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向

    借着跃动的火光，依稀看到有三个人走了过来，脚步很快，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的佣兵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显然是很高明的移动技巧。

    “前面的是金杯佣兵团团长奎恩，左边那个是红色战狼的团长毒狼，背弓箭的那个盗贼，嗯，是个实力不错的冒险者，好像叫果戈。”凯哲的魔杖朝穆凯点了点，说：“哎！找你的！”

    那三个人很快就走了过来，首先跟凯哲打了招呼，他们显然也都认识凯哲，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法师的数量真的不多。

    “不介意我叫你凯吧？”

    奎恩在火堆旁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下来，看着穆凯，压低了声音说道：“非常时期，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几个是代表其他兄弟过来的，想听听你对目前局势的看法，现在谁都知道，巴尼司肯定是守不住了！”

    从领主府出来后，克劳恩和阿吉斯见人就大肆吹嘘，说战火佣兵团参加了领主的军事会议，虽然大家随便打听一下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战火的名头也确实被炒的沸沸扬扬。

    当然也有不少有心人，他们知道穆凯在会议室足足呆了一个钟头，不管怎么说也会知道更多的内幕。

    在佣兵和冒险者的职业生涯中，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信息不对称，稀里糊涂地被雇主当成炮灰，接受贵族的雇佣更是要格外当心，因为你即使被他们出卖了，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讨回公道。

    穆凯还在琢磨着怎么开口，毒狼突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道：“呸！那些贵族，就没一个是好人的，明知道守不住，还封锁住城门不让我们走，想拉着我们陪葬？哼哼！没那么容易！”

    “毒狼，别忘了你可是签了合约的！现在逃跑就是毁约！”站在一旁的盗贼露出不屑地神色，冷哼了一声。

    看来毒狼或者说红色战狼佣兵团与冒险者的关系相处得并不融洽，至少灰熊就非常不喜欢这个佣兵团，而且眼前的盗贼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既然签了合约，我们就要尽力守城，这是佣兵的本分！但如果城破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的小镇，作为雇佣兵也没有陪葬的义务！”

    奎恩摊开双手，对毒狼和果戈分别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穆凯，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应该也是绝大多数佣兵团和冒险者的想法，在这个圈子里讨生活，信誉绝大多数时候都比刀子更管用。

    穆凯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佣兵团长奎恩，个子不高，也没有很明显的草莽气息，说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很诚恳，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但毒狼和果戈都很买账，说明这人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奎恩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真的无法挽回，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突围？”

    往哪里突围？

    这也是穆凯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巴尼司的陷落是注定的，唯一的变量在于为古鲁丁争取到的时间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如果格勒西亚倾其所有发动的一场全面战争，却被一个小小的城镇绊住了脚，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格林德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但这是他的领地，除了死守，他别无选择，所以他高价招募人手，各种战略物资也大量分发下去。

    卡瑞巴司柏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国王给他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人，为亚丁的援军争取时间。

    所以，巴尼司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格勒西亚的大军碾碎，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家都在考虑退路。

    佣兵和冒险者从来都不会有为某一个任务而奉献生命的觉悟，那些或简单，或危险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桩桩生意，有赚钱的时候，也有赔本的时候，很多时候甚至还会搭上性命。

    残酷的现实也让他们变得现实。

    躺在火堆旁边休息的人陆陆续续地醒了，大家安静地坐着，静谧的夜色里木柴燃烧的声音和灰熊的鼾声清晰可闻。

    “往东，是古鲁丁城和劳斯特恩。”

    穆凯坐直身体，缓缓说道：“古鲁丁城是都城，是古鲁丁的心脏，肯定要守住，也肯定能够守住，所以这里的战斗将是最激烈的。劳斯特恩，一座大型城镇，应该勉强可以跟格勒西亚掰掰手腕，但巴里斯如果想要突破古鲁丁，作为拦路石的劳斯特恩是一定要清除掉的。”

    “还有其他选择吗？”毒狼试探着问道。

    古鲁丁城也好，劳斯特恩也罢，显然都不是理想的去处。

    “古鲁丁村庄！”

    穆凯伸手指向南方，视线越过城墙融入到茫茫夜色里。

    “另一个选择是古鲁丁村庄，但格勒西亚的前进基地挡在中间，所以不能直接往南走大路，先向西，通过帕米尔采集场，再转道向南。走这个方向路程有些远，路上遇到敌人的几率也很大，我想数量应该不会太多，毕竟格勒西亚的攻略方向不在古鲁丁村庄，所以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战斗，当然，只是相对来说。”

    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只有两个选择，去古鲁丁城和劳斯特恩，可以赚到更多的钱，面临的风险也更大，没有一定的实力只能去当炮灰。

    去古鲁丁村庄，相对来说战斗不会那么激烈，风险小一些，佣金自然会少很多，而且路程太远，途中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沉默了一会儿，那个盗贼果戈突然问道：“你们打算往哪个方向突围？”

    穆凯没有出声，克劳恩轻咳了一下，说道：“我们战火佣兵团选择去古鲁丁村庄！”

    奎恩向克劳恩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慢慢站起来，在离开的时候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转头向穆凯说道：“能给点建议吗？”

    穆凯摇了摇头。

    奎恩自嘲地笑了笑，拍拍额头转身离去。

    当他快要走出火光照射范围的时候，穆凯突然说道：“我猜，你肯定不会选择去古鲁丁村庄的！”

    奎恩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转过身，郑重地对穆凯点了一下头。

    对于中大型的佣兵团和有实力的冒险者来说，大多数应该会追随战争的轨迹，去古鲁丁城，去劳斯特恩，再接着去狄恩，去奇岩，一直到战争结束。

    很多人会默默地死在战场上，或被踩成肉泥，或是化为枯骨，连名字都没有人知道，那些活下来的幸运儿却可以拿到大把的金币，名利双收，坚持到最后的佣兵团也将获得巨大的荣誉和声望。

    就像一场赌局，奎恩和他的佣兵团有了坐上赌桌的资格，但他既想成为赢家，又害怕输掉本钱，穆凯那句话只是提醒他，既然不想离场，就要有赌上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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