

    唐浩宇使劲在里面寻找着楚子阳和殇窿之丘的身影，晚霞渐渐淡去，金色气息如同柔弦一般向后舞动着，尘灰渐渐散开，中央，楚子阳持着金色太子刀，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脚下的太子刀直直插向殇窿之丘。

    可惜还是没能伤害到殇窿之丘。

    那把黑色雨伞伞尖与太子刀的刀尖相碰，而在殇窿之丘的两侧，炸开两道裂痕，那些力量打在了两侧，所过之处只留下坑洼，上面还散落着一些金色碎片。

    楚子阳向后跃起，握住太子刀退了回去，与殇窿之丘保持太近的距离对他没有益处。

    而就在落地的时候，那把伞发出了轻微的破裂声，跟着整把伞裂成了两半，殇窿之丘手上只留下一把伞柄。

    唐浩宇咽了口口水。

    这就是二代神，如此巨大的力量下，只是破了一把雨伞，而且殇窿之丘还一直让自己处于防御状态，没有攻击，似乎在故意试探楚子阳的实力一样。

    “欸呀呀，看来得重新买把伞了。”殇窿之丘看着手中的伞柄，满是可惜地说。

    楚子阳周身的金色气息淡了许多，但并不意味着这力量也弱了，这是高度爆发后的正常表现，只不过楚子阳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原本的身体已经超过了负荷，现在正在本能地排斥这股力量。

    他仍然紧紧盯着殇窿之丘，他知道殇窿之丘只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实力，无论是沙墙还是护罩，都是为了观察他的力量极限，下一次呢？还是防御？

    “开始感到不适了吧？”殇窿之丘扔下伞柄，按了按自己的礼帽说，刚才的攻击吹偏了他的礼帽。

    楚子阳没有说话，瞳孔里的金色气息若隐若现，他在为下一次的力量做准备。

    “你们人类说的一句话现在特别适合用在你身上，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我还觉得可以改一下，杀敌为零，自损全部，这种吞噬肉身和精神换来的力量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了，不要做无用的挣扎。”殇窿之丘轻蔑又调侃地说。

    一旁的唐浩宇却是愣了一下，什么叫‘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杀敌为零，自损全部’？他慌忙看向楚子阳，他看到了楚子阳胸口的金色气息，现在越看越觉得诡异可怕，那惨淡的游荡在金色气息里的蓝色气息看上去就像是拼命在挣扎，好不让金色吞没了自己。

    吞噬肉身和精神！

    唐浩宇瞳孔略张，似乎明白了什么。

    “师兄？！”他朝楚子阳喊去，然而楚子阳没有回应他。

    “好了，游戏就到这里吧，我要带我的小宠物走喽。”殇窿之丘说着便朝唐浩宇走去。

    唐浩宇迅速起身，紧紧护着大姐。

    “你话还真是多啊。”楚子阳的声音一侧传来，“还……还没结束呢？不想知道我真正的实力吗？”

    殇窿之丘停下了脚步看向楚子阳，唐浩宇也跟着看了过去，紧而殇窿之丘微皱眉头，唐浩宇惊恐地心跳加速。

    唐浩宇的视线里，那些金色气息如同桑拿房里的蒸汽一样不断从楚子阳身上冒出，地面如同被撒了一层金色干冰，在这些气息里，唐浩宇只能看到楚子阳的身影，还有快要被吞没的蓝色气息。

    而在殇窿之丘的视线里，金色气息已经蔓延到了楚子阳的下体，仍在蔓延，无论是浓度还是纯度，都远超之前的气息，这些气息一直蔓延到楚子阳的脚尖才停下。

    楚子阳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被金色气息吞噬了会是怎么样，那会在一瞬间使整个车站化成一片废墟，尽管有路美什设下的结界，就目前这个程度还不够抵挡他失控的力量。

    男人不在这里，他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控，那座山头最后成了一个陨石坑就是因为他失控导致的，而当时辛亏男人就在身边，虽然他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做到让他昏迷的。

    金色气息开始旋转飞扬，楚子阳全身隐现着金色条纹，巨大威压以楚子阳为中心向四周扩去，这一次竟直接逼得殇窿之丘的威压飞散了。

    殇窿之丘按压着自己的礼帽，风衣在金色旋风的风力下使劲拍打着，所有的灰烬被这旋风清洗，列车摇摇晃晃像是要脱离轨道，就连待在护壁里的唐浩宇也感觉到了那些渗透进护壁的风，他蹲下身紧紧护着大姐的头，已经能够感觉到大姐的呼吸了，只是还是昏迷。

    “有趣。”殇窿之丘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的嘴角再次上扬，兴致到达了极致，瞳孔里的幽黄飘散开来，一小片旋风从殇窿之丘身边扬起，那些幽黄渐渐附着在上面，楚子阳的金色潮流里，殇窿之丘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唐浩宇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楚子阳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楚子阳是在赌自己的生命，而他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

    他帮不上任何忙，这种程度的战斗，他走出了护壁就只有被撕裂的份，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恨自己没有实力，这个恨他都恨了多久了。

    幻说错了，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没有去救那些人家，他是因为没有能力，救那个被歹徒要挟的女人时，他根本没有犹豫，反而在快要死的时候感到了一丝的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打倒歹徒，现在他也不是害怕，如果有能力他是一定会冲出去和楚子阳一起并肩作战的，可他偏偏没有，连自己的契约是什么都不知道。

    金色潮流突然毫无征兆地散去，地面上，楚子阳被金色气息包裹着，这些气息像是凝固了一般，上面的纹路如同金色蔷薇一样，光亮若隐若现，有一种将要破茧而出的冲击感。

    唐浩宇看的失了神，而殇窿之丘已经透过这层蔷薇看到了里面，本来一直扬起的嘴角这时却放了下来，神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誓约？”殇窿之丘在心里疑惑，“不可能，人类怎么会达到誓约，主神与人类签订的一直都是契约，怎么可能会衍生出誓约？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错觉，主神自被驱逐之后就没有再回到神域，更不可能在这之后和人类签订了誓约，错觉，错觉，还是错觉。”

    唐浩宇注意到了殇窿之丘的神情，却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凝重。

    音律棒相碰的空灵声从一侧传来，唐浩宇再次看向楚子阳。

    那些金色蔷薇开始出现裂痕，突然，如梦似幻，金色碎片散落在空中，带来的反光如泡沫一样闪耀在殇窿之丘和唐浩宇的眼睛里，上面映衬着楚子阳的模样。

    楚子阳浑身闪烁着鳞光闪闪的金色，就连发梢也成了金色；脸上，颈间还有胸口的那些纹路消失了，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楚子阳微微睁眼，瞳孔不再有尾焰，而是成了失去光泽的暗金。

    就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或是压根没有将世界看进去。

    唐浩宇看的后颈发凉，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他轻声喊了一声：

    “师兄。”

    声音嘶哑得像是要和亲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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