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涌动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柃杉字数:4193更新时间:24/09/24 13:08:25
    利来茶馆轰动全镇的开张事件结束后,火爆的生意渐渐归于正常。

    王掌柜虽然有点遗憾,但也知道不可能天天搞开张,毕竟他开的是茶馆,不是戏院,茶馆就该在安静与热闹之间取得一个平衡,如今这样,每天忙时能坐满,闲时不冷清就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开张之日过后,他与弹词师父重新约定了表演场次,由原来的每隔一两天来一场,变成每天上午来一场,再加上新增加的茶艺表演节目,这些日子不仅多了些常客,还能卖出一些茶叶,增加了新的收入,这才是让王掌柜真正高兴的地方。

    话说那茶艺表演的节目,最开始由于表演时要配乐,因此每天都只能安排上午弹词师父在的时候进行表演,且每个时辰才搞一场,这就意味着每天最多只能搞两场。

    这让王掌柜很不开心,于是又要求江寒想办法。江寒没办法,只好搜肠刮肚地写了些小段子,教王掌柜在下午表演时,一边泡茶一边说出来,让客人们听个乐。谁知歪打正着出来的效果还不错,竟还有客人专门来听他们讲段子。

    有人感兴趣,茶叶和月饼自然也会有销售,因此,开张第五日,也就是到八月十三,江家的月饼在利来茶馆收获的订单总数,便超过了五百,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订单一百余份,这个中秋节江家的月饼生意是超乎大家预期的。

    生意好,精神就爽。

    只是她爽了,付思雨却有些不高兴了。

    月饼生意江寒没让她入伙,吕同少不了又抓住这机会对她们的合作冷嘲热讽。

    这次吕同要回府城办事随便过中秋,非要将她带回去,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回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于是便以开铺子为托词,死活要留在落霞镇。

    从那以后,她也不跟着去巡街了,而是满大街地找铺子,要不然便整天待在利来茶馆,催促江寒赶紧辞工,一心一意地搞她们自己的生意。

    这样过了几天,王掌柜看江寒的眼神又不同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劝江寒丢掉幻想,远离付思雨,两人地位太悬殊,付家肯定不会同意,最后可能羊肉吃不上空惹一身膻小命都难保云云。

    江寒起先只是无言的微笑,后来脸僵得笑不出来,为保耳朵清净,只能在王掌柜再次劝说时,指天发誓说自己绝不会娶。

    她当然不会娶,要真娶了才会被雷劈呢!

    不过说到底,这些事也并没有令她多烦扰,实在是她也没多少时间去烦扰。

    每天在茶馆忙到快要一更才回家,谣言散了,摊子又开了,半夜就要起来做包子串串串做月饼,抽空还要想想如何给百万饭庄开业造势——起早贪黑连觉都睡不够,天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哪有太多的心思去管这些小小的,她早已习惯的风言风语。

    没错,百万饭庄又开张了。

    黄员外对她的宣传能力十分看好,不仅同意了马上开张,还特意在第二天,将她请到百万饭庄,详细聊了下开业造势的事情,说希望开张第一天,也能像利来茶馆那天一样火爆,来上成百上千的人,最后笑得十分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重担交到了她的身上。

    说实在的,那一刻她心里虽然一点底也没有,但还是小小的骄傲了一下,甚至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差点要立志成为一位出色的古代广告策划大师了。

    还好她尚存几分理智,笑着谦虚地说不敢保证,但一定全力以赴。

    他们选的开业日期是八月十二日,也就是昨天。仅仅两三天时间,仓促之间她能用上的还是老一套——送券诱客,在门口吹拉弹唱搞活动,吸引人来看,再弄上几碗菜,分给围观群众免费尝尝。

    唯一特别的则是,特意写了个小段子,踩了房子原主人李老爷两脚,将祝扬买房之事,说得特别的巧合又有情有义,重塑了一下祝大少爷的形象。

    有前两天利来茶馆的人气垫底,整体来说效果还是可以的。

    至少众人尝过菜品的口味之后,还是很愿意拿着点一个菜送份小菜,点三个菜送份果盘,点五个菜送小菜果盘各一份的优惠券,进店吃饭的。

    虽然进店人数没有成百上千,但祝扬却对她的策划极其满意。

    经过这一遭,祝大少爷不仅不再觉得江小二十分可恶,还差点要引为知己——没想到,他江小二心中是如此有英雄气概的人,这实在令他有些激动,更忍不住自得。

    没有人不愿意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对江寒来说,这简直是意外惊喜!

    中秋马上就要来了,中秋过完,她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打烊回家的路上,江寒抬头望了眼天空中几近银盘的大月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左右观察两眼,脚下加快了步子,准备一回到家便直奔她虽小又硬但却舒适的床铺。

    可惜在经过小树林边的巷子时,这一愿望的实现被生生拦阻了。

    小巷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黑脸二号,初一童鞋。

    “我家爷有话要与你说,你随我走一趟。”初一童鞋端着张臭臭的脸毫不拖泥带水地宣告。

    江寒很想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连续四五天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她真的已经困得不行了。

    但瞧见初一那张如同月球背面的脸,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一旁的小树林走去。

    两人来到小树林边,江寒四下张望,没看到沈大人的身影。

    虽然月光如水,明亮的光芒使得暴露在光影下的一切都无法隐形,但同时也将小树林里一棵棵高挑的苦栎树,照耀得影影绰绰,神秘兮兮,乍一看有些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怎么还要往里走,你家爷在哪里啊?”江寒停住了脚步。

    “废话那么多,跟着来便是了。”初一头也不回。

    这,这,这是请人的态度吗?!

    江寒心头火起,困倦立即散了大半,那转动得有些缓慢的脑袋也瞬间清醒。

    “初一,你这人好搞笑呢,我又没欠你银子,你有必要对我这样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吗?”

    初一身行一滞,回过头来,淡淡看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如此才更好,在下若是对你的眼睛鼻子太感兴趣,反而有问题。”说罢,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掉头跑了。

    江寒气恼不已,叉腰喊道:“喂,你这态度太恶劣,我不准备……”她话还没完,初一便道:“不去也没关系,不过我想,我家爷久等不到人,可能会去翻你家的墙。”

    “你!……”

    “不信,可以试试。”

    僵持片刻,江寒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倒不是她真的相信沈大人会去翻她家的墙,她是深知如果不去,下次再见面沈大人那张冷脸肯定会把她冻死,或许还会再来一出别别扭扭的划清界限,袖手旁观之类的纠葛。

    那种事可是在这片林子边上发生过的。

    她好不容易才让沈大人答应做朋友,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又毁于一旦,如今形势不好,她的小命还需要他罩着呢。

    或许他大晚上来找她,就是要交待她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思及此,江寒睡意全无,紧赶了几步,倒显得有些急切了起来。

    两人拐了两个弯,大致来到了小树林的中间。月光下,林中的景致比林外看起来清幽雅致多了,杂石铺成的几条小径,蜿蜿蜒蜒汇集在一起之处有座小竹亭,亭前有处石桌,沈大人正背对着他们来的方向,负着手站在石桌边。

    听到声响,他缓缓转过头。银白的月光下,他身上的黑衣映衬得他的面貌有些寡白,却恰好与他身后的竹亭树影融为一体,一眼望去,仿如一幅简洁又豪迈的水墨画。

    不过这幅画,心里有些着急的江寒完全没有欣赏的意兴,她越过初一疾步上前,张口就问道:“沈大人,你是不是有张猛子他们的消息要告诉我?”

    闻言,沈大人原本带着期待的深邃眼眸,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潭,幽然的意境眨眼便被破坏殆尽。

    他蹙了蹙眉,走到石桌边撩袍坐下,却没有说话。

    江寒这才看清楚,石桌上摆着茶壶茶盏,桌边还站着一脸无奈地望着她的初五。

    沈大人看也不看她,兀自拿起茶壶往茶盏里倒茶。

    初五上前用袖子擦了擦沈大人对面的石凳,一伸手,说道:“小二哥,请坐吧,月色如此怡人,不如坐下先喝杯茶,再闲话。”

    他自觉这是沈大人心里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作为贴身侍从他就该贴心地说出来。但说完之后,他还是下意识地瞄了瞄沈大人,见沈大人面上没有不喜,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动退到了竹亭里。

    江寒看了看一起隐入竹亭的初一初五,又打量了沈大人一眼,不知道面前的人这副作态又是为何。她犹疑片刻,抿着唇,走到了石凳边坐下来。

    沈大人将她面前的茶盏倒满,抬手一示意,然后轻声说道:“尝尝这茶如何。”

    江寒也不矫情,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

    “这般牛饮,如何能品得出来?”

    江寒盯着沈大人唇角浅浅的笑意,紧绷的神经跟着一松,说话也随意了。

    “大人,我虽然是茶馆的小二,但实不相瞒,我对这些根本就分不太清楚。只知道有的十分苦,有的不太苦,有的有点苦,有的还有点涩。”

    “……”沈大人的笑一僵,话音便又带上了些教训,“既知自己的身份,分不清,便该认真学。哪有你这般,以无知为傲的?”

    江寒闻言,逆反心理又出来作祟了。

    “我又不准备开茶馆,干嘛要研究那么多,有那时间和精力,不如多研究研究点心和菜,以后开铺子还能用得上。”

    “技多不压身,何况,茶道,不仅是技,还是素养,是涵养。”

    “大人,我要那些做什么,我现在还在温饱线上奋斗,哪有闲工夫搞那些,你太看得起我了。”

    沈大人不说话了,眸光带上了几分冷意。

    他不过是希望她长进一点,她说这些是何意?告诉他,他俩地位悬殊,让他知难而退?

    哼,让她多动脑子,说话多转几个弯,如今倒是动了,也转了,却用来对付他了。

    沈大人黑了脸,江寒冲动的头脑,便又冷静了。

    虽然不知道他大晚上把她叫来要做什么,但是人家想喝两杯茶展现一下文化涵养,她却说这么些丧气话,好像确实有些不讨喜。

    想到这里,江寒连忙笑着抱歉:“不好意思,我粗人一个,说话有些煞风景,大人别介意,你该喝喝,我不说话,就坐着陪你,等你喝完了,想说话了,再跟我说正经事吧。”

    她自觉自己这话已经很体贴了,哪知却让沈大人更加有种鸡同鸭讲的挫败感。

    “给我斟茶。”沈大人冷冷道。

    “哦哦,好的。”江寒连忙拎起茶壶。

    一杯茶下肚,沈大人心里的气才稍微顺了一点。

    他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江寒,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地挪来动去才收回视线,示意她继续倒茶,喝完,又继续抬眸。

    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江寒终于受不了了。

    她忍不住抚抚胳膊,只觉得这秋夜的温度越来越凉,凉得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还有种如坐针毡的窘迫感。

    她悄悄看了看竹亭里的两人,又暗暗打量沈大人,思考着到底是要反悔自己刚刚说的话呢,还是再坚持一下。

    很快她便决定坚持——这样喝茶有什么意思?她就不信沈大人能有兴趣喝一夜。

    显然,她低估了沈大人的寡言程度。

    如此沉默算什么,作为一个深寡人员,如无必要,他能一整天不说一个字。

    何况,眼下虽然不说话,却能欣赏某人憋屈的窘态,他低落的心情正随之渐渐恢复。

    哪怕杯子再小,沈大人喝得再慢,一壶茶眼看也要喝完了,江寒终于败下阵来。

    她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唇角,放柔了声音:“大人,刚才冲撞了你,是我不对,请问你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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