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狂流之夜 第一百一十一章 殇窿之丘（二十六）

    唐浩宇极寒地打了个颤，冰凌刺激着全身的细胞，迫使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白雪皑皑，冰封千里的沟渠，冰面下鱼儿畅意游动，内流的水声徐徐而来，似乎这冰面将温度隔绝在了两极。

    万千柳枝，附着着雪花绵绵，在幽风下缓缓摆动，枝桠轻柔地就像二月春风一样。

    穿过层层薄云，冰山脚还有二三民居，篝火相随，炊烟袅袅，儿童戏雪欢呼声，风车摇曳声，透着一种相似断人肠。

    “你赶上了。”有声音自柳上来。

    唐浩宇哆嗦着向上望去，紧接瞳孔略张。

    眼前人梳着华丽妆容，媚眼红/颊，梢发披散跟着柳枝一起晃动，服装柔雅，青衣薄衫，浑身散发着一种古时富家贵女的优雅。

    唐浩宇惊吓地向后挪动，没忍住还咽了口口水，好在他在脑海里想起了这人是谁，虽然妆容大变，他还是记得这人的精致面孔，那个追随者。

    “你这是什么打扮啊？”唐浩宇使劲上下打量着。

    他都怀疑这人的思想指定有点问题，这妆容活生生将自己打扮成了良家小女的感觉。

    “很好看，不是吗？”声音也是细声轻语。

    “呃……”唐浩宇讷住了，晃过一下又说，“确实好看。”

    哥哥诶，这种反问别人的‘不是吗’有时会让人觉得很尴尬诶，还好你确实很好看，果然只要脸蛋长得好，穿着再让人意外也会让人喜欢；你要长得不好看，我就会很难堪的诶。

    唐浩宇又在心里嘀咕。

    “阿修罗的追随者——幻，也是吾主的臣子。”

    唐浩宇整个人愣住了。

    他记得‘幻’，那只楚子阳提到的多尾猫！和阿修罗待在一起的猫！

    “你是那只猫？！”唐浩宇又是惊讶地叫了出来。

    “嗯嗯，算是吧。”幻横靠在柳枝上看着唐浩宇说。

    “呃……算是吧到底是不是啊？”唐浩宇终于站起身，这样站起来和幻说话就舒服多了。

    “这不重要，只要你知道我的名字就好。”

    “奥奥，也是。”唐浩宇瘪了瘪嘴说，脑袋晃悠一下，又想起什么说，“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这次又要犯错了。”

    “应该谢谢你自己。”幻说，“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要，你也一样不会赶上。”

    唐浩宇恍惚了，他在心里愁苦，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莫名其妙，怪怪的。

    “为什么你总喜欢这种冰冷冷的环境啊？我还穿着夏季的衣服诶。”唐浩宇环视四周目光又落在幻的着装上说，“你穿这个不冷？”

    “被火焰炙烤一次后就喜欢上这样的环境了，冰天雪地，是冷，但很平稳安静，不是吗？”幻又说。

    “也是。”唐浩宇转动了一眼眼睛说。

    然而跟着，他就感觉不到周身的冷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就在他周围，一层浅薄的风屏流动着，整个身体跟着也轻松了起来，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幻。

    此时，幻已经换了一个姿态，他端坐在柳枝上，面朝唐浩宇。

    唐浩宇被他突然认真的眼神吓住了，到嘴的‘谢谢’也没说出来。

    “你没觉得自己很特殊吗？”幻换了一个眼神问，这眼神里含着困惑和不解。

    “啊？”唐浩宇也困惑了起来，紧而歪着脑袋用着一种试探的质疑的语气反问，“你觉得我很特殊？”

    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转而有点窃喜，这种问话好像暗示着他这个人还是有点东西的，动漫里就有这样的情节，没准他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的逼格他不知道呢。

    唐浩宇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等着幻给他答案。

    然而幻只是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摇头。

    唐浩宇顿时只觉无语，还有一种万念俱灭地挫败感。

    “我感觉你很特殊，但仅仅只是感觉，丝毫看不出特殊的萌芽。”幻解释。

    “奥。”唐浩宇双目呆滞，整个人成了O样，“我看是特俗吧。”

    “在我从一开始对你的观察到现在，没有看出你有一次表现出惊人的举动，一直看上去就像个……”幻思索着说，“像个缩在队伍后面试图蒙混过关的渣渣？”

    唐浩宇：“……”

    大哥啊，渣渣就渣渣，你那个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等等，你一直在观察我？”唐浩宇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叫‘从一开始的观察到现在’？

    “嗯嗯，观察了，从你出生起就开始观察了。”幻直接回答。

    “啥玩意？你窥探了我整个17年，将近18年？”唐浩宇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面前这个人实在有点可怕，被监视，被窥探的人生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了吧。

    “嗯嗯，快十八年了。”幻说。

    “你就这么对我感兴趣？”唐浩宇抵着目光瞄幻问。

    “不啊，我观察了很多人，有大概两万三千多人吧。”幻在衣袖里数着手指说。

    听到这唐浩宇松了口气，只要不止他一个就好，嫌疑人心理，自己本就没有犯罪，但当被怀疑为嫌疑人时，有多个嫌疑人就会让他觉得心安一点点。

    “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你了，其他所有人都被我排除了。”幻紧接着说。

    唐浩宇：“……”

    “为什么啊？地球人这么多，别只观察我一个啊，接着去找找别人也好啊。”唐浩宇忍不住给幻提建议，“打鱼要用大网，一打一个准。”

    “因为你好衰。”

    “啊？别逗了，我长得啥样我还能不知道？帅和我根本就是仇人好嘛？”唐浩宇有点觉得这人脑子秀逗了。

    “是衰，不是帅。”幻的神情也无语了起来。

    唐浩宇：“……”

    好吧，是我脑子秀逗了！唐浩宇心里愁苦啊。

    “这能算是理由么？这世界衰的人多了去了好不好？”唐浩宇情绪有点激动地为自己打抱不平。

    “还有悲伤。”幻突然换了一个语气说，这语气就像吞了全世界的悲伤一样。

    整个柳林跟着这一声‘悲伤’涌动了起来，雪花纷飞，枝桠乱舞，很快又恢复了原来景态。

    “我有看上去那么悲伤吗？”雪花散落后的唐浩宇有些失落地低声问，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别人。

    每个人都在说他很悲伤，说他很衰，有时他也拿这个词来自嘲，可在他心里他并不认同这个词的，尽管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很悲伤，但都只是一时的，又不是一直的。

    好像每个人看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悲伤，可任他自己怎么在镜子面前照，他都看不出哪一点写了他的悲伤。

    “可能你没有注意到，你的悲伤是隐藏在正常外表下的，虽然被你埋藏的很深，很紧密，但只要它露出一点被人看到，就会被人看到全部，那是最悲伤的悲伤。”幻始终看着唐浩宇说。

    “有么？”唐浩宇开始有些自我怀疑。

    “那你未免有些太无聊了吧，因为我的悲伤然后就观察我？说不通的好不好。”唐浩宇忽然抬起头笑着说，话语有种调侃幻的意思。

    “就是这个笑。”幻抓住这一瞬间说。

    唐浩宇神情呆住愣了一下。

    “就是这个笑，每当你的悲伤被人提起的时候，你就会这么笑，有时是在表现上，有时是在心里，这就是遮掩悲伤的证据。”幻接着说。

    “哥哥，你开玩笑呢吧，别逗我了好不好。”唐浩宇目光游离地说。

    这次他真的不得不承认幻说对了，他刚才的笑确实是他用来遮掩悲伤的，只不过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注意到。

    如果有些事不是旁观者所提到，当事人是永远都不会注意到的。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幻忽然又说。

    “啊？”唐浩宇郁闷了，“合着刚才说那么多都没用？”

    “最主要的原因是藏在悲伤后面的东西，我确实看到了你全部的悲伤，相信很多人也看到了，只不过有一样东西却看不到，就是被你藏在悲伤后面的东西，那东西太吸引人了。”幻说。

    “哦。”唐浩宇忽然不想说话了，“那你给我说说我要怎么才能把悲伤扒开，我把它扒开然后让你们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是啥。”

    “不行，没有办法，这个东西只能由你自己打开。”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开个玩笑随便说说，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唐浩宇接连摆手。

    “我师兄也这么说过，他说什么我的悲伤会是我最强大的力量，这话听起来就像说，王者生来就是孤独的，很扯的，好不好？王者向来不孤独，只是他不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优秀的人总会被簇拥，被人围着转，如果他不是这样，只能说他自身方面指定有点问题。”

    唐浩宇说的时候还偷偷瞄幻，看他是什么反应。

    “好像也有点道理。”幻犹豫着说，“但是……”

    “哎呀，别但是了，一直戳别人的痛楚很不礼貌的好不好？”唐浩宇赶紧打断说。

    这个悲伤的话题他真不想继续了，原本还以为会听到什么让人高兴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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