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卷 荒北的少年 辰回 庐州月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弈剑听风雨字数:12178更新时间:24/09/24 14:04:21
    庐州的月光,最是皎洁,此去经年,待到杨花落尽,子规啼夜,月下的你再也不复当年模样。

    ——沈流舒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这学堂不是官家的,是私塾,听闻教书先生是前朝的秀才,有些学问,早年流落至此,人们看着可怜,赏了几口饭吃,发现他有些才识,便合资建了这学堂,聘做先生。

    这学堂名叫田园小筑,取自先生最爱的渊明兄,是先生亲手题的字,众人不知渊明为何人,只以为是先生的一位挚友,又是一番赞叹,对这书生的学识更加佩服。(此地人大都经商,古时重农抑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是很低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想出个状元。)

    “今日教的是渊明兄的桃花源记,回去诵背,明日我要检查。”一拍戒尺,一合书卷。

    众学子起身作揖,“先生走好。”

    见到先生走了,其中一人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人,“哎哎,走啦走啦。”

    几人会意,大摇大摆的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正望着手中的木盒出神,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抢走了木盒。

    “哎。”是先前的几个少年,“你这木盒里是什么好东西啊,我看你日日抱着,难道是哪家姑娘的情书?”

    啊哈哈哈哈,几人大笑。

    小沙子想拿回来,但那人故意将手伸长,自己身高又不够,哪怕惦着脚,却怎么也够不着。他有些着急,喊道,“你还我!”

    那少年楞了一会儿,而后惊讶道,“你会说话?”

    这下可发现了新大陆,又是各种调笑,

    “你是故意装哑巴吗?”

    “装哑巴是不是特有意思?”

    “你爹怎么不和你爹杨天傲姓?怕不是你娘给人带来绿帽子吧。”

    又是放肆的嘲笑小沙子气恼,泥人还有三两脾气呢,拔起手中的朴刀,那几人见势也不害怕,却还大声说道,“我好怕怕哦。”

    啊哈哈哈哈,许是气混了头,小沙子胡乱砍了一通,毫无章法可言,那几人左藏右躲,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忽闻有人唤,“磊儿,磊儿。”那被唤做磊儿的就是先前抢了木盒的少年,暗道一声不好。故意往地上一躺。

    那妇人进来正好瞧见少年对着自己孩子就要挥刀,护子心切,一个箭步上去,“竖子放肆!”

    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小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喊唬住了,一时没缓过神,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磊儿,你怎么样?”妇人搀起自家孩子询问。

    那磊儿还故意挤出几滴眼泪,“娘,我就借他的木盒看看,他就要砍我,娘我好怕。”

    “你这没教养的……”那妇人噼里啪啦骂了一大段,觉着有些口干,便拉着自家孩子走了。

    那磊儿将木盒随意的向一旁,还啐了口水。

    良久,才觉着脸上火辣的疼。

    小沙子一向是很守时的,今日却让杨天傲等了许久,见到少年红肿的脸回来,他沉着张脸,“怎么弄的?”

    少年支支吾吾,“我,我我,自己摔的。”

    “胡说八道,”杨天傲一眼就看穿少年在撒谎,“摔的怎么会摔着半张脸?你是把脸瞅准了往地上撞吗?”而且脸上修长的掌印,还有几道血丝,明显是个妇人打的,指甲划的。

    少年不语,杨天傲也能大抵猜个透彻,这孩子胆子小,估计是让人欺负了。

    本不想逼他,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日后麻烦的很。

    在杨天傲的一再逼迫下,少年才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没有,我,,,,,我就是想……就是想……让他把木盒…….木盒还给我,我都没碰到他……”

    少年抽泣着。

    “谁?”

    “磊……磊……”

    “磊?”杨天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后来询问了教书先生才知道有个叫明磊的。

    好你个明家,敢欺负到我头上了。

    明家世代经商,做的都是些布匹的买卖,算不得大,但单论家境在这庐州也是排得上号。

    正所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杨天傲怎么说也是个三品的官,官大一级压死人,比这庐州知县更是大了不知多少,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杨天傲脾气暴躁。

    城西明府

    “你说你这贱妇,你招惹谁不好,你招惹这么个煞星,这庐州城都知他孤家寡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你说你!唉,我真的要被你气死。”说话的是明家家主明大海

    “我还不是怕那竖子伤了磊儿。”妇人狡辩。

    “你!你还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传来小厮慌乱的报告,“老老老爷,杨杨天傲来了。”

    “快快去迎接。”

    “不用了。”声如雷震,“明员外好啊。”

    看着面前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杨天傲面带笑意。

    “那个,杨将军也好啊。”

    “不好!”

    完了完了,明大海心道这下真的是来寻仇的,当即也不装蒜,“那个,杨将军,都是孩子们之间闹着玩的,不用如此当真吧?”

    “哦?是吗?”杨天傲往身旁的椅子坐下,“我倒是不知道,贵夫人也是个孩子呢?”

    明大海眯着眼,“杨将军,莫要玩笑,夫人怎么会是孩子呢?”

    “那既然这样,就不是孩子间闹着玩了吧?”杨天傲一改懒散的语气,威严尽现,“明大海,你好大的胆子,连我杨天傲的孩子都敢扇耳光,你这是明摆着扇我杨家的脸吧?”

    这下轮到明大海懵了,“这,杨将军,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都没见过您家的少爷,怎么可能会扇他耳光。”

    杨天傲自然知道不是他,但就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一旁的小厮在明大海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一回头,狠狠瞪了跪坐在地上的妇人一眼,小声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而后一脸谄媚的看着杨天傲,“那个,误会,杨将军,咱们都是老街坊了,这都是误会。”看杨天傲不领情,自顾自喝着茶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您看这样好不好,您说怎么办,我都依您。”

    杨天傲一笑,放下茶盏,走到明大海身边,伟岸的身材在他面前更加高大,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员外,我杨天傲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但是这一巴掌不能这么算了,不然我杨府也没脸见人,你说是不是啊?”

    “对对对,杨将军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计较。”然后招过一旁的妇人,“还不快给杨将军道歉。”

    杨天傲制止道,“我没说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明大海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也不为难你,正所谓一命抵一命,那就一巴掌抵一巴掌吧,如何?”

    “行。”

    “舒儿。”杨天傲唤道。

    在一群人的诧异中,一个少年捂着脸缓缓沿着墙走了过来,站到杨天傲的旁边。

    不等明大海开口,杨天傲先开口说道,“扇她。”

    少年没有丝毫动作,杨天傲早就猜到会这样,拿出个熟悉的木盒,悠哉道,“你若不扇,我便将这木盒摔个稀碎。”

    小沙子恍了神,木盒怎么会在他手上上?想起来了,自己一心只想着如何如何,倒是把这木盒忘了。

    少年犹豫了会儿,蹑着手脚挪到妇人身旁,妇人想躲,杨天傲一声冷哼。

    又看了看了自家老爷,也示意她忍这一时。

    少年扬起手,妇人吓的闭上眼,等待半天,不过是轻轻抚了一下,甚至都没听到响动。

    “用力,我没给你吃饭吗?”说着上前就是冲着妇人狠狠一巴掌,“要这样,懂吗?”

    妇人被这一下扇的头昏眼花,两眼冒星,虽然杨天傲收这力气,但她还是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少年又扇了一巴掌,这次虽比上次重了不少,但还是没有多大响动。

    那妇人缓了神,想跑,被不知从哪冒出的下人按住,杨天傲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木盒,翘着二郎腿。

    “继续扇,我不说停,不准停。”

    不知是鬼迷了,还是心窍了,少年这次很听话话。妇人起先没有反应,那是因为少年没用力,但不知怎么的,少年越扇越起劲,越来越大劲儿。欲将心中所有的怨念都发泄出来。

    妇人吃痛,大叫着,想跑,被那几个下人按住,又往嘴里塞了布条。

    明大海看不下去了,询问道,“您不是说是一巴掌吗”

    “哦?我说过吗?”杨天傲一脸疑惑,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是说一巴掌啊,明员外便,你看,我到现在是不是只扇了一巴掌?”

    明员外知道杨天傲在耍他,但也没办法。

    少年扇的上头,带着哭腔,边扇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老慕,小蛮子,李婶,王姨,他们都那么好,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们,为什么?!”

    众人只听见一句震耳的“为什么。”却听不清他前头含糊了些什么。

    “小沙子!”杨天傲赶忙上前抱住少年,安抚道,“没事,孩子,义父在这。”

    “为什么?”少年还在他的怀里抽泣着。待到呼吸平缓,他发现,这孩子居然睡着了?

    杨天傲也不顾他将自己胸前都哭湿了一片,背起少年转身离开。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

    一曲离殇,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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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傍晚的庐州有些燥热,偶有蚊虫飞舞,冷不丁的咬上那么一口,痒得难耐,抓不得,又拍不死,令人更是烦躁,少年仍准时卡着点,坐在这天井边吹笛,顺着堂沿吹来的风,清爽拂面。

    最瞧不上的便是这些酸儒,摇着扇子,每日满城的闲逛,指手画脚,遇上乡间农户的猪逃了圈也要品论一番,憋个半天,蹦出几个文绉绉的诗词。偌大的庐州,却鲜有几个读的好书,于是这些家伙更是趾高气昂。本就是些装模作样,卖弄风骚的穷酸书生,还偏偏装成大家。如今热的难捱,都赶着回去舀上从井里刚刚打上的水,凉凉身子,哪还有那闲暇来品这韵律,道这韵脚。(此风骚非彼风骚)

    过往行人大多匆匆,也赶着回天井旁的美人靠上倚着乘凉。

    有些日子没见过明磊,说是身体抱恙,告了几天假,再见到他时正逢谷雨,我记得真切。

    “天点纷林际,虚檐写梦中。明朝知谷雨,无策禁花风。

    石渚收机巧,烟蓑建事功。越禽牢闭口,吾道寄天公。”同窗随着先生诵读这篇《谷雨》,与今天的日子倒是应景,少年整节课都不在状态,托着腮,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

    蓦地,只听“啪”的一声,觉着手背有些疼痛,回了神,眼前杵着个黑面孔。少年起身拱手致歉,“先生。”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所以除了个别人外,大都很惊讶,因为,他们以为这杨家的异姓儿是个楞脑的哑巴。

    先生自然生气,我一个堂堂的秀才教你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野孩子,你居然还敢出神,面带愠色,沉声道,“我先前所说你可听清?”

    “学生出了神,不曾听清,还望先生恕罪。”

    “那我平日里教的可会了?”

    “学生愚笨,但古有笨鸟先飞的道理,学生回去日日诵读,倒是略懂一二。”少年没有说谎,他在荒北时就酷爱这些诗书礼乐,甚至有许多都早已倒背如流。

    那先生更是气恼,好你个毛头小儿,竟敢大言不惭,本想就这样放过你,既然如此就别怪先生教你做学生了,“那桃花源记何人所做?字什么,号什么?”

    少年不假思索,不但对答如流而且还说的更加详细,“乃东晋陶渊明所作,字元亮,又名潜,私谥‘靖节’,世称靖节先生。浔阳柴桑人。”

    “背诵一遍。”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南阳刘子骥(jì),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 后遂无问津者。”少年背诵流利,就连几个难读的音节也是读的准确无误,断句精确,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背诵。

    先生被面前的少年有些惊讶到了,刚想夸赞一番,又拉不下这自恃清高的老脸,黑着面孔,但语气明显温柔了不少,“坐下吧,再出神,罚抄课文十遍。”

    少年拱拱手,“谢先生体谅。”

    “我们继续来看这首诗,他说的是......”先生刚拿起书本又被一道声音打断。

    “先,先生。”

    眉头不由得一皱。

    门外站着一名高大的身影,是许久不见的明磊,应该是淋着雨跑来的,喘着粗气,水滴也顺着袖口往下流。

    见是明磊,先生的脸上露出关心的目光,毕竟明家每年给私塾捐款最是阔绰,“明磊,怎么这么慌张,还淋了雨,要是害了风寒怎么办,快去一旁找布擦擦,再喝口热水暖暖胃。”

    明磊摇了摇头,示意有话说,由于明磊是少有的高个子,先生又比较矮,所以只能明磊弯下腰,先生只得侧身。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说到一半,二人还朝少年这瞄了一眼。

    少年自然也看见了明磊,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明磊像是耗子见了猫,心虚的转到别处。

    不一会儿,先生过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今日的课便到这吧,回去把谷雨背熟了,我下堂课检查。”

    然后便带着明磊不知去了何处,那是少年在庐州最后一次见到明磊。

    听平常几个和明磊要好的不时谈论到,说是他转了学堂,大抵是绕了远,去了宜州,少年也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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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能的惬意,得闲的少年开心的哼起小曲儿:

    “桃叶儿嘛尖上尖,柳叶遮满了天,在其位那个宋啊公,细听我来言啊......”

    “小少爷今日兴致这么好,哼的是什么调儿,奴婢还未曾听过。”说话的是柳儿,也是庐州人,家住城西的百老庙那边,因这柳叶眉,取了柳儿的名字,家中父亲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又跑了老婆,没办法,拿她这闺女做抵押,后来被杨天傲赎了身,如今算是给少年的贴身丫鬟。(古时读书人不论家境如何基本都要买个书童,而权贵家大都会有贴身侍女)

    柳儿年纪不大,不过一十六七,比少年大不了一岁,别看柳儿年纪小,来这府里却有些年头,说话做事也是井井有条,长得不说倾城,也是柳叶吊梢眉,盈盈水蛇腰。这杨天傲平日里也喜欢的紧,虽说是下人,但却把她当做自家闺女看待,所以穿着打扮也是按着贵族小姐的来。

    他曾试图解释过,不过柳儿和下人们皆当他害羞,憋着笑说,好好好,但下一次还是这么叫着,也没改口。

    少年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我儿时就会哼的调调,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柳儿莞尔,“还是别了,奴婢哪有小少爷这般的天赋,我一个小女子还是别学这些儒生装样了。”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被女子夸赞,还是年纪相仿的青涩少女,小脸一红,低着头,不停来回的磨着脚上的鞋。

    “舒儿。”是杨天哦傲回来了,“柳儿也在啊。”

    “老爷。”柳儿欠欠身。

    反倒是少年有些尴尬,该如何称呼他,叫父亲,张不开嘴,叫义父,可自己从未承认,而且自那日后也不曾听他提及此事,扭捏半天,还是拱拱手,叫了句“杨将军。”

    杨天傲楞了一下,但很快就释怀了,毕竟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这也是他再没询问的原因

    “既然这样也省事,今日不在府里吃了,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施水

    一叶扁舟三两人。

    闹了半天竟然又是泛舟,柳儿有些无语,自家将军什么的好,就是爱带人来泛舟,若说是偶尔来上一挥,泛舟湖上,品品茶,观观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可若是一周来上那么一次,便是再涩的茶,再美的景也是没了味道。

    “老爷您为何总爱来这泛舟,不过些水啊,树啊,便是再好看,这么多年了,您还没看厌?”虽然深得杨天傲喜爱,但柳儿并不恃宠而骄,自己的态度放得也是端正。

    杨天傲一笑,像是回答,又似自语,负手而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对少年来说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自记事起便长在荒北,虽脑海里偶尔的闪过些有的没的,但也不真切,像是虚妄,哪里见过这些河啊水啊,兴奋的很,还趴在船板上用手去碰湖水。

    “嘶!好凉。”

    柳儿与杨天傲看到少年这般,觉着好笑,也不打扰,柳儿要去做饭,被杨天傲制止,说是这次试试他的手艺。

    啊,啊,啊。叫的凄凄。

    雁过留痕,看样子是只孤雁,他也找不到家了吗?少年晃了神。

    “小少爷,盯着天在望些什么?”柳儿有些好奇。

    少年轻轻吐出两个的字,“孤雁。”

    不过一只雁尔,何故如此寂寥。

    “舒儿,柳儿,过来吃饭,这次啊,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好。”

    才吃了一口,还不等杨天傲询问味道如何,二人咀嚼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都吐了出来。

    柳儿用帕子擦了擦嘴,“老爷,你以后还是安心泛舟吧,这饭菜还是交由奴婢做的好。”

    杨天傲偏是要争着一口气,向少年询问。

    “这个,确实是比较咸,估摸着是您把这料看错了,放了两遍盐。”

    杨天傲翘着嘴,竟有些可爱,“行吧,看来我还是适合打打杀杀。”

    啊,啊,啊。

    残阳一点红,孤雁横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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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少年习惯性的吸吸鼻子,过堂风吹过,觉着有些冷,又下意识紧了紧了身上的被褥。

    今日是来庐州的第二个礼拜,他居然,感冒了。

    听见轻巧的脚步,一回头,是柳儿。

    “小少爷,奴婢特意炖了些雪梨南杏瘦肉汤 ,快喝些暖暖胃。”

    少年接过汤,喝了一口,不得不说这柳儿的手艺是真不错,“柳儿姐姐,你这汤里放了些什么,有点甜甜的,简直就是,就是,就是琼浆玉液。”

    柳儿笑道,“不过些雪梨、杏子,又加了点碎肉,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但被女人都爱听好话不是吗?

    “当然有。”许是和柳儿熟络了,说话也渐渐放得开了,“柳儿姐姐熬的是这天下最好喝的汤。”说着还夸张的用双手比划个大圆圈。

    这一比划,身上的被褥就滑落了,柳儿忙是上前,“好好好,我就厚着脸,应了你的夸赞,快把被褥裹上,要不,过几日去不得学堂,又得请假。”

    “嘻嘻。”少年没皮的笑着。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柳儿也是大概了解了少年的性格和爱好,虽说十五六了,但还是脱不了孩子般的调皮。笑骂了句,“小滑头。”便扭着身子去了别处。

    昨儿个泛舟,下了雨,又遇上刮大风,翻了船,柳儿和杨天傲到好,土长的庐州人,水性自然不错。

    偏偏苦了少年,他又不会游泳,硬是在水里泡着,扑腾着,直到杨天傲来救他,已经呛了好两口水。

    傍晚回来时就觉着有些头疼,两眼皮不住的打颤,入了夜,大抵是亥时,意识有些模糊,口干舌燥,难受的胡乱说了些什么,被柳儿听见了,唤了两句小少爷,无人应答,许是着急,喊来了杨天傲,杨天傲是个粗人,发现少年发了烧,说自己有什么独家秘方,结果给少年灌了些酒,待少年反应过来,又是来不及,烧的厉害,后面发生什么就记不清了。(解释一下,感冒发烧,基本是会自愈的,但是在古代医疗设备和技术差死于风寒之类的特比多,另外,喝酒暖身子,都听说过吧,我自从上大学后,在玩无人照顾,感冒也是喝酒,过几日也好了,所以这里我就这么写。)

    本以为是个小风寒,请了城里有名的郎中,看不出个所以然,反反复复,忽冷忽热的折腾许久,若不是少年看见那细长的针就害怕,估计这浑身上下都要被扎几个窟窿眼。

    杨天傲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人,好在还有个柳儿,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少年的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还是告了几天假。(郎中水平有限,毕竟那个年代吗,所以治不好很正常。)

    又过了些日子,府里来了位老人,杨天傲兴奋的前去迎接,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被老人说是浪费。

    少年身体仍有不适,只能在房间里待着,抱着自己的书,居然睡着了。听到脚步,下意识的以为是柳儿姐姐,一个激灵醒转了神儿。

    入眼的是个慈祥的老人,瞅着有些眼熟。

    “还记得我这老婆子吗?”老人开口询问。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有些影响,点了点头。

    “我听天傲说你病了,这么多年,年轻时也学了些医术,当年府里大病小病都是老身帮着看,这么多年闲着无事也偶尔看看。来,伸手,老身帮瞧瞧。”

    少年乖巧的伸出手。

    “张嘴,看看舌苔。”

    “啊~”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婆子没几便眼看出是少年是上热下寒的体质,又得知他是因为泡了水,才染上这病,所以让人烧了一大桶开水,又找了些草药和一些说不上名的,就往桶里装,让少年泡泡澡,发发汗。不出一日便有有好转,才三天又是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少年仍是白日上学堂,夜半椅吹笛。

    老人倒是第一次听少年吹笛,从杨天傲那得知少年叫小沙子,“小沙子,吹的什么呢?”

    少年摇了摇头,“打我记事起就会的曲子,说不上名字。”刚想叫老人,但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人活久见,自然看出少年此时的哭闹,笑了笑,“老身空长这几十年,这府里的人大都唤我一声李阿婆,你若是不嫌弃,便也随他叫我一声李阿婆吧。”

    “李阿婆。”少年倒是没有犹豫。

    李阿婆和蔼的应了一声,“哎。”

    晚饭是李阿婆与柳儿一同做的算不上丰盛,是些老样式,但味道却比伙房做的好上太多。

    杨天傲对李阿婆和柳儿是当真好,许他们同桌吃饭,但二人也是等他动了这第一筷子才开动。少年来自荒北,就算与那些糙汉子不同,但毕竟这么多年是在那长起来,哪有这个概念,不过看李阿婆与柳儿都没动筷,自己也不好意思罢了。

    等到,杨天傲入了座,看到少年盯着面前的菜肴发光,调笑道,“快吃吧,还愣着干嘛?难道这么大了,还要人喂?”

    少年早就饿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别看少年瘦削,食量却大得很。

    “多吃点肉,你如今正长身子。”李阿婆夹了一块莲蓉肉给少年。

    “好恰!”少年嘴里含糊不清,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吃得太快,难免呛着,看到面前伸出的两杯水,一杯来自杨天傲,一杯来自柳儿姐姐,这还用想吗?当然是选择柳儿姐姐,倒不是少年偏向柳儿,只不过某人拿了这么多次,哪一次不是把少年呛的更厉害。

    “你慢些吃,有没有人同你抢,瞧你那猴急的样。”

    看着面前这三人温柔的目光,少年有些泪目。

    这是,家的感觉,有些想老慕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如何。

    “这好好的怎么还哭了?这可不像个男子汉。”杨天傲说道。

    我哪有,少年倒是倔强的很,“就是风太大,迷了眼,难受。”

    杨天傲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心知肚明,少年许是想老慕了,他也想啊,这个如自己父亲般的男人,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可他不知道的是......

    “嗝~”少年打了个饱隔,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

    柳儿见了,故意吓唬道,“小心你这么吃下去这将军府都能让你吃穷。”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少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杨天傲,此时杨天傲正在喝饭后茶,“确实有可能吃穷。”

    众人掩笑,少年却是有些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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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这日,杨天傲找到少年询问他的想法。

    “我想参加科考!”少年解释道,“老慕总说如今礼崩乐坏,朝堂之中奸臣当道,官官相护,民,苦不堪言,我要科考,做一个为民的好官。”

    杨天傲本意是送少年去军营,首先历练,也顺了老慕的意思,其次对他本身也有帮助,而且军营里他还能有个照应,但既然少年如此坚决,而且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想来也是不适合去军营,便点了头,答应让他参加科考。

    虽是武将,但对这科举考试制度,杨天傲也略有耳闻,“如今的科举分为州试、省试和殿试,三年一次,州试正好是今年秋天,算算日子,有些赶了。”

    (宋代科举,最初是每年举行一次,有时一、二年不定。实英宗治平三年,才正式定为三年一次。本书设定为三年一次,咱们不纠结,不杠。)

    少年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仓促,但若是今年不考,又得等三年,我还是想今年去试试,万一中了呢?”

    “好!我很欣赏你的这份勇气,既如此,以后的功课你更多加紧,说不定这庐州能出一个状元,我这脸上也跟着沾些光。”

    “嗯。”

    年少心高气傲,不惧艰险,吾命由吾不由天,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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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认定了要参加州试,这如今一分一秒都宝贵的很,耽误不得。

    自王介甫变法改革,如今这科举的范围也有所变动,考的《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而《论语》、《孟子》称为兼经。

    少年虽爱读书,但这些大经、兼经属实是没有读过的。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少年左手拿书,又有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踱步,配上这白净的长相,倒是有几分书生的感觉。

    “小少爷。”

    少年回头,没注意距离,贴的有些近,有那么一刹那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拍打在对方的脸颊,少女有些脸红。

    小沙子也是赶忙后退,尴尬的掩饰道,“那个,柳儿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喏,这个给你。”柳儿从身后变出一个绿色的小囊塞到少年手中,然后也不等少年询问是什么,就小跑着去了别处。

    是个荷花香包,绣的精致,细闻那淡淡的荷花香,令人有些陶醉。却不知埋下的是相思的种子。

    “柳儿姐姐的手艺真不错,谁要是娶了她,真是好福气。”而后将香包别在腰间,继续摇头晃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山有扶苏,隰(xi)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ju)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柳儿望着手里的诗句,觉着脸颊火热。

    柳儿拼命的摇了摇头,“哎呀,我在想些什么!”

    “柳儿,柳儿,你在吗?”

    听见开门声,柳儿吓的将书藏在身后,“李阿婆,我在呢。”

    “这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白天还关着门。”李阿婆推门就看见,柳儿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双手别在身后,还露出了一个蓝色书脚,她也不点破,“行了,我是来和你说小沙子的事。”

    “小少爷?”

    “怎么?你听是他的你就那么兴奋?这才多久,就不中留了?”李阿婆故意板着个脸。

    “哪有?我作为小少爷的侍女,关心他是应该的呀。”柳儿强行解释道。

    “行了,不与你掰扯,说正事,小沙子要参加科举你可知道?”

    柳儿点点头。

    “这次州试是在宜州,又是秋日,最容易生病,路途遥远,需要有人照顾,将军有军事在身,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搞不好还得别人照顾,去了是拖累了他,思前想后还是由你去比较合适,早日告诉你,也好有个准备,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和小少爷两人?”柳儿有些惊讶,但还是南掩心中的喜悦,“好啊,我保准把小少爷照顾好。”

    李阿婆是何等毒辣的双眼,“我看啊,哪是去不去的事儿,是我们的柳儿思春了才是。”

    这才反应过来,娇嗔道,“李阿婆!”

    “啊哈哈哈。”

    前厅正在摇头晃脑的某人,“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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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当我们目送这火热的夏姑娘离开,竟忘了要去迎接这温婉的秋娘子。

    今年的州试定在八月中下旬,但具体却还未得知。早早收拾了行礼,前些日子,杨天傲去军营时已经交待过一遍,如今李阿婆又是交待一遍,“出门在外切记要吃饱穿暖,虽说还未到时候,但还是早些去好,也能适应一下,免得太赶,乱了方寸,也别怪我这老婆子多嘴,别看如今燥热,待你们到了宜州估计也要写时日,到时天气可该转凉了,这小暑不算热 大暑三伏天......”

    未等李阿婆说完,柳儿便接道,“立秋忙打靛 处暑动刀镰,白露烟上架 秋分无生田,寒露不算冷 霜降变了天,李阿婆您这都说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怎么了,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便是说上百年,千年,也是好使。”

    “好好好,柳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话题一转,“我给你们备了些吃食,一路奔波,想来是吃不好的,若是馋嘴了,拿出来解解馋。”而后又不忘交代柳儿,“这小子嘴馋的很,你得管着点,不要到了才第一天就只能画饼充饥。”

    柳儿轻掩笑意,看向少年,他不好意思的扰了饶头,吐吐舌头,“李阿婆,我哪有?”

    临行当天,杨天傲还是不太放心,但碍于军务,只得让韩明一同前往,护送二人。

    韩明做起马车夫,这是他第一次与少年交谈,“小沙子,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少年也很敞亮,“当然不介意,你是杨将军的副将,也是我的长辈,自然可以。”

    “行,那我就托大这么叫了,此次去宜州,有件事我需要提前说一下,因为是提早去的,所以到了后我得赶回军营,待到九月初才能再来接你们,所以你们可能要在宜州多住些时日,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啊,早就听说宜州风景如画,我早就想好好去看看了,这次就当是游玩了,我也学学文人的做派,戏游山水间,讴歌一线天。”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脑袋,惹来二人一阵笑。

    “你啊,就是这张嘴厉害。”柳儿笑骂。

    “嘻嘻。”

    “驾!”韩明一甩鞭,马儿便长啸一声,向前奔跑,拉着马车开始上下的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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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阿婆说的确实没错,她这个小少爷着实贪嘴,这才多会儿,就已经赖着说想吃了,若不是男女有别,怕是都得抱着自己撒娇。

    “柳儿姐姐~”少年贼不要脸的抓着柳儿的衣角左右摇晃,这马车也是不时颠簸,真就怕一个万一,扯坏了这件衣裳。

    柳儿也是服了他,用玉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平日里让你做功课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这事你却快烦了我一路了?”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这吃饱饭可是天大的事,腹内空空,如何做事,再者说了,李阿婆临行前不是让我们吃饱穿暖吗?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自然不能食言。”少年说的正义凌然,还上升到了一个大道的高度,这让柳儿哭笑不得。

    “你啊,就是贫嘴。”但还是打开了包裹,“行了,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我就知道柳儿姐姐最好了,最爱我了。”少年兴奋的差点抱住柳儿,但忽然觉着不妥,伸出在半空的双手,左手向右,右手向左,画出一个美丽的弧度,而后,毫无违和感的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胡说。”柳儿羞红的低着小脸,轻轻反驳道。

    还好柳儿没看进某人此时的样子,不然可得笑得胃疼。

    才一会儿,小沙子已经吃了三个鸡腿,尽管他现在一脸渴望的盯着柳儿,但她绝不会在妥协了,将包裹紧紧抱在怀里,“不行,这次绝对不行。”

    “好吧。”其实小沙子也不是很饿,就是嘴馋。

    静。

    许是怕这么一路太过无趣,小沙子想找些话题,刚要开口,不曾想柳儿也开了口,“我......”

    马车内再次陷入无言,“你先说吧。”少年开口。

    柳儿推脱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你先说吧。?”

    “我就是觉着有些无趣想活跃下气氛,还是柳儿姐姐先说。”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矫情了,其实我就想问问你这次州试可有信心?”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不太有,他这考的都是大经和兼经,时间太赶,我还来不及看全。”

    “是嘛?”

    “嗯。”

    静。

    柳儿啊柳儿,你不是有很多话和小少爷的吗?怎么如今到了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

    心里挣扎了许久的柳儿终于鼓起勇气,想和少年说话,“小少爷,我想.....”

    呼呼呼。

    听了微弱的齁声,还伴着匀称的呼吸。

    睡,睡着了?

    “这个懒猪!”少女此时的娇哼,颇有几分受气的小怨妇的感觉,然而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发现。

    许是坐得太久,柳儿也觉着有些累了,两眼不住的打架,迷迷糊糊的也闭上了双眼。

    睡梦中,看见少年枕着自己的肩膀流口水,果然这家伙在梦里还是一头懒猪。

    滴答,滴答。

    秋风顺着帘子灌进马车,左肩怎么凉飕飕的,费力的抬起晕沉的脑袋。

    又是一阵风,这会儿彻底醒了神。

    只见少年枕着柳儿的左肩呼呼大睡,嘴里还留着哈喇子,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鸡腿,嘿,鸡腿,大鸡腿。”说着说着还吧唧了一下嘴,要不是了解少年,柳儿都以为他是故意的。

    望着肩上的少年,面容白净,眉眼细腻,他的眉毛好长,微微颤动,鬼使神差的,她竟忍不住想摸摸他。可能是太过紧张,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还有渐粗的鼻息。

    忽地,少年猛的惊醒,下意识的往后靠,柳儿也吓的大喊一声。

    韩明闻声,赶忙停下马车,着急的询问,“怎么了?”

    柳儿支支吾吾,“没,没怎么,就是有只虫子。”

    韩明狐疑的看了一眼,也不想过于纠结,转身回去,“驾!”

    马车又开始颠簸。

    少年缓过神,有些抱歉,“对不起,柳儿姐姐,我吓到你了吧?”

    “没,没有,怪我。”柳儿轻抚这胸脯小声道。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看见少年盯着手里的木盒发呆,柳儿忍不住询问,“小少爷,奴婢早就想问了,这木盒里是什么,您天天不离身?”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打开木盒,小心翼翼的取出里边儿的东西,是一只毛笔。

    “好漂亮的毛笔。”柳儿夸赞道。

    “嗯,是我大哥送我的。”

    柳儿有些惊讶,“小少爷还有大哥?若是有机会奴婢真香见见呢。”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望着毛笔出神,有些哽咽,“我,我也很想见他,也,也想当面喊他一句,大哥。”

    柳儿见少年的双眼有些湿润,温柔的用帕子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我不知道小少爷的大哥如何了?现在又在何处,但相比一定不好,可是小少爷你不用觉得难过,你还有柳儿,还有李阿婆,还有老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还有一个家。”

    “家?”少年抬头望着少女。

    “对,家。”这一声似乎比先前更坚定。

    啊, 啊,啊。熟悉的叫声划破片刻的宁静。

    柳儿江头伸出马车,兴奋道,“小少爷,你快看,是雁群。”

    她并不知道为何当时会让少年看雁群,更不清楚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的觉着,他应该会喜欢大雁,会很喜欢。

    云雁将秋,露萤照晚

    云雁惊梦,几度淆然

    一曲渔歌云烟晚,

    半阙素红沾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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