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这一生，最不能抄的就是近路

    当我见到张永新时，他正端着杯咖啡，坐在一个角落里注视着我。

    角落里灯光黯淡，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一双小眼睛，很亮。

    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张永新。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为了这个，我不惜跟刘鸣胜硬刚，还彻彻底底地把刘鸣胜给得罪了。

    “小伙子很有头脑嘛，广告打得不错。”

    看我走近，他不咸不淡地夸了我句。

    说得我一阵惶恐，连忙解释道：“张总，我年纪小，还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随便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他摆了摆手，对我说道：“记住，以后一切都得按照这边的规矩来，你在这边的一切收入都别忘了跟你表姐报备，千万别落了。当然，我们这边也会按照规矩给你抽成。”

    我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没有多去辩驳，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说来也怪，虽说这个小眼睛男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坐着，语气也平平淡淡的，甚至整个谈话里，一个脏字都没吐。

    但他给我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我站在他旁边，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用一股大力持续地把我往地上按。

    特别特别累。

    特别特别吓人。

    弄得我怕得要死，半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了。

    好在谈话很短，最后，他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张总，您能不能先预支我一个月工资啊？噢，您千千万万别误会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大合规矩，但我实在是需要这笔钱。”

    张总突然笑了。

    他虽然在笑，可我从他眯缝起来的小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拿去给你爸治病吗？”

    “啊？”我惊呆了。

    张永新的小眼睛里绽放着寒光：“我说，你要钱去给你爸治病吗？”

    “嗯…;…;嗯，是、是的，您怎么知道的？”

    他没回答我，径自抽出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白信封搁在茶几上：“喏，这是一万块钱。嗯，但是这个月的工资还会照样发给你。这个钱…;…;就算是给你的酬劳了。今天这一场，你打得不错。”

    什么，竟然白给我一万块钱？

    我都快傻了，唯唯诺诺地站着，钱也不敢伸手去拿。

    “让你拿，你就拿！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了，以后的单子就给我认真点打。”

    经过他这么一催，我才千恩万谢地接过这钱。

    当然，这么大一笔钱，我也没敢乱放，当着他的面，我就把它贴身揣进了怀里。

    最后，张永新冲我点点头：“好了，你去吧，记得替我给你爸带声好！”

    我跟他道别，接着转身离开。

    对着我的背影，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临走的时候别忘了记下你表姐的电话，以后有事跟她联系就行。”

    我僵住了。

    “他知道徐妍妃其实不是我表姐！他什么都知道！”

    我的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在咆哮。

    我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其实这场谈话一点也不长，统共也没有五分钟，但在我的心里，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油锅上度过的，难熬极了。就连我的保暖内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在去找徐妍妃的路上，有个谜题突然在我的心头蹦了出来：从张总的神态来看，他好像认识我爸？如果认识的话，那么这两个人又怎么会有交集的呢？不对啊！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了吧，我竟然梆地一下迎面撞上了柱子。

    “嘶！”

    徐妍妃站在前台，刚好看到了我的囧态，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完了之后，她问我：“张总跟你谈过了？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应该是被他吓到了吧？”

    我点了点头。

    她安慰我说：“没事儿，他其实还是蛮好相处的，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老板，出手也阔气，只要你别坏了他的规矩就什么都好说。”

    我继续点头。

    接着，我们留了电话，又加了微信，她让我明天晚上八点准时来这边找她，还叫我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就提前跟她说。

    等交待完这些，都快晚上十一点了。

    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徐妍妃又拦下我，特意提醒我叫我走另一侧的员工专用通道。

    我问她为什么，她好像有些尴尬，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只管听话就好了。

    …;…;

    都这么晚了，公交和地铁都已经停运了，出租车我又打不起。

    步行回家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从辉煌网咖到我家，大致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就是传统的公交路线了，路况很好，沿途都有路灯。而另外一条，如果从那条小巷走的话，就会近上将近一半的路程。

    然而那条小巷，在我们当地是出了名的治安不好。

    我妈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交待我天黑了之后，就千万别走那条路回家。

    可惜，这冬夜里刺骨的寒风实在是太难熬了，我肚子又饿了，稍微踯躅了一下之后，我还是鬼迷心窍，决定抄个近路。

    就这样，我走进了那条小巷。

    小巷乱极了，破破烂烂的砖墙上满是“办证”、“开锁”、“包小姐”之类的牛皮癣小广告，垃圾随地堆放着，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虽然是夜里了，但附近租户的衣物就这么杂乱地挂在电线上，各种衣服都有，红红绿绿，每当有风吹过，宛如群魔乱舞。

    小巷是南北向的走向，两侧是通着的，冷风从巷口一个劲地往里面灌，因为风急，还时不时地发出“呜呜”的诡异声音。

    时不时就刮一阵的大风还把悬吊在半空中的白炽灯吹得摇摇晃晃的，昏暗不明的灯光更把这个地方照射得宛如鬼域一般。

    但是，在这世间，最恐怖的永远是人。

    几乎每通过一个巷口，我就能碰到个搔首弄姿的艳丽女人。

    这大冷天的，她们竟然就将大腿暴露在冷冽的寒风中，一个个蹬着恨天高，倚靠在墙上抽着烟。

    每当我从她们身边经过时，她们就会嬉笑着对我招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敢看她们，红着脸从她们身边走过，但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爱逗弄我。

    有一些过份的，甚至直接就拉住了我，把我往屋子里面拽。

    我连忙甩开她们，低着头就往前冲。把这些女人甩在身后。我听到她们指着我肆无忌惮浪笑的声音。

    跑了有约莫二十步吧，七拐八拐地，终于看不到这些女人了。

    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再往前面走，就没有灯光了。远远看过去，还真挺吓人的。

    其实当我走到这儿的时候，我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怪自己干嘛不听我妈的话，偏偏挑了这条路走。

    但是，如果要我原路返回，要我再从那些女人身边走一遍，我也不想。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看了屏幕，也是一愣，奇怪，竟然是徐妍妃打过来的。

    这么晚了，她能有什么事？

    “你没出什么事吧？”

    刚一接通，就听到徐妍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我莫名其妙地：“啊？怎么了？我能出什么事？”

    徐妍妃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刚才听人说，刘鸣胜应该是带人堵你去了，你一定小心点！”

    刘鸣胜来堵我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大约有七八个人，分两路冲我奔了过来，手里还都拿着棍棒。

    而领头的，正是那个刘鸣胜。

    我在手机里对徐妍妃说：“晚了，我被他们堵到了。”

    “你能跑就跑，实在不行就先跟刘鸣胜认个错，我这就求老鹰去救你！”

    电话挂断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把手机踹回兜里。同时，悄悄地把怀里的那一万块钱往裆那儿挪。

    我打定主意：人被揍得再狠都没关系，我爸的救命钱可万万不能有个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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